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落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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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九日晚上十时许,三民分局的侦查会议室中坐着十几位警员。负责汇整全案进度的刑警方立为,正在报告今天的搜查结果。
由高钦福组长主持的“富商林浩山遭抢劫杀人案”搜查专案小组!冗长的案情报告已经拖了三个多小时。随着时间愈来愈晚,众警员的情绪也愈来愈焦躁不安,但这毋宁说是第一天的搜查行动并未立即获得什么具体的成果所造成的。
朱作明在首度侦讯结束之后随即送往医院,住院观察是否有脑震荡或其他内伤的症状,而林浩山的死讯则在下午才由高钦福通知家属。
林浩山的妻子在听见噩耗之后,言谈举止并没有很大的改变,只淡淡地请求警方早日破案。他们的感情可能早就破裂了,夫妻关系仅仅是一种外在的形式。
高钦福本想迂回地追问原因,但她却毫不避讳地自行说出内情。
“警察先生,事实上,我曾经委托私家侦探社跟踪过我的丈夫。”她说,“那是大约半年前的事情。侦探社的调查报告说,我丈夫在外面有一个家,小孩甚至已经十八、九岁了。真没想到他瞒了我这么久、这么彻底。但是我并没有因而与他决裂,这或许就是一个大家族不得不背负的包袱吧!为了父亲的名誉,我只能够不去在乎。不过,可能是我掩饰得不够好,他后来也发觉我知道了,所以就开始避着和我碰面。我也认为这是避免发生直接冲突的最好方法。我们夫妻分房睡,而公司正好成为他的庇护所。”
“林太太,那份侦探社的调查报告还留着吗?”
“我会找给你。”
“谢谢。”高组长继续问,“你先生在这一个礼拜以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警察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比方说他的行为举上有没有怪异的地方?或是情绪的表现和往常不同?”
“没有。其实,即使有,我也感觉不出来。他一直是一个心思很深沉的人,隐藏想法可以说是一流的。”
“命案发生的前一个晚上——昨晚呢?你对于他的行踪知道多少?”
“他曾经对我说,那几天要去小差,现在我才知道他在骗人——事实上,昨天晚上我很累,所以很早睡,不过我有听见他进屋子回房的声音。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吧,我不知道他在屋子里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几点离开的。这一个礼拜,好像天天如此。”
“你没有出房门见他?”
“没有,我说过我们夫妻很少碰头。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孩子们都睡了,我也真的很累。”
“那么,他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仇家?”
“我从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
“我可以询问他在政界的发展状况吗?”
“请问吧。”
“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六年前。我和他在一次商业聚会认识,后来就结婚了。事实上,这一切的确就是商业!他用事业上赚来的钱买他的政治生涯,而我是他的第一个跳板。经过两三年的经营,奇q i s h u 9 9.сom书他终于在新年茶会上认识市长,并成为他有力的赞助人,这是在政界他崭露头角的开端。”
“那么,除了市长之外,他和政界里的哪些人来往比较密切?”
“这个问题你去问市长吧。”
就这样,林浩山之妻主动说出的侦探社线索之外,高钦福便问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亮着日光灯的会议室里,脸上浮泛着油光的刑警方立为,稍显疲态地站在黑板前。
“组长,在今天早上我们接获报案抵达现场时,看到一楼的门卫处没有保安。后来一问,才知道那里的保安是采用日夜班制,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是白天班,而另一个时段则是夜班。也就是说,值夜班的保安没有在座位上。”
“后来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果然没错,昨天晚上他收了林浩山一笔钱,然后就翘班了。”
“嗯,那就和朱作明的说词相符了。这也是他之所以在求救时,并未打电话至一楼门卫处的原因。”
“我们原本推测,林浩山是希望在搬运那些木箱子时,不被那个保安看见,才给钱要他离开。不过仔细想想又有点奇怪,若纯粹只是搬运箱子的话,又不一定得叫那名保安走,只要叫他别说出去就好了。后来查得更深入一点才知道,调开保安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为了验证昨夜是否真的发生过绑匪入侵,我特地去检查大楼的录影监视系统,结果居然发现监视系统是关着的!一整个晚上完全没有录到半个镜头——原来这才是林浩山要保安走的真正目的,他私自把监视设备关机了。因此……并没有拍摄到绑匪的行动!”
