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再去接楚楚,肯定要迟到。
曾小安下楼去水果湖接楚楚,每逢周日楚楚都要去一家培优中心,上午在那里上英语课,下午再上绘画课。
屋里剩下曾本之和安静,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郝文章因盗窃曾侯乙尊盘正式入狱的第二天傍晚,曾小安将郑雄带回家,掏出大红结婚证,放在曾本之和安静面前。曾小安指着郑雄对爸爸妈妈说,从现在起自己就是郑雄的老婆,郑雄就是自己的老公。至于郑雄如何称呼曾本之和安静,她的态度是悉听尊便。时至今日,曾本之和安静还清楚记得郑雄局促不安的样子:郑雄先冲着安静叫了一声妈妈,待再叫曾本之时,看样子是想叫爸爸,可发出来的声音还是他叫惯了的曾老师。
放在平时,曾小安若是在家里做了不得体的事,安静一定会数落曾本之,女儿一百岁还会被他宠着。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安静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她实在忍不住流下一串眼泪,才伤心地问:“本之,你觉得小安是在耍小女人脾气,还是他们的婚姻真的出了问题?”
曾本之用手指将那些泪珠一颗颗地摘了去:“你也用不着太担心,现在的情况至少比他们结婚时好十倍。”
安静说:“你说的也不错,那时候真让人着急,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怀孕了不说,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肯告诉我们,若不是后来和郑雄领了结婚证,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没办一桌酒席,没请一位客人,两个人将房门一关,就成了合法夫妻。说合理也合理,说荒唐也荒唐!”
楚楚一回,家里就热闹起来。
晚饭之后,一家四口结伴到省博物馆对面的电影院里看了一场电影。走着去,走着回,路虽不远,来来回回的还是挺费时。等到四个人全部洗过了各自上床,已是零点过后。
昨天夜里在江北监狱对面的圆缘招待所,曾本之欠了不少瞌睡。上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时间不长他又突然醒了过来。曾本之心里搁着一件不愿细想和深想,又不能不左思右想的事情。他仿佛记起,楚楚长到八岁,不管是上幼儿园还是上小学,曾小安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安静和曾本之接送。有两次,实在没办法时,曾小安宁肯请柳琴帮忙,也不让郑雄插手。关于这件事,曾本之过去曾经有过某种敏感,终归还是没有用心多想。此时此刻,曾本之再也放它不下,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得足以让一个健康的人迅速患上功能性心脏病。
曾本之正在胡思乱想,睡在左边的安静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本之!”曾本之没做反应,一动不动地像是没有睡醒。“你醒了吗?我想与你说说话!”曾本之装着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眼睛却闭得紧紧的。“当初我们那么积极地将小安和郑雄往一块儿拉,是不是什么地方出差错了?”虽然没有看到安静的表情,曾本之很清楚,这是她在自言自语。果然,在这句话之后,安静再也没有做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本之睡不着,醒着的时间越长,心里积攒的东西越多,终于轮到他想与安静说话了。他推了安静一把:“你起来一下,我们说说话吧!”也不知安静是不是像自己先前那样装睡,她均匀地打着小呼噜不理睬曾本之。“楚楚小时候一点也不与郑雄亲,当时以为他太小,现在都八岁了,看他的样子反而与郑雄越来越疏。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曾本之分不清自己是在和安静说话,还是在心里自言自语。
天亮之前,曾本之到底还是睡着了。
快七点三十分时,楚楚在床前将曾本之摇醒:“外公,你不是要坐妈妈的车去办事吗?再不起来我上学就要迟到了!”
曾本之赶紧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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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不知何故电梯卡在六楼不肯下来。曾本之只好牵着楚楚从楼梯间步行,已经到一楼地面了,追上来的安静还要横刀夺爱,抱起楚楚快步钻进曾小安的香槟色越野车。曾本之没说什么,以为她是送楚楚上学,顺便到水果湖菜场买点菜。安静平时总说,黄鹂路一带小超市里的菜像是水果湖两家大超市卖剩下来的边角料。踩着学校的上课铃声,将楚楚送到校门口后,曾小安掉转车头,驶到水果湖菜场门口。
安静却不肯下车:“我也要去江北监狱看看!”
曾小安看了看曾本之,曾本之只好说:“我去江北监狱是见另外一个人,与郝文章无关!”
安静说:“我一个大活人,不用你背,不用你抱,就想跟着你长长见识!”
曾本之说:“这监狱里的见识长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不让我见郝文章。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见郝文章,实话对你说吧,我想见那个诨名叫老三口的青铜大盗。”
安静说:“别开口闭口称人家是青铜大盗,人家只不过是悄悄地干,你们这些所谓专家是大张旗鼓地干,反正都是挖人家的祖坟。人家能不能挖出文物来,都是用自己的钱,你们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上千万地花纳税人的钱。”
曾本之不高兴了:“你说够了没有,婆婆妈妈的?”
安静还是不依不饶:“还没有,一会儿见到那位青铜大盗,我还要问他一些事。”
曾本之说:“你想得美,只怕他连我都不肯见,何况是你!”
安静觉得奇怪:“不是说监狱里的人最怕独居一室,没有说话的伴吗?与外面的人聊一句,胜过狱友一百句。”
曾本之找到反击的机会了:“昨天小安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探了九十六次监,郝文章也不肯出来见她一面。”
安静像是故意激曾小安:“那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太铁石心肠了。真让人想不到,当年他如何同小安谈恋爱?”
无论曾本之和安静在身边说些什么,曾小安都不接话。
香槟色越野车经过长江大桥时,下游方向的栏杆旁聚集不少人。
有拿着对讲机的警察,也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剩下的全是围观的过路人。
安静马上想到,一定是有人要跳江。曾本之本不想搭理,经不住安静反复说,只好表示不同意见,说这些年跳桥的人都是选择下午到黄昏这个时间段,早上起来神清气爽,那些让人想不通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安静自然不同意,举出彻夜失眠的人做例子。曾本之于是又拿出新观点,自从长江二桥通车以后,想跳桥的人几乎不再选择长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