第30章(1 / 1)

寡妇桃夭的太子赘婿 十方海 1 万汉字|12 英文 字 29天前

第30章

  你怎么不管我叫三郎哥哥了

  先生真的太多变了!明明睡前之前还是很温柔的, 醒来便骂她。

  桃夭委屈巴巴躺回被窝里,小声问:“以后先生会骂自己的妻子吗?”

  谢珩淡淡道:“不会。”

  太子与太子妃最不济也是相敬如宾,他怎能开口骂人。

  且将来的太子妃像小寡妇这样处处都要他操心, 要他哄, 要他教, 那他娶她回来做什么?

  前朝政事冗杂,有时候忙起来连觉都顾不得睡,岂有心思哄一女子高兴?

  所以还是要挑一个稳重端庄的, 能够打理好后宫的女子做太子妃才可。

  至于良娣,选三五个便好,若是多了也觉得烦。

  最好温婉美貌一些,偶尔耍耍小性子无伤大雅, 累时瞧上两眼指不定也能解解乏。

  不过再怎么宠爱妾室也不能越过正妻,第一个子嗣必定要从正妻肚子里出来,

  若是正妻生育第一个皇子, 则将来即位才能更加名正言顺。

  他的人生就该是这样才对!

  如他父亲那般生性风流的男子,年轻时见一个爱一个,后来更是瞧上臣妻,逼死臣子, 搞得前朝后宫乌烟瘴气,为人耻笑至今。

  这种事情决计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闻言有些酸的桃夭忍不住转向谢珩, 见他人已经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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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睡着时远比醒着时顺眼, 眉眼处少了几分凌厉, 多了几分温柔。

  像先生这样漂亮的男子, 将来的妻子一定会很美吧?

  桃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目光落在他柔软嫣红的唇上, 心想也不知他这样爱凶人, 爱咬人的一张嘴是怎么给她灌药的。

  他明明那样怕苦,自己吃药都要推三阻四。

  仔细想想,先生虽凶,但待她也是很好很好的。

  看着看着,她也有些困,沉重的眼皮子耷下来。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屋外艳阳高照,清风徐徐,房前屋后的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昨日还到处都是积水的院子经过一夜的晾晒已经被风干了,家里唯一的鸡正在院子里钻来钻去觅食吃。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盘算着家里虽然屋子少,但是占地面积却很大,若是建新屋子,东屋书房也是不能拆的,院子可以拆了,往西边挪上几丈,再建三间屋子即可。

  到时候耶娘一间,她一间,剩下的一间留着给她将来的宝宝住。

  想起宝宝,她摸摸自己像是比昨日要大一些的小腹,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要起个什么名字。

  还是问问先生好了,他什么都懂。

  宋大夫这时也起床了。他一出门就看见桃夭站在院中傻笑,忍不住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桃夭回过神来,想着还是等肚子大了再告诉阿耶好了,于是把刚才自己如何规划建房子的事儿与他说了一遍,末了,道:“阿耶觉得如何?”

  “那就照你说得办。”宋大夫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就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桃夭道:“那我吃完饭去问问大牛嫂昨日有没有问过她娘家兄弟。”

  “也行。”

  吃完早饭后,桃夭便去了大牛嫂家里。

  大牛嫂正在院子里晾晒洗干净的野果子。她一岁大的丫丫正在院子里骑木马。

  赵大牛农闲时会做一些木工活拿去城里卖,那木马便是他亲手做的。

  桃夭看了很是喜欢,柔柔一笑,“做这样一个木马要多少钱?我也想做一个。”

  大牛嫂笑,“值不了几个钱。你现在做这个做什么?”

  桃夭羞涩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许很快就用得着了。”

  “真的!”大牛嫂停下手中的活,连忙将她拉坐在桌子旁,坐看又看,暂时也没瞧出什么来,问:“你这个月葵水来了吗?”

  桃夭羞涩摇头,“还没有。”

  原本昨日就应该来了,想来是因为她同先生睡在一处,已有了孩子的缘故。

  “那就对了!”

  大牛嫂又问:“你最近是喜酸还是喜辣?”

  桃夭从不爱吃辣椒,便道:“喜酸。”

  大牛嫂抚掌,笑,“人都说酸儿辣女,我怀我家丫丫时就喜欢吃辣的,你这个一定是个儿子!”

  桃夭低垂眉眼,柔柔一笑,“不管什么,我都很喜欢的。”

  一说到这些好似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

  大牛嫂又拉着桃夭讲了一些孕期的一些症状,桃夭越听越肯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娃娃,想着建房子的事儿更加要尽快,问:“那你兄弟什么时候来?”

  大牛嫂看了一眼太阳,道:“你先回去等等,我估摸着快了。”

  桃夭便告辞回去。

  走到池塘边时,想起自己打算养一只小狗的,就又往赵里正家去了。

  赵里正不在家,只有张氏一人在院子里晾晒被褥。

  张氏一见她出门,便知道她病好透了,拉着她左看看又看看,心疼,“才几天的功夫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

  “慢慢就养回来了,”桃夭笑笑,“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张婶儿,我这条命也算时你们救回来的。”

  张氏感慨,“这话说的,当初我生你兰子姐姐难产,要不是你阿耶,恐怕我跟兰子就一尸两命了。这做人啊就是这样,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一辈子就过去了。”

  说起难产,桃夭蹙了蹙眉尖,不由地担心起来,“女子生产都这样难吗?”大牛嫂说她只是疼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孩子就生出来了。

  “每个人都一样,总之怀孕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张氏一说起生孩子就话更多起来,见她竖起耳朵听得认真,笑,“你问这些,是不是有消息了?”

