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绕过那小厮的脑袋,将将看见洛严的脑袋。那一张冰凉的俊美面容依旧一动不动,从然淡然,好似没有一丝痛苦。
还未来得及再看一眼,那小厮也不再言语说动,直接开始动手将他往外拉扯着。
“大人,为了我家大人好,您还是别让小的为难才好!”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眼,他这才忽然间意识到,说来到底眼前这个人才是洛严身边更亲近的人,自己又算是什么干系呢,凭什么对他这般上心呢。
两个人顺着石阶出了屋子来,地上已经白茫茫的一片。院上的寒梅落满了白雪,已经彻底分不开来。狂风拂面,掀起层层白雾来,他拂袖一挥,有些遗漏的打在脸上,叫人更加得清醒一些。
他思绪复杂,忽然有些怕,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旦有人和自己亲近,最后的下场都会变成这般样子。
金先生那样好的人,年纪轻轻不寻个好人成家,却独独将他们这些个流浪无家的人儿尽收麾下,每日悉心照料,人至中年,未曾嫁娶,未曾享乐,便一命归了天去。
要说好人短命的话,可洛严这样在别人眼里已经坏透了人,日日被人惦记着性命,却还是一朝不慎便出了事,着实铁证这是个悖论。
是不是他早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界躲起来蹉跎度日,免得再将迟聘和何见拖下了水,那个时候,恐是再做什么都后悔莫及了。
立在门外,身子猛地一失力,脊背往门面上一靠,一屁股便坐在了地面之上,心境是无底的绝望,意境幽凉,叫人黯然神伤。
梅花寒香阵阵铺面,不由地叫他想起那句诗词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到底是真真有所感慨的时候,才能够真正领悟这词句中的意思。就像洛严的温柔与冰凉,到底是各有千秋,却独那一份柔软,打进了他心底最深的地方。
那是先生死后第一个肯豁出命保护自己的人,林应第一次十分清楚地发现,自己真真是对洛严动了心思。
发着呆,人倒是没有睡着。待着那大夫推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光景。
外面天气冷,他蜷缩在一角落,丁香来劝过他一次,劝他到前厅暖一会身子,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和那地面长到了一处。
最后丁香无奈,只好强行给他加了几身袍子,此时迅速立起身来,竟是已经染了风寒,剧烈地打了一个喷嚏。
“青山他怎样了?”
身上披着的一层又一层束缚,在站起身来的时候统统滑落在了地上。脸上只是一心的着急。
丁香忙屈身在地上捡起来,重新给他遮上,头一遭逆了他的意思抢话:“大人染了风寒,还烦请大夫开个方子疗养!”
林应回头瞥她一眼,也没有说旁的,回身过来的时候,大夫轻轻一笑开了口:“没什么大碍了,我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药两天一换,好生将养着便是,只是有一点,别有大的动作,伤口容易崩裂开来。”
说罢见林应忙点头,又转头向丁香:“小姑娘,你且随我来,两个人的药你都顺着带回来吧!”
丁香行了礼,跟着步子走上去,还不住地回眸看着林应,见林应撂了身上的负担,健步进了了屋子去,须臾之间便没了踪影。
进了屋中去,撩开帘子一看,里头洛严竟是睁着眼睛的,见他一脸的焦急,跑两步喘着粗气,咧嘴一笑,打趣道:“怎的,怕本官腿一蹬尥蹶子了啊?”
林应脸猛地一拉,见他还能够开玩笑,长吁了一口气,但是猛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咳嗽再也压制不住,一阵猛烈晃动,抚着胸膛十分不舒服。
“唉,你莫不是一直在屋外受着寒气吧,好了,我不与你开玩笑了!”
洛严本十分开心,见这状况忽然表情皱在了一起,忙要起身上去替他拍拍肩膀,却被他猛地用手一压:“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我不过是小病小灾,不碍事的!”
两只手碰触再一次,洛严十分自然地与他是直接紧扣,林应身子猛地一哆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却并没有松开来。
“微之,我这伤,恐是要在你府上再赖一阵子了,大夫说……”
“我知道,你且安心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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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心结
何见是极喜玉石的,这一点小癖好林府上下皆知。且不说家中的撰玉坊中宝贝数不胜数,就连何见自己屋中,那是青玉白玉的摆件琳琅满目,看着都觉富贵奢华,与这林府的礼制十分的不搭。
洛严遇刺那晚里,他正得了四枚青玉刻花腰佩,与迟聘正赏着评头论足,决定要不要下手置办下来,却不想出了那样的事情。
前朝明真皇帝乃江南玉石世家出身,雕刻技艺乃是世上一绝,到了盛年时节,恐是已经再无人能与之匹敌。但却又因着身居高位,所以再鲜有成品诞世,往后世流传之物便更加少之又少。
不过恰恰何见得的,是当时明真皇帝赐给后宫圣宠的四位贵妃的礼制。为表心意亲手篆刻,在这世上绝无仅有,亦算是他离世之前的最后的遗作。
本两个人还因着对方出价太高犹豫不决,可当晚迟聘从林应屋中出了门去,也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魔怔,还未等得何见回来,便擅作主张将那玉石买了下来,代价便是那日他与何见从何家盗出来的整箱珠宝金银,连清算都没有做,让人一下子搬了个干净。
他心上不悦,不悦林应竟这般快的对洛严动了心。一时冲动做了傻事,可待着清醒过来才思及何见所言,那箱子物件儿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是要还回去的,是万万不能轻易动的,一时间却又变得焦躁不安。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得旁的法子,最后他只好暗暗下了心思,大不了就是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反正这银钱也是换了物件儿的,跟自己没得什么债要偿,也不怕他什么。
心上做了千般打算,好的不好的都想了个遍。等何见请了大夫真的回府之后,看着那玉石发了良久的呆,最后却是一句埋怨都没有,只淡淡将他下颌提起来吻了一吻,反而十分欣喜。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知我喜欢却又狠不下心来,便为了做了主,你待我真好!”
若不是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当下迟聘定是不会相信他那副表情。一双眼珠子黑溜溜的,眼光十分温柔认真,好似没有受得一丝一毫污秽的侵染,一门心思地相信自己的爱。
前一刻本还烦躁的心思,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说没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