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1)

蟠虺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院的人拍摄的。我的这张照片也是你拍摄的,今年清明前,整理办公室时,才从一本旧笔记本中找出来。我这样说了,你大概就会明白,为什么从那时起,在你面前我脾气突然变坏了!”

马跃之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曾本之拦住他,说是今天特地请马跃之来,只是先让他当个证人,接下来他俩再单独说话。马跃之还想说,自己是不请自来。曾本之更有理由不让他说话,让他当好证人就行。

曾本之继续对郑雄说:“郝嘉是好人,也是真正的男人,他将所有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天大的责任由他一肩扛起来。你,郑雄,还有你给我拍的照片,都在这里,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郑雄说:“您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呢,其实我内心里也苦不堪言呀!”

曾本之说:“我要你说实话,还有一个原因,尽管后来是我推荐你当楚学院院长,但我总觉得以我的力量不可能让你从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一跃成为一院之长,我想这中间是有蹊跷的。”

郑雄说:“听您这样说话,真的让我无地自容。楚学院院长一职,传统上是由青铜重器这条线上的人担任,您年事渐高不得不退居二线,剩下来的这帮弟子,除了我,您也没有别人可选择。”

曾本之说:“这句话可以列入年度最无耻语录。坦率地说,我不是选择你当院长,而是选择曾侯乙尊盘当院长!同样,我不是选择你做女婿,而是选择曾侯乙尊盘做女婿!这句话也可以列入年度最无耻语录。我俩扯平了!我不用出卖二字,我用揭发二字行吗?”

郑雄沉默了一阵才说:“您真的有办法仿制曾侯乙尊盘吗?”

曾本之说:“只要你够坦白,我就有办法。”

郑雄说:“算上今天,离月底只剩几天了,与您一起工作生活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丁点察觉您还留着锦囊妙计呢?”

曾本之说:“你也没有料到因为鼻屎院士之事被我撵出家门吧?”

郑雄说:“是的。我想到过总有那样的一天,却没有想到别人最羡慕的院士称号,让你那么反感。”

曾本之说:“趁我现在对你还不像院士名头那样反感,赶紧说吧!”

郑雄看了马跃之一眼,再看曾本之一眼,几经反复之后,终于开口说:“是我干的!”

屋子里突然变得比冰窖还冷。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跃之霍地站起来,拿起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板上。像是连锁反应,曾本之也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摔碎了。最后是郑雄,他没有摔茶杯,他摔的是茶壶,连同半壶水一起砸在地板上。

“我也是逼上梁山!”郑雄几乎要哭了。

三个人一齐动手,将地板上的茶杯与茶壶碎片收拾干净。

重新坐定后,曾本之像冰雕一样对郑雄说:“找一个那两个家伙既不在兵工厂也不在江北监狱的日子,你向他们宣布曾侯乙尊盘仿制成功了。”

郑雄瞪大眼睛问:“他们回来后要看实物,我可不会指鹿为马!”

曾本之说:“这好办,就说埋在地下了。天下的青铜伪器不是都要做旧吗,三个月内,多埋一天就会更像真的一些。”

郑雄说:“以后呢?”

曾本之说:“以后有以后的办法。”

郑雄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这样,说不定还能置死地而后生。当着曾本之的面,郑雄给老省长打电话,说是曾侯乙尊盘仿制成功了。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手机里传来既惊喜又怀疑的声音,老省长说他和熊达世马上飞回武汉。按照曾本之的设计,郑雄要他俩不必改变行程,因为赶时间,他直接将仿制的曾侯乙尊盘进行做旧了,赶回来也看不见。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老省长在那边骂郑雄太胆大妄为了。骂着骂着,老省长的口气就和缓下来。后来才知道老省长正与熊达世在一起,熊达世在旁卜卦说是大吉,他才相信郑雄了。不过,他俩还是坚持要回来看看,哪怕看一眼那处做旧用的粪坑。打完电话,郑雄才告诉曾本之,老省长和熊达世昨天结伴去了北京。

曾本之不想说这些了,一转话题突然问郑雄:“现在你还相信失蜡法吗?”

郑雄长叹一声:“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就像我与曾小安的婚姻。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世界上没有不信奉现实主义的人,别看曾侯乙尊盘制作得那样浪漫,那也局限于内心,真正制作起来还得服从基本常识。”

郑雄发了一通不像牢骚的牢骚,从上大学开始,不管持什么观点的老师,都说古今中外从无例外,人们总是用身边容易得到的材料和最熟悉方便的方法来制作自身所需之物,能有简单有效的方法,就绝对不冒险使用复杂而又没有把握的工艺。可是突然间,曾本之独出心裁提出失蜡法假设,从殷商到春秋,从无失蜡法的文字记录,也没有失蜡法的实证之物的发现,通过这些时亲手仿制曾侯乙尊盘,让他更加明白,用失蜡法浇铸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比在街上花两元人民币买一张彩票却中了两亿元大奖还要难。能够制成透空蟠虺纹饰附件的楚国工匠,绝对不会蠢到有现成的范铸法不用,而用那鼻屎一样的失蜡法。

听到郑雄用“鼻屎”二字来形容失蜡法,曾本之的心里为之一震。

郑雄要走,曾本之没有挽留之意,他拿起郑雄送来的厚厚一沓申报院士的表格,一把把地撕得粉碎,再装进一只文件袋里,让郑雄从哪里领来的,还到哪里去。

郑雄那比青铜还要沉重的两条腿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又犹犹豫豫地停下来。

曾本之明白他心中所想,就说:“万不得已时,你可以找郝文章。哪怕他们非要看你仿制的曾侯乙尊盘,他也有办法。不过你要小心一点,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对你来说他是名人之后。”

“不就是郝嘉的私生子吗,我早就看出来了。”

说完这话,郑雄不再犹豫,两腿变成了弹簧,嗖嗖几下就走不见了。

整个六楼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后,马跃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说,自己是不是可以说话了?曾本之沉重地点了点头。

马跃之往痰盂里吐了一口痰,才说:“我算是见识了与青铜重器决绝的心长着什么样子。本之兄,恭喜你呀,楚学院又变纯洁一些了。不过,我还是替你着急,曾侯乙尊盘的事明明八字没有一撇,你让郑雄说是仿制成功了。万一人家非要看实物,又如何是好?”

曾本之请马跃之不要着急,就在办公室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