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是不是很快有宝宝了?
又打雷了。
坏人又来了。
很多双冰凉的手摁住她不让动。
他们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嘴上也塞了发臭的布,用绳子一圈又一圈地将她的手腕缠起来。
好疼!
好疼!
越挣扎越疼!
无论她怎么求他们都没有用。
雷鸣阵阵,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她突然冲进雨里, 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往前跑。
她从未试过跑这么快, 可雷电也紧追着她跑。
跑着跑着脚下一空, 她落入水里。
冰凉的河水一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不断挣扎着,最后在窒息中失去意识。
莲生哥哥究竟哪儿去了?
莲生哥哥为什么不来救她!
莲生哥哥!
莲生哥哥!
她想起来了, 莲生哥哥已经死了……
再也没有人救她了……
这时一只手握住她的。
她看见了。
是先生来救她了……
*
谢珩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寡妇,一颗心像是被是被人攥在手心里。
她双眼紧闭,口中胡乱叫着“莲生哥哥”与“先生”,大颗大颗的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怎么擦都擦不完。
直到宋大夫给她扎了一针,她才平静下来,缓缓阖上眼睫, 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谢珩想要将她放到床上去,可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指尖都扎进他肉里,像是很怕有人不要她似的, 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谢珩只好将她抱在怀里,直到她陷入沉睡, 这才轻轻掰开她的手, 将她放到床上去。
他拿帕子慢条斯理擦干手腕的血迹, 问背着手一直站在窗口的宋大夫, “她怎么了?”
背对着他的男人摇摇头, 声音有些沙哑, “每年一到她捡回来的这段时日遇见暴雨打雷天就会这样。”
“第一年我们不知道她会这样, 打雷天到处找不到人,吓坏了。后来还是莲生在给她种的生辰树下找到她。”
“当时她就抱着那只娃娃躲在一堆草里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无论莲生怎么哄都不肯出来。后来莲生陪着她一块藏在草里。我跟他阿娘找到的时候,那里的积水都快要将他们淹了。那一次回来,两个孩子高烧了两三日,差点都没了……”
“从那以后,每当遇到这样的天气,莲生都会陪着她。她有莲生在就不那么害怕了。可后来莲生没了,到了打雷天她就抱着那只娃娃躲在箱子里,仿佛这样藏起来就安全了。”
“今年她与你成了婚,我们都以为你会陪着她……”
说着说着,他嗓子哽住了,抬手擦拭着眼角,“这孩子,也不知道糟了多少罪才留下这样深的心里创伤。可是这么多年,从不曾听她抱怨过什么。她其实心里很想莲生,可她从来不说。我知道她是怕我们伤心……”
“谢先生,我知道你迟早要走,原想着你与她成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她那样好,你一定会喜欢她。等你腿好了,要走了,可以把她带走。她那样好的孩子,不该陪着我们在这里。可我没想到你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逼着先生入赘我们家了。她要招赘婿就让她招了,终归都是这附近的人,知根知底的不会走,就是觉得委屈她了。可现在想想,她那样性情的女子,无论与谁都能过得很好很好的。”
说完,他背着手出去了。
屋外的雨还是那样大,闪电伴随着雷鸣,一阵阵,像是敲击在人的心脏上,让人疼得难以喘息。
她昨晚明明很害怕,求他到床上躺一躺。他以为她不过是想要留住他才这样使小性子,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
他拿帕子湿了水,一点点擦干她指尖的血迹,小心仔细上了药。
她睡得那样不安宁,眉间紧蹙着,眼泪不断从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来,顺着眼角流到发髻,怎么擦都擦不完,直到他躺到床上,将她整个的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似寻到温暖,如同从前一样轻轻蹭蹭他的手心,将脸贴在他的心脏处,这才止住眼泪。
大雨一直不停歇。
屋子里寒气越来越重,哪怕是谢珩一直抱着桃夭,到了正午时分,她仍是发了高热。
宋大夫替她诊脉过后,皱眉,“她体内怎这样重的寒气?从前并无啊?”
谢珩神色微动,不等说话,一脸担忧的莲生娘皱眉,“是不是这段时日总下雨,屋子漏风了?”说着,在屋子转了一圈,目光突然停留在另一只拿来放衣裳的箱笼上面的被褥,下意识看向谢珩。
谢珩迟疑,“她成婚后一直睡在地上。”
他话音刚落,这段日子一向事事以他为先的莲生娘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骂道:“你是疯了不是,竟然让她一个女子睡在地上,你是怎么想的!”
从来没有被人打过的谢珩楞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那句“放肆”就要脱口而出,莲生娘又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压抑着怒气,“瞪什么瞪,现在竟然连你阿娘都敢瞪了,我看你就是在长安养了狐狸精,所以才这样回来对她!”