  桃夭羞涩一笑,“还不确定。”

  张氏瞧着她那副模样,显然是十有八九已经怀上了,心道没想到这赘婿看着不情不愿,这事儿办得倒挺利索。

  桃夭见时间不早,向她说明来意,“我想要讨一只小狗回去养。”

  “我当时什么大事儿,”张氏指着院子里三四只比脚大不了多的小狗,“喜欢哪只抱那只。”

  桃夭高兴上前,左挑右选,选了一只纯黑色,长得格外可爱的小狗,欢欢喜喜抱回家去。

  才回到院子,她就见一个长得十分结实,跟大牛嫂有一两分相似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跟宋大夫聊天,像是在说建房子的事儿。

  果然,正是大牛嫂的弟弟,隔壁村子专门做泥瓦匠给人建房子的。

  他按照桃夭所说的位置,反复拿墨线测量过后,竖起一根手指:“大概需要七十贯钱。”

  桃夭心想,家里全部加起来大概还有一百贯钱,若是建房子就还剩下三十贯钱,到时候可以去县里开一间小小的铺子。

  于是她把宋大夫叫到后院商量。两人闷头商量了一刻钟,当场拍板:建!

  孙瓦匠见买卖谈成了,也乐呵呵回去准备了。

  一直坐在院子里不作声的谢珩见她真的要建房子,冷着一张脸回书房去了。

  桃夭见他似乎不是很高兴,跟过去问:“先生怎么了?”

  谢珩沉默片刻,道:“我不是说要带你耶娘回长安,你为何还要建房子?”

  桃夭愣了一下,粉颈微弯,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笑笑,“可是先生,我说了我不去啊。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谢珩见她如是说,半晌没有作声。

  这时屋外莲生娘叫吃饭。

  桃夭见他板着脸,也不敢跟他说话,只上前推他出去。

  莲生娘已经摆好饭,见他二人出来,笑,“想不到咱们家这么快就建房子,说起来还得感谢远在金陵的太子殿下。”

  谢珩闻言,微微蹙眉。

  一旁的桃夭笑,“谁说不是呢。对了,眼下要建屋子,咱们家也就没钱了,我想去城里看一看。”

  莲生娘听完这话,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过这次她没有上次那样激动,而是问谢珩,“这事儿你怎么看?”

  谢珩瞥了一眼正一眼期待望着自己的小寡妇,道:“她高兴就好。”

  桃夭松了一口气,瞧瞧去勾他的手指,谁知才碰到他的手指,他已经抽了回去。

  桃夭怎么都觉得他像是不高兴了。

  不过,房子要建,绣庄也要开,无论如何她现在有了宝宝,总要给宝宝更好的生活。

  莲生娘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默默吃完饭回屋去了。

  桃夭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宋大夫。

  宋大夫道:“你要做什么去做你的就行,你阿娘总会想明白的。”

  桃夭“嗯”了一声。

  饭后,她回东屋书房,将剩下的绣活拿出来,一下午都坐在那儿穿针引线。

  谢珩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那儿看书,瞟了她数眼,决定再同她说一说房子与绣庄的事儿,突然,有人在外头敲窗户。

  她搁下手中的绣活去开窗,又是那个叫长生的少年。

  她生病那几日,他每日都要在窗户旁站一会儿,走时总留下一只草编的蚂蚱。

  这时听到小寡妇惊呼,“你是不是又同县学里的同窗打架了?”

  他“嗯”了一声,笑,“你别担心,那些小崽子们伤得可比我严重多了!”

  “那也不能总同人打架。你等等我,我去拿药箱过来给你擦药。”

  小寡妇人一走,少年冷冷盯着谢珩,“你配不上她!”

  谢珩突然就对这个眼神里充满野心的少年产生了兴趣,搁下手中的笔突然站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虽个子已经长大他的下巴,可人瘦得似只有一层皮裹着骨头,哪里能与一体魄健康完美的成年男子比。

  男人总知道如何打击男人的自尊心。

  长生知道他瞧出来自己的心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也不过比我大几岁,我追一追,总能追得上。更何况有一日你老了,我还很年轻。”

  他话音刚落,背着药箱的桃夭已经进来,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惊讶,“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不等谢珩开口,少年紧绷着的清秀面孔立刻春风和煦,“谢先生说今日天气好,想出去放风筝,顺便去摘桃子。”

  “真的吗?”桃夭眼神亮晶晶望向谢珩,“先生真的想去吗?”

