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情愫(1 / 1)

琳琅姝色/表哥恶我 唐时锦 508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87章 情愫

  少年低垂着眼眸, 如鸦羽的长睫覆于其上,山洞内光线幽暗,让人无法判断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但此时此刻能看见秦琅,宁姝只觉得不可思议。

  心绪浮动之下, 宁姝忍不住轻唤出声。

  纵使这道声音再微弱, 但在秦琅耳中, 都是石破天惊的程度。

  “你醒了?”

  像是在学堂打瞌睡,但被人突然惊醒一样, 要不是有宁姝在怀里压着, 秦琅怕是要弹起来。

  饶是这般,他还是将刚刚转醒的宁姝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地方?”

  目光先是扫了一眼周围, 见是个陌生的山洞,宁姝慢半拍道。

  她记得自己是从那高坡上滚下来的, 怎的到了个山洞里?

  秦琅见人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心上像悬了一把剑, 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但又出乎意料地稳住了。

  她一向拒他, 本以为醒来后发现被自己抱着, 宁姝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然后再如以往一般再斥他两句。

  却没想是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心中难免窃喜, 秦琅不敢打草惊蛇,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答道:“这是我寻的一处山洞,夜里山中有野兽, 这里栖身避祸很是合适……”

  枯枝在火焰下爆裂开来, 发出炸裂后的脆响

  也正是这一声脆响, 宁姝恍惚间回过了神,感受到腰间似乎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了许久。

  她顺势伸手朝下摸了一把, 入手一片冰凉坚实。

  是男子腰间所配的蹀躞。

  置身于旁人怀中的暖意源源不断,但指尖的凉意却让宁姝全身都通透了。

  宁姝不想让自己瞧着那样狼狈,但仓惶间从秦琅身上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狼狈。

  尤其是刚动了动脚,一股锥心的感觉袭来,宁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秦琅连忙搀住了她,语气焦灼道:“怎么了,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扭到脚了?”

  先前人昏着,秦琅自然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如今人蹦跶起来了,秦琅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宁姝疼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点头了。

  从上面滚下来那磕磕碰碰的,宁姝身上的伤说实话也不少,但只有脚踝最是难以忽视。

  疼痛加身,宁姝也顾不得扭捏了,被秦琅扶着坐了下来。

  “有点……”

  宁姝白着脸,连喘息都放轻了,生怕牵动脚踝。

  本想着缓一缓看看能不能好,就看见秦琅单手覆了上来,看样子是想脱掉她的靴子。

  出门打猎游玩,宁姝自然不会穿着平日的云头履或者绣鞋,蹬一双长筒鹿皮靴才是最合宜的。

  宁姝一个愣神,脚上的长靴就被褪下了一半,宁姝慌了神,下意识拦道:“你做什么!”

  秦琅脸不红心不跳地抬起头,看着少女少见的面红耳热,忍不住笑了。

  宁姝听了,像被踩中尾巴的猫,更羞恼了。

  “你笑什么!”

  凶巴巴地,但却少了几分往昔的气势。

  “扭伤可不是小事,若是就这么放着,一个不好怕是得落个伤根,怕是以后有的治喽~”

  于公于私,秦琅都不想宁姝推拒,于是言语上稍稍夸大了些。

  宁姝不通医术,听了秦琅这话,已信了七七八八,脸色很是不好。

  毕竟年纪轻轻的,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脚落下什么病根。

  静默了片刻,宁姝虽未说话,但身体上的抗拒已经大大减弱了。

  这些微妙变化对于秦琅来说最为直观,他握着少女那只脚踝,心如擂鼓,一时竟有些情怯。

  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扯到宁姝伤着的地方,秦琅动作小心翼翼的。

  等到鹿皮靴终于被褪去,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随之而来的,是更难的一关。

  “可以吗?”