“林浩山为了保护私生女把事情做得太过火,连搬运木箱到停车场的行动也想隐瞒。可是,难道绑匪连这点也算进去了?”高组长思忖一阵,“那,勒索信方面的线索呢?”
“我们从几家与耀胜食品公司有来往的银行,调出林浩山的帐目明细,上面记录了他这一个礼拜以来各银行帐户的金钱进出。在十一月三日、四日两天一共提领了现金一千万元。而朱作明的情况也是一样。”
“另外,在林浩山办公室的抽屉里也找到三封信。信封上只写了‘致林浩山先生’几个字,而且还是用直尺一笔一笔画的,应该是为了掩饰笔迹。里面各有一张A4纸和一张照片,信纸的内文以电脑打字,由印表机印出,和朱作明的证词描述相同。三张信纸都注明了日期,分别是十一月三号星期二、五号星期四以及七号星期六。照片后面也有时间,个别照片上面的时间也都大致符合信件的日期。譬如第一封信,所附的照片拍照时间是十一月二日晚上九点五十四分,第二封信里的照片时间则是四日晚上九点三十七分,而第三张照片时间是六日晚上十点二十二分。”
“所以朱作明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说谎了?”
高钦福看着塑胶袋里的三封信,虽然每个信封上面的原子笔墨水颜色稍有不同,但的确都是以直尺画的。一种冰冷、无情的笔迹。
“是的。另外,信和照片上只有林浩山和朱作明两人的指纹而已,没有第三个人的。应该是歹徒戴着手套制作勒索信,不然就是他把指纹擦掉了。”
高钦福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开朗。
“指纹——现场的指纹鉴识结果呢?”
“命案的现场,除了林浩山与朱作明的指纹之外,还有一种指纹,是那名箱中男子的,就只有这三种了,歹徒并没有留下指纹。显然,想必歹徒是在朱作明昏迷后,将保险柜按键上的指纹擦掉了……哦,组长,讲到木箱子,倒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事?”
“那个箱子从外面向里面钻透了一个洞。”
“洞?”
“一个直径大约一公分左右的洞。看那个痕迹绝对不是箱子本身的瑕疵,而是故意钻的。但是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类似的钻孔工具。”
高钦福回想起那个关于赎金取款方式的推论。洞不可能是林浩山或朱作明钻的,他们甚至不知道木箱子在装钱之后是准备要投入水中的;而如果林浩山能聪明到察觉那些木箱要丢到水里,就更不可能会去钻洞,否则赎款会因而浸湿的。这种行为万一惹恼了绑匪,对其私生女苏艾惠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既然如此,在歹徒尚未用钥匙打开林浩山办公室的门之前,木箱子一定还没有被钻洞。那么,应该就是歹徒或箱中男子钻的了。
木箱的盖子由铁钉之外钉紧,另外朱作明的证词中也表示,他曾经听见一连串的碰撞声,由此可以推论。那个时候歹徒应该是已经将怪异的男子装进箱中,并以钉子钉上。
朱作明后来因为安眠药而失去意识。洞极可能是在这个时候,由歹徒钻的。但钻洞的目的为何?是为了要让箱子里的男人呼吸吗?
话说回来,歹徒又为什么要将他留在现场?他的存在有何意义?
“苏艾惠的事呢?市各分局有没有接获失踪少女获得释放的案子?或作,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发现少女尸体的案子?”
原本在会议室一角静静聆听、不发一语的郑绍德,听到高组长这么说。心头不由得一震。原来高组长早也想到,苏艾惠很可能在一开始就被撕票了。
“都没有。”
“林浩山妻子提到的侦探社那边呢?报告拿到了没?”
“还没。”
“太慢了。”高钦福叹了一口气,“那么,狗头面具的事结果如何?那几根头发的分析结果呢?”
“组长,狗头面具在大型的玩具店都买得到,从商家几乎不可能追踪到买主。还有,头发比对的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但……实在很可笑。那几根头发有林浩山的,也有朱作明的!”
“什么?这……”
“我们在林浩山家里找到一些可供比对的样本,包括头发和指纹,另外也请朱作明提供自己的头发给鉴识人员,只是没想到鉴定之下居然会有这种结果。歹徒根本就是故意在愚弄警方!”