  谢珩睨了一眼长生,“好啊。”

  *

  今日天气极好,后山放风筝的人很多,桃夭一到后山就迫不及待跑去同正在放风筝的大牛嫂玩去了。

  轮椅上的谢珩望着天上飞着的各色风筝出了神。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遮住他的眼睛。

  她手上的香气那样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不习惯黑暗,“别闹。”

  “先生真是无趣得很。”

  桃夭松开手,将手里的线轴递给他,“先生可喜欢放风筝?”

  先生来她家里都三个月了,似乎除了写字就是看书,偶尔自己同自己下棋。

  有时候她总是在想他这样不会闷死自己吗?

  谢珩摇摇头,“我不会。”

  桃夭惊讶,“这世上竟然有人不会放风筝?”

  谢珩冷白的手指拨弄着那根细白的线,缓缓道:“我小的时候见到旁人放风筝,心血来潮便自己做了一个。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老鹰形状的风筝。”

  桃夭笑,“先生那样讲究的人,一定做得极漂亮。”

  “确实很漂亮。”

  “那飞的高吗?先生这样事事要求完美的人做出的风筝,也一定飞的很高吧?”

  飞得高吗?谢珩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手里的线轴连着的蝴蝶风筝。

  它飞得很高,似要挣脱线轴冲入云霄。

  半晌,他摇头,“不知道。”

  “为何?”

  “因为还没来得及飞就被我母亲看撕碎了。”

  桃夭更加不解,“她为何要撕毁你的风筝?”

  谢珩托腮,“她说我不该这样玩物丧志。”

  那一日对于只有九岁的他来说简直是噩梦。不只是风筝被撕毁,连带着整个东宫的人全部受到惩罚,轻者罚俸,重者仗责。

  那一日,他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他摸摸她柔软的发丝,“风筝快掉下来了,去玩吧。”

  桃夭抬头一看,风筝果然快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用手扯动着风筝线,飞在天上的蝴蝶很快再次展翅高飞。

  谢珩的目光随着蝴蝶飞的更远些。

  她道:“我教先生放风筝好不好?”

  不等谢珩回答,她已经把线轴塞到他手里,推着他在草地上走。

  谢珩迟疑着拉了拉紧绷的风筝线,慢慢地,那蝴蝶愈飞愈高,渐渐地超越了所有的风筝。

  她把下巴搁在他脖颈上,柔声道:“是不是很简单,一学就会了。”

  谢珩看着已经快要化作黑点的风筝,忍不住笑了。

  桃夭最爱看他笑,忍不住用自己的面颊轻轻蹭蹭他的面颊,撒娇,“先生怎么笑起来这样好看。”

  谢珩轻咳一声,“还不赶紧站好,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就不站好!”她故意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先生怎么脸红了?先生脸红起来的模样也特别好看。”说罢在他脸颊偷偷亲了一口。

  谢珩愣了一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低斥,“都说了我是你哥哥,你还知不知羞!”

  就算不是,周遭都是人,能随便这样亲人吗!

  她不以为然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如同一只浅绿色的蝴蝶,飞入了人群里。

  谢珩盯着那只蝴蝶出了神,直到有人在他身后问:“她很好对不对?”

  谢珩头也未回,挑起精致的眉弓,“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长生不喜欢他那副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态度,嘴角微微上扬,“谢先生想不想要知道她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莲生哥哥?”

  不等谢珩回答,他朝桃夭招手,又将她叫了过来。

  “怎么了?”桃夭抹了一把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的亮晶晶的汗珠。

  长生笑得天真,“桃夭姐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桃夭顿时来了兴趣,“玩什么游戏?”

  长生眼眸流转,睨了一眼谢珩,“先生说他不相信你能在这片桃林里找到莲生哥哥为你种的生辰树,我跟他打赌你可以。我们就玩这个好不好?”

  桃夭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珩,“为何要玩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呀。”

  “可是先生不相信啊。”长生微微蹙眉,“不如这样,若是半个时辰内我先找到,以后长生哥哥的树就归我了。反正桃夭姐姐有了新的夫婿,以后再让他给姐姐种几棵就是。”

  桃夭蹙了蹙眉尖,“你,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你平常都不这样的。”她总觉得今日的长生与从前很不同。

  长生紧抿着唇不作声。

  他知道自己年纪还小,也知道她会嫁人。

  没有关系,等他长大将她再抢回来就是。

  可她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不过认识三个多月的男人,险些把命丢了。

  他很不高兴。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笑,“我要走了,所以想要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不想玩也没关系。”

  桃夭松了一口气,随即蹙了蹙眉尖,“你要去哪儿?”

  长生没回答,将手里编好的一只蚂蚱递给她,笑,“我们去摘桃子吧。”

  桃夭下意识看向谢珩。

  谢珩道:“去吧。”

  待人走远了,谢珩打量着这一片绵延数里的桃林。这里的桃树约有几千棵,几乎每一棵树都生得一摸一样,他并不相信一向记性不大好的小寡妇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那几棵生辰树。

  可方才,他竟然也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能做到。

  坐了约有两刻钟,她怀里满满抱着十几个鲜艳欲滴的桃子出来,身边的少年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把桃子一股脑放进谢珩怀里,见天色不早,笑,“我们回去吧。”

  谢珩往她身后瞥了一眼,“不等他了?”

