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行首次工业性激发,依主的说法:那时天国之门就将洞开。你们三位如果愿意进入天国之门,我可以开个后门,事先把你们送到那个罐体里——只是这样做了之后,灵魂的归宿我不敢保证,但肉体肯定要嵌在船壳上了。”
“他们怎么说?”
“康老的老伴首先摇头,笑着说:‘你弄错了,我是来给他们舍粥的,我没准备进天国。’两个老邻居犹豫一会儿,决定放弃我提供的后门,说马上离开这里回国。其他人随即也动摇了,应该会有相当的人步她俩的后尘吧。”
“好,干得不错。谢谢人锐,功德无量啊。”
那边的脚手架已经拆除,激发马上就要开始。他们乘直升机返回,立在坑口,一眼不眨地看着下面。准备铃声响过之后,万籁俱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空间似乎抽搐了一下,伴随一计清亮的音响,那段庞大的真空管忽然消失了。定睛观看,它还在,只是变成了一个完全透明的罐形船体,尺寸比原来略大一号。罐体下边的支承歪倒了,罐体直接坐在地面上,那一计清亮的声响应该是罐体坐地的声音。罐体范围之外的真空管道还保持原状,但已经与罐体脱离。两台激光切割机同时伸出长臂,开始在船体上切割。切割机发出夺目的蓝色光芒,但与普通的切割不同,割口处完全没有火花飞溅,只有一道极细的割口随着激光延伸,在透明的船体上慢慢勾勒出舱门的形状。看来这种新型物质切割起来比较困难,切割行进得相当缓慢。一个小时后,两扇门——不,四扇门切割完毕,原来激光切割机在对侧罐壁上也同时完成了切割。
康不名和戴奇领众人走进一台观光吊舱,液压伸缩臂把吊舱送到刚切开的门洞处。戴奇介绍说,船体马上要移走,在其他的车间里进行后续加工。在这儿提前把门切出来,只是为了检查和吊装的方便,然后就要开始下一件产品的准备了。众人透过门洞,敬畏地看着这座巨大的透明船体。舱壁确实非常薄,只有两毫米,再加上完全透明,几乎就像融化在空气中。葛其宏笑着问:
“康老,戴奇先生,壁这么薄,真的能做飞船船体吗?”
戴奇看来早就预料到类似的问题,提前准备了一把大铁锤,此时他拎来铁锤,抡圆了猛地砸向船体,众人不由心中一紧——他们已经习惯了玻璃在锤击下哗然破碎的场景。但这样的场景并未出现。只听得清亮的一响,铁锤被反弹回来,而被砸处完好无恙。那一响的余音不绝,震波沿着薄薄的船体传播,造成了光线的衍射,一圈圈彩色波纹沿着船身荡过去。从这个现象看,这种高强度的材料也有优异的弹性。康不名笑着说:
“他的锤击只是作秀,是给记者们准备的直观画面,其实船体的强度远远大于锤击的力量,甚至能抵御微陨石的冲击。”他笑着问葛其宏,“小葛,有没有恐高症?如果没有,你可以用这样的透明球体组成摩天大楼,让建筑物融化在蓝天里,而住户可以透过地板,观看脚下的彩虹卧波,云飞云停。”
葛其宏由衷地说:“那是神仙的境界了。”
众人都笑了,但笑容深处也有苦涩——人类社会已经到了全新阶段,有用之不竭的廉价清洁能源,“环境污染”将变成过时的旧词汇。人类已经因科技而进入自由王国,从人界走向神界。可惜,前边仍旧蹲伏着一个恶魔,它会把这一切美好毫不怜惜地一口吞下,已经神化的科技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应对办法。没错,泡利正全力开发婴儿宇宙,但结果如何难以预料,它只能说是绝望中的疯狂努力。
大家在苦涩的喜悦中与康老告别,踏上了返程之路。
此后,新式飞船以惊人的速度建造着。以美国费米中心生产的标准化船体为基础,姬人锐在全世界组织了流水线生产,所有具备相应技术水平的国家都参与了零部件生产,最后在中国组装。当然,姬人锐已经提前同所有船主在私下达成协议:飞船完工后,“乐之友”要先借用三个月,不付租金,但会保证飞船的完好,若有损坏,照价赔偿。
至于以同样方法生产整体式房屋的产业也随之诞生,康不名的孙子康平是总负责人。这是涉及万亿产值的大产业,他们要先制定标准,进行先期实验,完成定型图纸。
两年后,在姬人锐、泡利、康不名等人近乎疯狂的努力下,三十三艘飞船顺利建成,多的一艘作为备用。新工艺和流水线生产大大降低了成本,即使如此,建造总费用也占当年全世界GDP的百分之四十五,大大影响了民众的生活质量。但民众都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所以并未引起什么风波。只有一件事姬人锐没办到:他原想给飞船都买上保险,但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接这宗业务。其实即使有人接,姬人锐也拿不出天文数字的保费。而且——说到底,保不保险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姬人锐心目中,现在全世界的钱都是他的,都可以用于人类逃亡这个目的。那么,买了保险,不过是把右口袋的钱转到左口袋而已。何况这个实验是“本质安全”的(泡利的话),真空湮灭只能释放微量的能量,即低强度光脉冲,人员、设备只要位于湮灭范围之外就是绝对安全的。“金鱼”号和“诺亚”号的成功,还有费米中心已经常规化的工业激发就是明证。所以到后来,姬人锐把买保险的念头放弃了。
在这两年时间里,楚天乐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但确实没有具体参与。更多时间他都待在山中家里:坐在轮椅上,眉峰微蹙,目光对焦在无限远处,数小时一动不动。鱼乐水尽量多抽时间在家里陪丈夫,她知道丈夫在苦苦寻找“另一条路”,但他的寻找肯定不顺利。鱼乐水能够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焦灼。连六岁的草儿都知道了一条规矩:在爸爸“变成石像”时绝对不能打扰,她会悄悄跟着徐嫂或妈妈到外边去玩儿。鱼乐水从不过问丈夫的进展如何,以免给他造成压力。她想起公公晚年主动退出了科研,就像一位善水者年迈之后主动远离大海,那时难免有种失落感吧。鱼乐水有一个感觉——丈夫可能也快要离开智力搏击的舞台了。虽然他只有四十四岁,但他的病也许会影响到智力。
对于丈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