根据朱作明的说词,林浩山虽然被蒙着脸,但确实是在他亲眼目睹下被歹徒割开喉咙致死。而歹徒这种行为的确是在宣示对警方的挑衅。
总之,谜闭并未随着搜查的进展而逐步清晰。郑绍德想着。
“明天的行动,我打算从下面几个方向着手。”高组长站起身来,在黑板上用粉笔啪嗤啪嗤地写着。
“首先,要调查林浩山妻子这一周的行踪。她有林浩山的手机号码,也知道苏艾惠的存在。他们的夫妻关系,也许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淡漠;第二,调查林浩山和朱作明在公司里的人际关系。譬如商场上的敌人、或是同事及下属的相处;第三,死者在政经界的关系,这牵涉到一些市政府高层官员及其岳父家的人;第四,到市立医院去拜访李敢当医师,设法询问出那名箱中男子到底知道些什么事。最后,去侦探社查,看看他们是不是有苏艾惠的消息。”
他在黑板上写下负责各个侦查方向的警员名字。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明天晚上九点钟在这里进行下一次搜查会议。大家辛苦了,散会吧。”
郑绍德看到黑板上自己的名字和组长写在一起,明天要到市立医院去拜访李敢当医师。他心里觉得很高兴,因为箱中男子正是他最想探知的谜团。高组长显然早就猜出来了。
“小郑,你先别走。虽然现在时间很晚了,但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讨论。”高组长在会后私下对郑绍德说。
“嗯。”
“你知道在孙子兵法中,曾提到战争是‘兵贵神速’。办案子,对我们来说也差不多就像打仗。打仗嘛,必须迅速地攻入主帅的阵地,而办案也要迅速地揪住嫌犯的小辫子。可惜我年纪大了,反应已经没办法这么快,愈来愈做不到这一点喽!”
郑笑着说:“别这么讲嘛,组长。你离退休年龄还远得很呢!”
“哎,老实说我有点后悔。今天下午在侦询朱作明时,我没把握好时机,问他第三个问题。现在想到已经来不及了。”
“是什么问题,一定要那时候问呢?”
“我认为如果是那个时候问,说不定可以立刻突破对方的心防。”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啊?”
“我想间他的问题是——朱先生,你会冲洗底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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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郑绍德很难掩饰心中强烈的惊讶,“你该不会认为杀死林浩山的是朱作明吧?这……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
高钦福的问题,很明显就是在指绑架案的照片。没错,仔细一想,唯有绑匪能够自行冲洗底片,林浩山所接到的勒索信里才会附上苏艾惠被绑住的照片。
这样的照片,绑匪是绝对不可能将底片随随便便送往一家照片冲洗店处理的。这种奇怪的照片必然会引起店员的注意,而两名歹徒从头到尾都戴着狗头面具,就表示他们绝对不会希望在任何时刻被人记住脸孔。
但是,由此直接推导到“朱作明是杀害林浩山的凶手”这个答案,也太匪夷所思了把?
“为什么不可能?”彷佛料想到郑绍德激烈的反应,高钦福淡淡地回问。
“首先,我们发现朱作明时,他是被反绑着的。那根麻绳还是我亲自解开的,费了我好大的力气,松开之后发现他的手脚皮肤都擦破了,手腕和小腿等部位还出现瘀血的现象。况且他的头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呢,那块黑布的结是绑在脖子后面。纵然他可以先绑住脚、再用黑布蒙头,那他要怎么绑住自己的手臂呢?没错,现在是有一种专门用来绑绳结的机器,只要按一下按钮就行了,绑得也十分牢靠,但在现场我们也找不到这样的机器啊!他绑紧手脚又蒙着头,怎么样也没办法把那种机器送到警察找不到的地方。那一定是歹徒用力紧绑住他的,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可能自力绑住手脚,除非!除非——” 郑绍德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脑中却闪过一种可能性,于是他便说不下去了。
“除非什么?”
“除非……除非他有共犯。”
“很好,小郑。你头脑还算转得过来。”高组长微笑说,“不过,我想朱作明没有共犯。”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什么……组长,这样你还能认定他是杀死林浩山的凶手?”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说。我只有对你说,我后悔当初没质问朱作明是否会冲洗底片,以及问你为什么认为朱作明绝非杀死林浩山的凶手而已。其他都是你自己说的。”
小郑不好意思地笑一了笑:“好嘛,组长,是我太心急了。不然,你认为朱作明是凶手吗?”