  “他走了。”桃夭解释,“他从前不这样,很乖的。”

  那少年心机如此之深,看在她眼里也这样乖,也不知晓她看谁是坏人。

  谢珩并未多说什么,道:“回去吧,我累了。”

  两人回到家中,桃夭就迫不及待洗了几个桃子,拿了一半给宋大夫两夫妇,剩下的一半拿到书房去。

  这个时节的桃子味道最鲜美,一口咬下去全是蜜一样甜的汁液。

  她连啃了几口果子后见谢珩不动桃子,问:“好吃吗?”

  他摇头,“不吃。”

  他怎么这样挑剔,总是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想要。

  她“哦”了一声,啃完桃子后将桃核放在窗台上,觉得无聊,又洗了一个来吃。

  等要吃第三个时,才咬一口,突然听到他问:“吃那么都不怕肚子疼吗?”

  桃夭递给他,“先生要尝一尝吗?很好吃?”

  谢珩瞥了一眼那桃子,只见上面还有一圈牙印,淡淡道:“谁要吃你的口水。”

  “吃我的口水怎么了,”桃夭不满,嘟哝,“先生不也嘴对嘴喂我吃过药吗?”

  谢珩没想到她竟然不知羞说起这个,瞪她一眼,见她嘟着嘴,被汁液浸润的唇色娇艳欲滴,喉结不自觉地滑动,哑着嗓子道:“拿个好的来。”

  她立刻挑了一颗特别红的桃子递到他唇边,笑,“很好吃的!”

  谢珩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

  她道:“如何?”

  他咽下去后,神色淡淡,“不及酸梅好吃。”

  “真的吗?我觉得挺好的。”

  桃夭在他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再次递到他唇边,“要不先生再试试?”

  他皱眉,“有口水,不要!”

  她弯眉嗔笑,“我不嫌弃先生的口水!”说着又咬了一口。

  谢珩望了她数眼,见她竟又将那个桃子给吃完了,耳根子微微有些热。

  这个小寡妇越来越不讲究了!

  吃完桃子,桃夭想着这几日病着团扇都耽误了,开始坐在那儿飞针走线。

  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刺绣,竟不知不觉消磨一下午。

  吃完晚饭后,谢珩见桃夭又要做活,劝,“别绣了,伤眼睛。”

  “不行。”

  桃夭算一算再过几日兰子姐姐就要去金陵,她得赶紧绣出来。

  谢珩忍不住逗她,“你不怕这样熬坏了你肚子里的宝宝?”

  她一听果然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粉白的颈微弯,翘着兰花指轻咬着扇骨似是在考虑。

  谢珩以为她必定要妥协的,谁知她道:“只熬一次宝宝不会怪我的。先生若是有空,不如好好给咱们的宝宝起个名字?”

  谢珩瞧着她煞有其事,顺着她说道:“那你想他叫什么名字?”

  她抿着唇笑笑,粉腮的酒窝若隐若现,柔声道:“我都可以的,若是他生得像先生,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娃娃,对了,先生小时候生得好看吗?你阿娘是不是喜欢极了?”

  谢珩闻言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他从小到大听过各种各样的人,对他发出的各种各样的赞誉,却甚少听到他母亲的赞誉。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十岁那年被册立储君的那一日。

  盛装打扮,格外美丽的母亲头一次夸了他。

  说他是她的骄傲。

  她第一次亲昵温柔地称呼他为“珩儿”,第一次对他露出满意而又欣慰的笑。

  她同陪嫁的孙姑姑一脸得意的说:“那个女子得到他全部的爱又如何,到头来,她生的儿子终是不如我的珩儿好。”

  她的美总是那样昙花一现,可那抹温柔的笑意在他脑海里定了格。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只有做得更好,才能讨她的欢心。

  只有他足够优秀,父亲才会为了他多去后宫看望这个如同摆件一样的母亲。

  如今瞧见小寡妇这样期待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他这才知道,原来天底下不是所有的母亲爱自己的孩子都要附带条件的。

  又如莲生娘那般,她爱自己的孩子,只因为她爱他,不优秀也没关系,做错事也不打紧。

  她都会爱他的。

  “先生在想什么?”桃夭见他出神地望着窗外,走到他旁边挨着他坐下。

  谢珩回过神来,轻声道:“像我有什么好,像我这样不好的。”

  “谁说的,”她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先生什么都好。”当然,若是不凶她就更好了。

  谢珩摸摸她的头发,“别绣了,熬坏了眼睛以后怎么看孩子。”

  “就快好了,”她打了个哈欠,“答应旁人的事情,总是要做到。”

  谢珩却上前熄了灯,道:“若是再不上来睡觉,今晚不许你上床睡觉。”

  桃夭怕他真不许自己上床,赶紧放下绣活抹黑上了床。

  可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着,一不小心,她整个扑到一温热结实的躯体上。

  她本以为他要骂自己,谁知却拦腰将她抱到床里去,帮她掖好被角,“睡吧。”

  虽是夏季,到了夜里总有些凉。桃夭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谢珩也被她吵得睡不着,无奈,“怎么了?”

  桃夭把手伸进他被窝,越摸越觉得暖和,小声问:“我想同你睡一个被窝。”不等谢珩拒绝,她保证,“我再也不乱摸了!”