一旁的宋大夫轻咳一声,虚情假意地劝,“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不要打了。骂两句也就算了。”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也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加起来比谢珩挨的那两巴掌可重得多。
不知为何,谢珩见他挨了打,心底竟然莫名平衡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抿着唇没有作声。
宋大夫捂着后脑勺委屈,“又不是我,你要打就打他,为何还要打我?”
莲生娘冷笑,“谁叫你没有管家好自己的儿子!”
宋大夫心想他要是我儿子,我不狠狠打他一顿才怪!
话说这个谢先生究竟什么来路,竟然让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打地铺?
他明白了!
一定是有隐疾……
他下意识去看谢珩,却见他沉着一张脸望着自己,吓得立刻收回视线,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
他一定是恼羞成怒了!
没想到这么个神仙似的郎君,竟然有那方面的病。可惜他不擅长男科,若不然给他扎两针……
不过桃夭不是说同他洞房了吗?
“愣着干嘛!”莲生娘见宋大夫在走神,又给了他一巴掌,“还不赶紧看看桃夭怎样了?”
宋大夫赶紧给桃夭把脉,沉思片刻,道:“我先去煎药,你们给她多吃些热水。”
莲生娘往床上看了一眼,见桃夭白皙的面颊烧得绯红,皱眉,“我去烧些热水来给她擦一擦。”
谢珩倒了一杯热水,扶起床上的小寡妇,把水喂到她嘴边。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漆黑眼眸直勾勾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先生,原来是你啊。”
谢珩“嗯”了一声,“你病了,吃些水会好些。”
她听话地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
“还要吗?”谢珩见她吃完了,又倒了一杯。
她摇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还是乌沉沉,问:“天还没亮吗?”
“已经晌午了,”他端过一旁温着的粥,用手指试了试温度,喂到她唇边,“吃完粥就好了。”
她蹙了蹙眉尖,勉为其难抿了两口粥,再也不肯吃了。
谢珩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巴,问:“头还疼不疼?”
“还有一些,”她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好的手指,“我又咬手指了?”
“下次不许咬了,”他扶着她躺下,轻轻抚摸着她冰凉的发丝,“若是下次再看见你咬手指,我就要骂人了。”不等她回答,他捉着手放在嘴边吹一吹,问:“还疼吗?”
桃夭笑了。
他问:“笑什么?”
她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声音软软的,“上次先生待我这样好,是说起妹妹的时候。我总想着,若我是先生的妹妹就好了,那样先生会待我很好很好,即便是我做错事,先生也不会骂我,就算是骂,也轻轻地骂一骂。”
谢珩闻言没有作声,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妹妹不听话,我也是很凶很凶的。有一次,我还打了她。”
“为什么?”她不解,“先生那样爱自己的妹妹,为何要打她?怎样打的,用牙齿咬的吗?”
“胡说八道!”他皱眉,随即觉得语气重了,语气柔和些,“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叫人打了她十板子。她很伤心,好长时间都不理我。”
顿了顿又道:“下次这样莫要胡说八道。你当我人人都咬的吗?”
桃夭不明白他为何单单咬她一个,漆黑的眼睛又腾起雾气,委屈,“若换成我,我也要伤心的,有时候先生凶我一句,我就伤心了……”
谢珩摸摸她滚烫的面颊,微微蹙眉,“以后都不凶你了。等待会儿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晚些时候就好了。”
桃夭很听话地闭上眼睛。
可是等她吃完药,到了晚间时候烧得更加厉害,都开始说起了胡话。
谢珩寸步不离守着她,按照宋大夫的嘱咐,不停的拿帕子擦拭着她的手心脚心,到了后半夜,热度才降下一些。
谢珩刚闭上眼睛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响雷,床上睡着的女子突然就醒了,又开始捂着耳朵尖叫。
谢珩赶紧将她卷到怀里来,捂着她的耳朵,试图替她挡一挡雷声。
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颤粟得厉害。无论他怎么安抚都没用。一直到雷声止了,她终于从他怀里扬起泪迹斑斑的脸,“先生,他们要来抓我了,我害怕!”