  看着少女纤足之上覆着的素白罗袜,秦琅意味不明地低问出声。

  这是紧贴着肌肤的一层,若褪去了,便只有姑娘家从不示于外人前的冰肌玉骨了。

  被秦琅这般意味深长一问,宁姝本端端正正的心绪也歪了几分,耳后慢慢攀上热意。

  生怕这股热意愈演愈烈被瞧见,宁姝连忙别开脸,不耐烦道:“既要治伤,脱了便是,扭捏个什么劲……”

  嘴上倒是极有气势,但别的就不尽然了。

  听了宁姝这般干脆的话,秦琅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将手心的汗在衣袍上擦了擦,才慢慢褪下了那只罗袜。

  既要看伤治伤,秦琅难免要看之触之,这是他以前从不敢想的。

  然他更不敢想的是,姑娘家的脚竟生得这般纤巧,险些没有自己的手掌大,看着便是能一只手掌握的。

  那肌体的白皙柔嫩更是肉眼可以看出的,丝毫不像大老爷们家,精致地像象牙雕出来的,值得让人日日把玩的珍宝。

  秦琅看得痴了,半晌都忘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那只裸露在外的纤足。

  宁姝本是别开脸不看他,但被晾得久了,脚底板都开始冒着冷气,宁姝忍不住扭头,想看看这厮在等什么。

  哪知一抬眼,就看到秦琅痴汉一般望着她的脚,像是看傻了一般。

  难以言明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进心田,不是被冒犯的愤怒,倒像是少女深埋在心中的羞怯,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还治不治了!”

  宁姝以前对他不客气,如今更是不客气,为了让秦琅醒醒神,宁姝用另一只脚径直向秦琅身上踹去……

  也许是太过分神,宁姝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人竟然被自己踹倒了。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有种人仰马翻的错觉。

  被踹倒在地,秦琅也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被踹了。

  羞赧之下,他脖子都红了,自知丢人,也不敢辩驳,只吭声道:“治……”

  说完,头也不敢抬,任劳任怨地去验看伤势了。

  本来白皙的脚踝上,因为这伤,变得青青紫紫不说,还肿了起来,看着很是可怜。

  少年眸中难掩怜惜,轻轻扶起了那只纤足,也就在那一刻,宁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轻哼出声,像是被冰着了。

  秦琅自然没有错过这声,以为是自己手凉冷着了人家,便将手抽了回来,两只手互相搓着,直到自己觉得热烘烘时,才重新再覆上去。

  宁姝默不作声地将秦琅一系列举止看在眼中,心头有些惭愧,但一句话都不能说。

  其实他的手一点都不凉,反而有些热,然饶是如此,宁姝在他触上的那一刻,仍旧出了差池,甚至没忍住外露了些情绪。

  但好在对方想到了别处上,没有看到她的笑话。

  洞外秋风飒飒作响,偶有狼啸声,洞内火光明灭,倒是少有的祥和。

  将宁姝脚踝的伤检查了一遍,秦琅松了口气道:“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用些活血化瘀的药油揉一揉便可……”

  话刚说完,宁姝便苦恼道:“在这林子里,哪有什么药,等到明日,还不晓得人能不能寻来呢,不会真落下什么不好吧?”

  自己的脚自然自己最上心,宁姝看着肿得像馒头的右脚踝,宁姝很惆怅。

  闻言,秦琅却是一笑,语气明朗道:“这个无需担忧,我有法子。”

  说着,他从腰间系着的蹀躞带上,那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中挑出了一个小牛皮袋,里面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小药瓶……

  看着秦琅从里面倒出的淡红色药油,宁姝愕然道:“你还带了这个?”

  果然,这蹀躞带大有用处,不像姑娘家的荷包,只能装些小东西。

  “我自小就习武,难免磕磕碰碰,加上又行军打仗,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一向少不了。”

  凉意在脚踝上散开,偏生秦琅的掌心又热,这样两种不同的感受糅在一处,宁姝觉得怪异的同时,还有席卷而来的酥麻快慰。

  深思有些沉醉,宁姝慢慢放下了所有的警惕,情绪也彻底平和起来。

  火光映照下,少年眼眸低垂,神色满是认真。

  若不是知道他在做何事,宁姝都要以为他在认真研读什么惊世文章。

  宁姝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过问,此刻倒是个绝佳的好时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竟比禁军还快?”

  醒来时便瞧见了他,怀抱还如此滚烫,想来是早就找到她了。

  宁姝很好奇,忍不住问出了口。

  秦琅揉药油的手顿了顿,语气随意道:“我按着四妹妹所指的方向追来,循着痕迹看到了那几个刺客的身影,逼问之下便知道你跳了下来……”

  还没等秦琅将话说完,宁姝就捕捉到了刺客这个重要的词。

  “刺客?他们还有人?去刺杀谁了?”