  他沉默片刻,掀开自己的被角,“进来。”

  桃夭生怕他反悔,立刻钻进去。

  男人的体温本就比女子高,被窝里暖意融融,还带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桃夭不由自主圈着他的腰,把冰凉的脚搁在他腿上。

  他身子一僵,低声呵斥,“不许抱!不然我打你!”

  桃夭假装听不见,将他抱得更紧些。

  她知道先生总是嘴硬心软,才不舍得真打她。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没亮,桃夭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吵。

  她揉揉眼睛起身向窗外看,见长生娘竟然坐在自家院子里,正哭得要紧。

  一问才知道,原来长生真走了。

  那个昨日还在給她编蚱蜢的少年留下一封说是要去参军的信,连夜离开了这座小山村。

  桃夭心想,也许那个小时候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少年早已经长大了,只是她还没发现。

  谢珩知道后,道:“他很好。可惜年纪太小。”

  说这些话的时候桃夭正坐在书房刺绣,闻言抬眸看他一眼,好奇,“是参军年纪太小了吗?我也觉得有一些。不过你不晓得,他力气很大的,箭法比冬至哥还要好,也许出去参军真能当大将军。”

  谢珩没作声,见她时不时捻一颗野果子搁进嘴里,皱眉,”不酸吗?”

  她羞涩一笑,“宝宝爱吃。”

  谢珩瞧她那副娇气天真的模样,想起她说的那些傻话,实在忍不住捂着眼睛笑。

  她瞧见,拿着果核砸他,被他一把握住,轻斥,“胆子越发大!”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又低下头飞针走线。

  屋外头蝉鸣此起彼伏,也不知为何,谢珩望着安静坐在那儿的小寡妇,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待桃夭绣完所有的绣品时已经七月初六。

  这天早饭过后,孙瓦匠又过来,说明日便要带人来宋家打地基。

  孙瓦匠走后,通过宋大夫多日的开导已经想通的莲生娘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你仲和大哥回来了,不如你搭他的车一块今日搬去城里,刚好也趁机逛一逛灯会。”

  明日就是七夕兰夜,万安县内是远近闻名的灯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灯会。

  桃夭道:“那不我们一家子都去城里逛灯会。”

  宋大夫也有些意动。

  每年灯会梨园必会排戏,莲生娘最爱听戏。

  莲生娘像是瞧出他的心思,嗔怪,“都是年轻人的日子,咱们两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壳子去凑什么热闹,说出去也不怕臊得慌!”

  宋大夫背着手梗着脖子,“我花钱去听我的戏,这有什么害臊!”

  桃夭在一旁捂着嘴笑。

  就连谢珩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虽说他这人嘴巴实在讨厌,却又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宋大夫也注意到谢珩打量的目光,眼神在他脐下三寸的位置打了个转,别有深意道:“听说回春堂新的坐堂大夫挺擅长男科。”

  这个“老实人”简直是找打!

  谢珩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一旁的莲生娘斜了宋大夫一眼,“怎么,你要去看看?”

  宋大夫轻哼,“自然不是我。”

  “那是谁?”

  “我们家就两个男人,你说是谁?”

  莲生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捏着他的耳朵拧了一圈。

  “疼疼疼!”宋大夫从她手下挣出来,捂住发红的耳朵,委屈,“你拧我干嘛!”

  莲生娘骂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当阿耶的这么编排自己儿子的!”

  谢珩睨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宋大夫,宋大夫轻哼一声。

  莲生娘见状,踮起脚尖在他耳朵旁耳语几句。

  原本还一脸不服气的宋大夫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珩。

  他怎么都觉得是谢珩为了自己的“男子尊严”,所以伙同桃夭来骗人,要不然怎么可能就有了。

  他原本想要同桃夭确认一下,可是她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只好先搁在一旁。

  桃夭回屋把日常要用的衣物用具一并打包好,等吃完晌午饭没多久,赵仲和已经赶着马车过来宋家。

  一起同进城的还有张氏。

  张氏是趁着灯会去城里住两天帮着看看孩子,也好让赵仲和两夫妻出去热闹热闹,一上车,她就与桃夭凑到一块叽叽喳喳聊灯会的事儿。

  说着说着,张氏突然问谢珩,“孩子的名字取了没?”

  谢珩楞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小寡妇,只见她正含羞带怯望着自己。

  他不由地头疼起来。

  这个小寡妇估计已经同好些人说了她有宝宝的事儿。

  他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

  张氏见他扶额不语,以为他因为孩子的姓氏问题不高兴,想着这么个美貌郎君给人做赘婿着实委屈,劝道:“不若到时候生第二胎时,跟了先生的姓?宋大夫一家最是好说话不过,想来也会答应的。”

  谢珩闻言,头更疼了,只恨不得马车立刻到万安县才是。

  这时突然一只细小的手指勾着他的,像是十分歉意似的望着他。

  谢珩不知为何没有挣脱,任由她一路勾着自己的手指。

  马车到万安县时,已经是傍晚。

  张氏邀请桃夭先去赵仲和家里住一晚。

  城里房子贵,赵仲和买的是一进一出的宅子。

  若是她一人还能与张氏挤一晚,如今带着谢珩哪里方便。

  桃夭道:“我今儿先在城里找一间客栈住下,等明日同你们一起去看兰子姐姐。”