“和你一样,我也认为不是。”
“为什么呢?”
“有两个主要的原因。第一,为了让朱作明好好休息,我们并没有主动跟他说,林浩山的头不见了。而在今天下午问话时,他也从来没提过这一点。第二,他对箱中男子的事情毫无所知。凶手是知道这两件事的。”
“但他也有可能是在演戏骗人吧!”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事实上他大可以改变整个事件的说词,使证言简单明了,让警方信以为真。”
“组长,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干脆地说,凶手在他面前砍下林的头颅之类的话吗?”
“嗯,这样才省得麻烦啊!正因为他的证词有一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我才认为他并不是凶手。”
“既然他不是凶手,你何必说后悔没有把握时机突破朱作明的心防呢?”
高钦福看着会议室墙上的时钟,上面指着十点五十一分。
“小郑,朱作明虽然不是杀人凶手,但他却很可能是绑架案的主谋。”
“这……你愈讲我愈不明白了!”
“咳!”高钦福轻轻叹了一声,继续说,“也难怪你不明白,因为这个案子实在一点都不单纯。我这样解释给你听好了——整个事件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是林浩山收到勒索信,与朱作明一起准备赎款与木箱;后半部则是命案发生的今天凌晨。我有理由,认为朱作明是策划前半部绑架案的嫌犯之一。”
“那后半部呢?”
“套一句朱作明的说法,那真的是一件意外。”
郑绍德点点头。他虽然对高组长话里的含意还不甚了解,但并未再迫问什么。他知道高组长要开始说明心里的推论了。
“从绑架案中,我们首先可以发现四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首先,歹徒虽然知道林浩山的手机号码,却没有使用电话勒索,反而使用信件;接着,那三封信的信封上没有贴邮票,很显然并不是以邮递的方式寄达,而是直接送到林浩山的办公室;第三,信封里都附上照片,那些照片虽然都标明拍摄时间,但相机的时间却是可以任意更动的;最后,歹徒要求林浩山找一个帮手一起搬运赎款。”
“嗯,我同意。”
“好。朱作明曾经说,七日的勒索信,是在早上九点送到林浩山的办公室。因为他说了这句话,才让我心生怀疑。食品公司八点半才开始上班,董事级的干部是不可能这么早到的,林浩山显然也差不多是在一进办公室就立刻看到信。然后他马上去找朱作明——原来朱作明比林浩山更早到公司,也就是说,朱作明有可能是送信的人。除此之外,很少人知道林浩山由私生女。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只有林的妻子和朱作明两人。但林太太的嫌疑可以排除,因为她若跑到办公室来送信,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况且从她的家世背景来看,她去策划一件绑架案勒索金钱实在没什么意义。”
“等等,组长,侦探社的人也知道这件事吧!”
“没错,但他们如要勒索,是不会用信来传递指示的。”
“也对。”
高钦福停顿一下,清清喉咙。
“用信来勒索和打电话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朱作明不会被林浩山认出声音。纵然朱作明再怎么改变音质,林浩山都很有可能认出这位相识多年的朋友。而信件就不会被认出来。信封上的字是用直尺画的,而信纸则是一般的A4纸,内文使用电脑打字,这在任何地方都很常见。很巧合的一点是,林浩山接到勒索信,就立即向朱作明求援。虽然说朱作明自己也必须借出一千万,但也许他策划这件绑架案,就是为了林浩山的一千万。说不定还有其他动机。无论如何,歹徒的第三封信,即指示林浩山找一个帮手搬赎款:身为主谋者的朱作明,很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帮手。林浩山在市长选战中已经投下大笔金钱,朱作明一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朱作明设定了林浩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自力筹集的金额——两千万,就是为了要让林浩山找自己帮忙。因为,林浩山帮助过朱作明,林一定会要他还人情。再来,就是十个木箱的问题。纵使那些木箱子很多,很不好搬,真正想勒索的歹徒在警告被勒赎者不准报警的情况下,仍然不太可能要被勒赎者再去找什么帮手。何况,私生女的事又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歹徒要林浩山找帮手,显然有更深一层的目的,那就是,朱作明必须亲身协助林浩山搬运赎金才行。虽然朱作明宣称他不知道那些木箱子是用来浮在水面上的,但我想那才是在演戏。事实上那些箱子根本不是这种用途,他只不过是在顺着警方当时的解释而已。”
“不然,还有其他用途吗?”