  本以为只是那人使出的卑鄙小伎俩,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整这么大一出,宁姝追问着。

  “是我舅舅。”

  秦琅手下依旧温柔,但面上已是阴云密布。

  宁姝千想万想,都没能料到刺杀的是陛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刺杀陛下,这不太能说得通。”

  宁姝百思不得其解,一双柳眉紧缩。

  “他?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敏锐如秦琅,也抓住了重点,手下力道忍不住一重。

  “嘶~”

  “疼。”

  宁姝作为直面痛楚的人,自然是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也把秦琅的思绪唤了回来,看着少女痛得皱在一起的小脸,秦琅赧然道:“抱歉,我再轻些……”

  宁姝痛完,也没有忘记回应秦琅的话,毕竟这关乎朝政。

  “我不知他们是否是一伙的,不过我大概能确定劫我的那波人是谁派的,我装作被迷药迷晕的时候听到了他们不少对话,那幕后主使并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只是想、想……”

  “想什么?”

  听话听到了半截,秦琅忍不住催促着。

  宁姝脸热了一瞬,看着秦琅神色庄重,也就大大方方说了。

  “想把我弄到手。”

  说完,宁姝垂下眼,也不管秦琅什么脸色,胸有成足地推测道:“满盛京,对我有这种心思又有这个本事的,怕只有他一个人了。”

  说完,宁姝便一脸烦躁地揪着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将这麻烦清理掉。

  秦琅这下听懂了,脸色青红交替,难看的不像话。

  心里的怒意差点决堤,秦琅拼命克制着手上的力道,咬牙切齿道:“早知我该将他打傻,看他还怎么筹谋!”

  “怨不得刺杀舅舅的那一波刺客瞧着总有些虚张声势,原来如此。”

  这样便勉强解释得通了。

  但宁姝还是存有疑虑,开口道:“若是单单只是为了我,就闹出刺杀圣驾这样的事,未免还是有些古怪,会不会另有原因?”

  宁姝的直觉告诉她,那三皇子不是不像是单为了情爱就能如此兵行险招之人。

  秦琅细想之下,也觉得自己方才想少了。

  大抵是自己也抱有着同样的心思,因而一时热血上涌昏了头,如今想想也觉得有纰漏。

  但二人此刻都处在洞穴,猎场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二人都是不知的,更难以参透了。

  “算了,一切的结果,大概等回去就知道了。”

  宁姝本就在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额头,思考过多之下,她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干脆不想了。

  秦琅同样与她秉持同样的观点,也就先将难题搁在一边了。

  宁姝不知怎的又回到最初的话题,问秦琅道:“既然你找到了我,定然知道回去的路,那我们就不用等着禁军费劲来找了!”

  然面上的欢快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秦琅的摇头给击散了。

  “我也不知道路……”

  他并没有说谎,虽然常在这里狩猎,大致清楚地形,但不代表就清楚每一寸,尤其滚下来后又抹黑走了许久,秦琅也不知出路到底在何处,想出去,少不得摸索一番。

  宁姝闻言,错愕道:“你不认得路,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又倒了一捧药油,温暖的掌心在她脚踝揉捏,满脸透露着实诚。

  “我也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在底下找到了你,就带着你找了这个山洞。”

  宁姝沉默了良久,面上头一次出现了难以言说的复杂。

  那时她敢跳下来,并不是觉得这底下是安全的,而是无路可走,才拼了性命往下跳,不论生死。

  这也是宁姝穷途末路之下的选择,是无奈之举,若有别的出路,她定然也不会去糟践自己的性命。

  可秦琅就那么简简单单跳了下来,只是因为知道她在下面,就愿意往这可能葬送性命的地方跳。

  呼……

  宁姝此刻心里就仿佛揣了个手炉,热意流经她的七筋八脉,让她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好像无法再忽视秦琅对她的情意了,这一份沉甸甸的、包含少年热情的、舍生忘死的情意。

  那她呢?

  到底对秦琅是什么样的感情?

  真的一丝情意都无吗?