  张氏看了一眼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谢珩,想着他终归是男子,确实多有不便,便叫赵仲和帮着找一间靠谱些的客栈。

  赵仲和是城里的捕头,城中各大客栈他都熟悉,选了一间不贵又干净的,亲自下车去向掌柜的打招呼。

  那掌柜的一见是他,连钱都不肯要。

  赵仲和从不在这些小事上占人家便宜,免得给自己的妹妹抹黑,从怀里拿出钱执意要给。

  掌柜的只好挑了后院最好的一间,却收了极低的价格,也算是做了顺水人情。

  他才把牌子递给她,谁知这时来两个容貌极其相似,面目俊朗的年轻郎君也要那间最好的屋子。

  是两个外乡人,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官话。

  赵仲和上下打量那二人一眼,只见他二人穿着与普通男子无异,手里都配着刀具,走路时下盘极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万安县的灯会虽在姑苏城内很出名,可远不到能够吸引外乡人的地步。

  那两个年轻人自然也注意到赵仲和不友善的目光,其中一个着赭色圆领袍衫,皮肤略白些的一脸不悦,“你这样瞧我们做什么!”

  那掌柜的一看这是要闹事,正要打个圆场,另一个着玄色圆领袍衫,稳重些的男子已经拦住他。

  正在这时,桃夭也推着谢珩走了进来,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惊讶,“仲和大哥怎么了?”

  赵仲和笑笑,“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人看上了我订的那间房。”

  说罢望向那两个外乡人,却见他二人正目光灼灼望着轮椅上的谢珩。

  “那给他们就是。”桃夭这时也望向扶额不知在想什么的谢珩,柔柔一笑,“三郎哥哥说是不是?”她这样叫他,他脾气便好些。

  那两个年轻的郎君听到桃夭对谢珩的称呼,目光中流露出震惊,再仔细一打量桃夭,又流露出惊艳之色。

  只见眼前穿着穷酸的少女至多不过十五六岁,一张略带着几分少女青涩的面孔生得却比长安的贵女还要娇艳,笑起来时一对清澈如水的乌眸弯成月牙,粉腮旋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她虽说的是官话,可口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说话轻声细语,嗲声嗲气,一开口便叫人先软了三分心肠。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把那门牌递给桃夭,道:“还是让给姑娘好了。”

  “那多不好意思,”桃夭抿唇笑笑,“我们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姑娘还是拿着吧,就当我们赔罪了,”那面皮白些的郎君望了一眼谢珩,笑,“不知这位是姑娘的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谢珩猛地抬起眼睫瞪他一眼。

  他缩了缩脖子,立刻低下头去。

  桃夭见他人这样好心肠,介绍,“他是我夫——”

  “我累了!”谢珩冷冷打断她的话。

  桃夭偷偷瞟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冲那人笑笑,眼圈微微有些红了。

  平日里在家中他怎么凶她都可以,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头一次,就连仲和大哥也在……

  那人已经将门牌递给掌柜,“还是让与这位小娘子。”

  桃夭要向掌柜的询问价钱后,非要拿钱给他。

  那人无论如何不肯受。

  两人推开推去,一旁的谢珩神色淡淡扫了一眼,“给你你就拿着。”

  桃夭也不知他在说谁,原本一直推脱的郎君已经从她手里接过钱,冲她友善笑笑。

  他一转头,见谢珩正不悦地看着自己,立刻又将脸上的笑意给憋了回去。

  赵仲和见安顿好了,与她约了明日的时间这才离去。

  桃夭叫掌柜的帮忙送些吃食回屋,这才推着谢珩向后院走去。

  她人才出了大堂,那面皮白的郎君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身旁面皮黑些的,道:“我方才有没有听错,那美貌的小娘子说的是夫君吧?”

  身后的掌柜突然道:“那个坐在轮椅上神仙似的郎君是她的赘婿。”方才他听到赵仲和叫桃夭的名字,一下子就想起来那貌若天仙的小娘子正是前些日子领过太子赏钱的望门寡桃夭。

  “赘婿?”白面皮郎君简直是惊掉下巴,“是我想的那种赘婿吗?”

  “那可不,”掌柜的“嘿嘿”一笑,“就是您想的那种给人做倒插门的女婿。”

  稳重些的郎君从袖中摸出一把铜板拍到柜台上,道:“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宝地,不如掌柜的详细说说?”

  掌柜的眼睛一扫,就看出那一把钱足有五十文,不动声色扫到袖中,温和一笑,“那个美貌的小娘子可是我们万安县出了名的望门寡,名桃夭……”

  *

  桃夭进屋以后将行李搁在床上,坐在桌前把脸埋进臂弯内。

  谢珩知道她定然是因为方才的事儿不高兴,道:“以后不许同陌生人说话,你又不认识人家。”

  她闷闷道:“先生根本就不是因为我同陌生人说话,而是怕我说先生是我的夫君才打断我。” 哼,才同她好了几日又变了!