谢珩替她抹干眼泪,哄她,“别怕,我守着你。”
她这才安静下来,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只是这样的高烧却持续了好几日,到了第六日,桃夭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病急乱投医的宋大夫顾不上大雨倾盆,抹着眼泪去赵里正家里借马车要上城请万安县最出名的大夫——回春堂的孙掌柜。
张氏一听桃夭病得这样重,立刻叫赵里正同他一块去。
可到了以后才知道,孙掌柜今年已是耳顺之年,早已经不替人看诊了。
赵里正又匆忙去了县衙找赵淑兰,告诉她桃夭快不行了,叫她帮着想想办法。
赵淑兰一听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去向县令讨了名帖,这才将孙掌柜请到桃源村给桃夭治病。
孙掌柜替桃夭诊脉过后,替她扎了几针,又开了一剂重药。
药煎好以后,可是她咬紧牙关,怎么都灌不进去。一家人急死了,尤其是莲生娘,眼泪就没停过。
谢珩没了法子,捏着她的下颌,一口口渡给她。
好容易喂进去,她又吐了出来。于是只能再煎一碗来,又给她渡了进去。
她这才倒没有吐出来,仍是没有醒。
孙掌柜掰开桃夭的眼皮子看了看,望着谢珩道:“她总这么热着也不是办法,你替她多擦擦身子,若是还不能发汗,就脱光抱着她捂一捂,不然再这么烧下去,就算是醒了,恐怕人脑子也坏了。”
他说完,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望着谢珩。
谢珩面无表情应下来。
莲生娘这才放了心,赶紧去烧了热水来,替桃夭擦了几遍身子,催促着谢珩赶紧脱了衣裳抱着她捂一捂。
莲生娘走后,着了一条亵裤的谢珩将只着了小衣,浑身滚烫的小寡妇紧紧抱在怀里。
到了后半夜,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孙大夫的土法子有用,昏睡了好几日的小寡妇清醒了些,口中叫着口渴。
为了防止她闹夜,旁边一直温着水。
谢珩将她扶坐在自己胸前,单手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
她吃了水,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定定望着他,问:“先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珩亲亲她的额头,“胡说,明早睡醒就好了。等养好了身子,我带你走好不好?”
桃夭只觉得他温柔极了,如同一只猫儿一样亲昵地蹭蹭他的手心,“去哪儿?去万安县开绣庄吗?”
谢珩道:“去长安。带你耶娘一起去。”
“长安啊……我不要去。”
谢珩从没想过她竟然会不肯去,问:“为什么?你不是想要给我做妹妹吗?我认你做妹妹,给你建一座大宅子。养一群鸡,在养一只小狗,还给你找长安最好的儿郎做赘婿。”他封她做郡主,安安稳稳将她养在长安一辈子。
她微微摇头,“长安的儿郎再好也不是我的莲生哥哥。我得在这里守着我的莲生哥哥。”
谢珩征了半晌,又问:“那我给你找你的家人好不好?”虽然不知她究竟是哪里人,可整个江南都派人搜一搜,总能寻得到。
“我不找!”她头一次这样坚决,“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不等谢珩说话,她微笑,“先生要走,我真不怪先生的。”
谢珩嗓子发涩,情不自禁亲亲她滚烫的脸颊,“那你怎么办?”
“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再找一个赘婿啊。不过这次我一定要找个听话好哄些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捂着眼睛哭了,“先生太难哄了,我都已经很让着先生了,可我总哄不好先生。”
谢珩见她眼泪都打湿了才包扎好的手指,想要拉开她的手,她怎么都不肯松。
他只好哄道:“别哭了,以后都让你上床睡,再也不凶你了。”
她终于松开手,泪眼汪汪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
谢珩郑重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
她似累到极点,轻声道:“先生,可不可以念一遍《招魂》给我听?”
谢珩不晓得她为何突然要听这个,仍是诵给她听。
“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1】
她缓缓阖上眼眸,“这样就很好很好的,等我睡醒,我就好了……”
突然,她的手落了下去。
谢珩的心似跌了一下,立刻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她呼吸平稳了些,额头与脖颈处都是汗水,知道她发汗了,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抱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烧了五六日的桃夭人终于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睫,就对上谢珩冷硬的下颌。
因着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她,他未来得及打理自己,下颌处生出些许青茬来。
桃夭好奇地戳戳他冷硬的下巴,突然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他缓缓睁开眼眸,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冰凉,松了一口气,又阖上眼眸,睡意浓浓,“我再睡会儿。”
桃夭“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一看,见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脚也搭在自己腿上,眼底闪过一抹羞涩,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先生还是跟她睡了。
谢珩总觉得有一对眼睛盯着自己,复又睁开眼睛,见小寡妇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微微蹙眉,“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欲言又止看他一眼。
谢珩突然想起她只着了小衣,自己与她肌肤相贴的亲昵,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又见她半边雪白纤细的身子都露出来了,扯过被子掩住她的身子,揉捏着眉心,声音低沉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总之,什么也没做,懂吗?”
她“嗯”了一声。
真懂?
谢珩有些不相信地睨她一眼,见她正羞答答望着自己,问:“你懂什么了?”