  恍惚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正在给她推药油的少年身上,宁姝脑子里像装了一团棉絮,怎么也理不清楚。

  终于将药油擦完,秦琅抬头,看见少女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又是哪里难受了,担忧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句话,丝毫没有初见时的锐利,仿佛掬着春日的融融春水,比宁姝听过的任何话语都要温柔。

  她愣愣地看着她,木木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想睡觉了而已。”

  秦琅目光落在宁姝额头的红肿,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道:“差点忘了你头上还有伤……”

  又从蹀躞上解下一个袋子,秦琅掏出了个小瓷盒,打开来,挖了一块药膏出来,细细抹在宁姝红肿的额头上,甚至还顺带吹了两下。

  做完这些,他甚至还不忘给宁姝穿上罗袜,因为不急着走,闷人的长靴便没有穿。

  宁姝就那么一言不发地任由着他做这些事情,眸中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正是深秋,又是在山里,寒气不小,你身子单薄,夜里多半会冷,就穿着我的外袍吧,省的一夜再冻病了,让你家人担忧。”

  说着,秦琅解着腰间蹀躞带,将之扔在一旁,眼看着外袍就要落下来。

  宁姝神思恍惚间,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一个能解答她内心疑惑的法子。

  她素来大胆,也不差这一回了。

  “等等……”

  宁姝出言阻拦了秦琅的动作,一双清澈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怎、怎么了?”

  极少少能获得宁姝这般目光,秦琅收住了动作,咽了咽口水道。

  “你蹲下,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宁姝眸中藏着异彩,像是将要获得什么。

  一听说是要自己帮忙,秦琅忙不迭蹲下了,神色认真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吻我。”

  秦琅只见,少女嘴唇张合,这两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字眼被吐出,他几乎僵在了那。

  “什、什么?”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宁姝脑袋撞糊涂了,秦琅颤着嘴唇道。

  “我说,吻我,你到底帮不帮?”

  少女蹙起了眉,变作了往日一般的恼怒,也是秦琅最不想在她面上见到的神色。

  他顷刻间就屈服了,由着少女的心思,也由着自己的妄念,慢慢倾身而下。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宁姝为何提出这个在他看来不可能发生的要求。

  两人距离本就近,如今秦琅渐渐靠拢过来,宁姝逐渐感受到了那股属于男性的气息,热烈,滚烫,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侵略性……

  莹姐姐曾告诉过她一个道理,一个姑娘若是丝毫不喜欢某个男子,那就算是他爱慕的眼光,姑娘都会觉得是负担,但若是有一丝喜欢,都会让这个姑娘毫无理由地想去靠近他。

  宁姝如今心思混沌,不论是先前的上药还是别的什么亲昵举动,她都无法判断自己的心意。

  如今唯有来一记猛药了。

  带着秦琅身上特有的气息喷洒在她面上,她丝毫不避讳地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眸,直直望进了少年的眼底……

  里面有她熟悉的情愫与渴望,只是这一刻,通通都浓烈上了百倍、千倍。

  少年似乎是羞于迎着她明晃晃的目光,倾身而下时将眼眸悄然阖上,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眼看着少年人的两张唇瓣就要倾覆在一处,宣告那些情念时,宁姝险而又险地偏过了脸,让那双本该落于她双唇上的吻擦着她的脸颊印在了上面。

  两人情形互换,一个晃然睁开了眼,一个垂下了眼眸。

  此情此景,二人皆静默了下来,秦琅嘴唇轻颤,让宁姝心中也生了些痒意。

  像是落荒而逃般,宁姝扯过秦琅搁置在一旁的外袍就将自己卷了进去,遮起脑袋往地上一躺,再没了动静,仿佛一息之间便入睡了。

  “你……”

  独剩秦琅红着一张脸,满目茫然地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女,欲言又止。

  但他何尝看不出宁姝不愿搭理,只稍稍发了一个音,便知趣地沉默了下来。

  长夜漫漫,不知禁军何时才能寻到他们,秦琅搬来枯树枝和石块堵住了洞口,挨着宁姝身侧便躺下了。

  夜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本就寒凉刺骨的天气便愈发恶劣了。

  黑暗中,秦琅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卷成一团的人儿不住的颤抖,他便猜到她还是抵不住寒气。

  大着胆子凑过去,秦琅试探着将人搂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对方。

  零落的雨滴打在山洞外的草叶上,发出滴答但又催人入眠的声响。

  宁姝于黑暗中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淡而释然的微笑,犹如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