  谢珩抿着唇不作声。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是客栈伙计送饭来了。

  桃夭摆好饭,神情蔫蔫地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小米饭,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全然没有在家里的活泼劲儿。

  谢珩见状,眉头微蹙,“好好吃饭。”

  桃夭这次捧起碗,很快吃完一碗饭。

  谢珩也已经搁下碗筷,拿帕子擦了嘴巴,呷了口热水,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去买点心,不如我们吃去买点心?”

  原本还很不高兴的桃夭想起那家铺子的糕点,有些意动。但是她觉得自己还在生气,不能那么快就好。

  谢珩睨了她一眼,“若是去晚了,人家要关门了。”

  桃夭立刻道:“那现在就去。”

  两人向掌柜询问那家点心铺子的具体位置后,出了客栈大门一路向左前行。

  虽明日才是七夕兰夜,可万安县的县令为了利用灯会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将七夕灯会定为七日,今日已算是开始了。

  眼下天擦黑,满城挂满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花灯,一眼望去,汇聚成灯海,将整座城照成白昼一般。

  已经两年没有出来逛过灯会的桃夭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珩一路走去,只见道路两旁每隔十步便有一商贩在叫卖。

  什么胭脂水粉,花灯首饰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她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看到什么都要凑过去看两眼,指着那些小玩意儿问东问西,稀奇得不得了。

  她人生得好,即便是不买,那些商贩们瞧见一个天仙似的姑娘心里头也高兴,问什么都乐意说给她听。

  头一次参加这种民间集会的谢珩一路打量着,只觉得此处的县令倒是个不错的官,将一小小的县城打理得极好。

  可走着走着,桃夭突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是涌动的人潮,人潮后是金色的灯海。

  她俯下身在谢珩耳边道:“先生,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是你看错了,”谢珩自然早就留意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点心铺子,“你先去挑点心,我就在这里的茶寮等你。”

  桃夭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

  他催促,“快去快回。”

  桃夭只好应下来,向门前挂了数盏红灯笼,生意极好的点心铺子走去。

  直到看见她进了店,谢珩才收回视线,道:“出来吧。”

  跟了一路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晚间同他们争客栈的人,同时也是东宫左右卫率。

  稳重些的是左卫率齐悦。面皮白些的是他的弟弟右卫率齐云。

  他二人一脸激动走到谢珩身边,正要行礼,谢珩微微蹙眉,“有什么事儿回客栈再说。”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只好按耐住心中激荡,目光落在谢珩腿上,眼里皆闪过一抹痛意。

  不等开口询问,谢珩便道:“无事,已经快好了。”

  两人放下心来。

  齐云小声问:“殿下眼下可什么事要交代?”这么久没有殿下吩咐做事,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方向。

  谢珩的目光在他怀里打了个转,问:“有钱吗?”

  他楞了一下,“有。”赶紧从怀里摸出钱袋子递过去。

  谢珩并没有接,望向前面那家点心铺子,“去买些点心来。”

  齐云心想殿下不是从不喜欢吃点心吗?不过也不敢多问,立刻道:“属下现在就去买,不知主子想要吃哪一种?”

  谢珩思虑片刻,道:“你去跟着她,瞧见她看过什么,就买什么。”

  *

  铺子里的点心琳琅满目,桃夭每一样都想要尝一尝。

  她从头看到尾,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那人见她看一样,就让伙计包一样,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认出正是同住客栈其中面皮白些的郎君。

  齐云冲她微微一笑,“怎么不买?”

  桃夭也笑笑,“我先看看。”

  他“嗯”了一声,自顾自看糕点。

  桃夭一路看过去后,指着其中最便宜的桂花糕,道:“我要这个。”

  齐云眼神里露出惊讶,“怎么就买这个,其他的难道不喜欢吗?”那他买了那么多怎么办?

  桃夭笑笑没说话。其他的当然都喜欢,主要太贵了。

  齐云又忍不住看她两眼,这才提着伙计递过来的糕点先出了铺子。

  待伙计包好糕点,桃夭给了钱拎着糕点正要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手里的糕点“啪嗒”掉在地上。

  桃夭心疼不已,还没来得及捡,有人呵斥,“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不得无礼!”

  桃夭抬起眼睫便对上一张眉目清隽的面孔,一时愣住了。

  一袭月白色圆领袍衫,清风朗月的清隽郎君待看清楚她的模样,也怔愣片刻,随即微微一笑,“小娘子没事儿吧?”

  桃夭摇摇头,要去捡地上的点心,却被他制止。

  他温和道:“某既然撞坏了小娘子的点心自然是要赔的。”不等桃夭说话,他已经叫刚才训斥桃夭的随从捡着每样点心都买了些,然后递给她,“这是给小娘子的赔礼。”

  微微红了脸的桃夭忙拒绝,“我,我只要我那份就好。”她挑出一份桂花糕便要走。

  谁知那郎君却将另外的糕点也一并递给她,道:“总是买了的。”

  桃夭一时之间满怀都是点心,想要还给他,都不知道哪一包是自己的了。

  他又道:“某姓沈,不知姑娘贵姓?”