她咬了咬被角没有作声。
因着这几日生病,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愈发尖,整个人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腰似乎也瘦得见骨,还是要多吃些。
谢珩不自在地收回视线,想起自己没着衣裳,伸手将自己的衣裳拿过来。
她突然踞坐起来,伸出粉白的胳膊,“不如我帮先生——”
谢珩目光落在被藕荷色小衣包裹着,微微颤颤的青涩饱满,不由地想起昨夜将她搂在怀里的触感,喉咙发紧,拿被子将她整个包起来摁回到床上,哑着嗓子道:“你身子才好,再多睡一会儿。”
她又娇滴滴“嗯”了一声,“都听先生的话。”
不等谢珩说话,她又补充,“以后都听。”
原本要走的谢珩思虑片刻,迟疑,“你,是不是脑子,还烧得有些疼?”
她眨眨眼睛,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谢珩放下心来,朝屋外去了。
昨夜一夜都没怎么睡的宋大夫与莲生娘见他出来,急道:“如何了?”
谢珩道:“已经发汗退热,瞧着精神还不错。”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往屋子里去,谢珩伸手拦住宋大夫,冷冷道;“你不方便进去。”
正要问为什么的宋大夫蓦地想到那个孙大夫所说的“发汗的法子”,见他这样拦着自己,心底隐约有了猜测,老脸一红,退了回去,去清理满是积水的院子。
下了这么多天的暴雨,举目四野,一片白茫茫。
他将水流引到后院去,可到了后院才发现,后山到处都是积水,半边土坯墙都泡在水里,大有倒塌之势,这才想起自从莲生走后,已经有两年没有修屋子了。
下这样一场雨,恐怕屋子要重建了。
他忧心匆匆回了前院,见莲生娘已经出来,一脸严肃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谢珩,“说说吧,外头那个狐狸精是谁?”
宋大夫闻言楞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这几日日日念叨着“莲生”如今变了心,行为如何不对,待桃夭的态度如何不好。本担心她察觉出谢先生不是莲生,谁知竟想到这上面来,一时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冷不丁对上谢珩阴沉的眼睛,又憋了回去,狐假虎威,“老实交代,别惹你阿娘生气!”
谢珩轻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恨不得叫人立刻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大夫打一顿!
莲生娘见谢珩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唠叨个不停,说着说着,竟然抹眼泪哭了。
谢珩忍无可忍,板着脸道:“没有狐狸精!”
“真没有?”莲生娘吸了吸鼻子,“你发誓?”
谢珩捂着额头不想再同她说话。
莲生娘揉着眼睛对宋大夫哭道:“宋雁声,你再不管教你儿子,咱们这个家就散了!”
宋大夫轻咳一声,背着手摇着腿,幸灾乐祸,“不就发个誓怎么了!快点发,别让你阿娘着急。”
谢珩冷冷瞪他一眼,他立刻怂了,“孩子不想发就算了!再说了,人都在家里,就算是长安有,这也不也没往家里带?”
他话音刚落,莲生娘眼睛一横,冷笑,“怎么,你还很失望是吧?我记得你从前在长安的时候,特别喜欢同城西城隍庙那个卖面的俏寡妇说话。一个月三十天,你至少要在她家吃二十碗面,你如今是不是特别遗憾没把她从长安带回来?”
宋大夫急道:“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你怎么还惦记这个!再说,我去她那里吃面不是图便宜吗? ”
“我看是想占便宜才是真!”莲生娘吸了吸鼻子,“你敢不敢发誓你当时对她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我没有!”
“那你发誓!也别说旁的,就拿我来发誓好了!”
宋大夫嗫喏着不作声。
一旁的谢珩托腮望着宋大夫,嘴角微微上扬,“不就发个誓吗?发啊。”
宋大夫憋屈地举起了手,正要发誓,桃夭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眨眨清澈如水的眼眸,好奇,“谁要发誓?”
“没谁,”莲生娘见她衣着单薄,风一吹就倒似的,“还不快进去,外头多冷。”
桃夭望向谢珩。
谢珩微微蹙眉,“外头风大,进去吧。”
她微微弯下脖颈,应了声“好”。
莲生娘道:“你赶紧进去多陪陪你媳妇儿,若是再把她给气病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谢珩害怕她接着唠叨,立刻回屋去,见炉子上的水还温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抿了一口水,见小寡妇坐在床边欲言又止,正要问问她哪里不舒服,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含羞带怯看他一眼,“先生,我这里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宝宝了?”
正在优雅吃水的谢珩一口水喷出来。
这个小寡妇是不是烧了这么多日烧坏了脑子?
还是想着自己才好,要把他折磨病了才甘心!
作者有话说:
【1】屈原的《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