  桃夭心想这人好生奇怪,他不过撞坏我一块点心,非要赔我这么多也就算了,还要问我姓什么。

  她摇摇头没作声。

  好在他并不勉强,只执意叫她收下糕点。

  桃夭怕谢珩等急,只好收下,又怕他纠缠,赶紧走了。

  直到她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他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他身后走出来一个年纪略微大些的男子,笑道:“怎么才第一次见面就非要送人家那么多糕点?还要问人家的姓氏,这实在不像是咱们光风霁月沈探花的作风。”难不成,对那美貌的小娘子一见钟情了?

  “莫要胡说,”沈时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瞧见她不过是想起从前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个世家小妹妹。她最爱吃糕点不过,可家里人总不许,我总偷偷买给她吃。”

  “后来呢?”

  “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方才那少女实在太像了,若是她还活着,也是这样的年纪。

  思及此,他立刻吩咐随从,“你去打听打听她姓甚名谁。若是问到了,即刻来报!”

  也许真是她呢……

  *

  桃夭拎着点心才出铺子,一眼就瞧见坐在一旁茶寮等自己的谢珩。

  她连忙上前,有些歉意:“等很久了吧?”

  “无妨,”正要把自己买的点心拿出来哄她高兴的谢珩一见她满怀的点心,皱眉,“你竟买了这么多?”一点儿也不似她节俭的性子。

  桃夭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刚才撞上一个人。他撞坏了我的糕点非要赔我。”

  谢珩问:“什么人?”

  桃夭将怀里的点心搁到他身上,随口应道:“一个生得特别好看的郎君,他还同我说他姓沈。”

  谢珩闻言“嗯”了一声,神色淡淡,“我累了,回去吧。”

  桃夭上前欲推他,见他手边堆着好些点心,惊讶,“我都没瞧见先生进去,先生哪里来的点心?”

  谢珩睨她一眼,“方才有一个生得极好的小娘子撞了我一下,非要买一堆点心赔给我。”

  桃夭啧啧两声,“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事情,那她有没有问先生姓名?”

  谢珩脸沉下来,“没有!”

  桃夭见他好端端不高兴,心道果然给他做了妹妹也一样要挨骂,还是做他的妻子好,他总舍不得骂。

  两人回去客栈已经很晚了。

  桃夭正准备拆自己那会俩的点心,可谢珩已经伸手将她面前的点心搁到一旁去,皱眉,“都不认识旁人,也敢吃人家给的东西。”不等桃夭说话,已经把自己的那几包点心搁到她面前,拆了其中一包桂花糕,拿了一块递给她。

  桃夭心想,你的点心不也是人家给的?好歹她的还是亲自看着伙计打包的,他这里的都是人家半道塞的,岂不是更危险?

  谢珩见她不接,皱眉,“怎么,我拿回来的不如那人给你的好吃?”

  桃夭忙摇摇头,“啊呜”一口咬了一半。

  他似心情好些,又连续打开几包,每样各挑了一块搁在她面前,道:“吃了这些就不许吃了。”

  桃夭见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心想那个撞人的小娘子还挺会挑。又见谢珩一直望着自己吃,挑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吃。

  他摇头,“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么?

  桃夭不信,固执举着手。

  他只好勉强咬了一小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吃。

  “先生真是太挑食了!”

  她笑眯眯地将他吃剩的也小口小口吃掉了。

  小寡妇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讲究!

  谢珩呷了一口水,目光落在她沾了糕点屑的唇上,喉结不自觉滚动,伸手替她揩去,“你慢些吃,又没人同你争。”

  话虽如此,手却不自觉地把那些点心递到她嘴边,又忙着给她倒些水,怕她噎着了。见她吃得高兴,不知为何心里竟十分满足。

  待所有糕点吃完后,她一脸满足地揉揉自己的肚子,笑眯眯望着他,“先生,我今晚好高兴。”

  已经洗漱完的谢珩“嗯”了一声,拍拍自己的床铺,“过来睡觉。”

  桃夭怕他等急了赶紧去洗漱。

  待她脱了外衣,解了发髻在里侧躺下,突然听到他问:“怎么不管我叫三郎哥哥了?”

  桃夭心想叫不叫都是要挨骂的,可还是乖乖叫了一声“三郎哥哥”。

  谢珩面色稍霁,谆谆告诫,“我既做了你的哥哥,少不得要好好教你。你年纪小,又不常出门,不晓得外面的坏人多得很。”

  吃饱犯困的桃夭乖乖“嗯” 一声,打了个哈欠,“可我困了,我要睡觉。”

  谢珩见她真闭上眼睛,皱眉,“我话还没说完。”

  桃夭只好睁开眼睛,把头搁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娇声娇气,“那三郎哥哥想要说什么?”

  谢珩沉默片刻,道:“不如你同哥哥说说今晚遇到的那个郎君生得什么模样。若是哥哥下次遇见他帮你留意留意,看看他是不是个好人。”

  在大街上随意搭讪一个成了婚的寡妇,见第一面就非要赠人糕点,告诉他姓甚名谁,如此轻浮放浪的男子能是个什么好人!

  小寡妇人这样单纯,又爱重皮相,他作为哥哥,不帮着把把关,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