“有啊!比方说,掉包。”
“掉包?”
“关于运送赎款的指示有一点很奇怪,是吧?两千万元纸钞占不了多大的体积,但歹徒却吩咐他们使用十个能够装入的木箱子。”
“嗯。”
“还有,我想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栋商业大楼的电梯只有一座,虽然已经采用浅黄色的壁面,而且也装了一面大镜子,实际上却非常狭窄。小郑,让我们来想想看,他们应该怎么把赎款搬到车上去?
“首先,当然是先把林浩山办公室的木箱子都搬到朱作明的办公室去,然后打开保险柜。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办公室在六楼,所以他们搬运下去的唯一管道是搭乘电梯;木箱子很重,所以他们需要一辆手推车。他们也不可能在六楼就先用绳子把箱子绑好,这样要送到楼下去是很困难的。”
“好,假设一辆手推车一次可以运载两个木箱,那么十个木箱就需要运送五趟。但他们必须考虑木箱的体积。电梯太狭窄了,手推车推进去之后,人就很难站进去。于是,负责在电梯里控制的最好只有一个人。停车场在商业大楼的侧门,所以他们也必须事先准备好运送的小货车。
“朱作明因为是帮手,他当然可以建议林浩山如何搬箱子会比较方便。而只要木箱子一有机会离开林浩山的视线,他当然就可以趁机掉包。这就是为何要把赎款分装在十个木箱的真真目的!木箱愈多就愈容易制造掉包的机会,如果将钱全部装在同一个箱子里,那朱作明就没有办法将木箱掉包了。”
“组长,那你的意思是是,木箱准备要投入水中只是一个幌子?”
“并不完全是幌子。当然,木箱子最后还是会投进水中,只不过那是已经被掉包后的箱子了。不管里面是空的还是装了一大叠报纸,总之不会有钱。朱作明是一个人策划全局,永远不会有绑匪靠近河边想取得赎金的。”
“组长……朱作明如果要掉包,那他自己也必须事先准备十个同型的木箱子吧!这些木箱子那么占空间,朱作明要藏在哪里呢?”
“当然不会放在电梯或他的办公室里。他可以把箱子放在停车场的另外一辆小货车上。两辆小货车的距离可以停得很近,只要他负责的工作是将手推车推到停车场、搬进货车里,那他自然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进行掉包的工作。”
“我明白了。朱作明可以要林浩山在六楼装赎款钉箱子,而自己则负责将箱子运送到小货车里。而真正的勒索犯朱作明就是在这时候将箱子掉包。”
“没错,而且,朱作明根本就是算准了林浩山绝对不会报警,才敢这么做。否则,在警察监视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找得到掉包的机会。”
高钦福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让我们把整件事重新整理清楚吧!朱作明想向林浩山勒索一千万,所以他绑架了其私生女苏艾惠,并且拍下苏艾惠被绑住的照片。接下来,他制作勒索信送到林浩山的办公室。林浩山果然向他求救。
“好,筹完钱之后,他们把钱放进保险柜里,设定密码锁好。然后林浩山准备了十个木箱放在他的办公室里,而朱作明自己也偷偷准备了十个相同外型的木箱。
“朱作明无论如何必须取得赎款,但是他绝不可能真的正如警方猜测,开着汽艇收回水上一漂浮的木箱子。那样太费时费力而且容易引人注意。他所采取的取款方式是,在将赎金丢人水中之前就把箱子掉包。”
“组长,那为什么你认定他没有共犯呢?”
“如果他有共犯的话,他就不需要用信件的方式勒索了。他可以请共犯直接打电话给林浩山。毕竟,信件勒索是整个犯罪计划中最脆弱的一环。”
3
没想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郑绍德不得不承认,高钦福的解释的确相当合理。在他的脑海中,从下午以来一直萦绕着木箱里那个怪异男子疯狂的模样,以至于对于整个案子无法像高组长一样理解得这么清晰。
“只要那些掉包过后的木箱子按照计划,顺利地被投入水中,不管是丢进爱河、旗津或是西子湾都好,只要朱作明一直陪着林浩山,林就想不到他才是真正的主使者。真正装钱的小货车可以改天有机会再开走,被绑票的苏艾惠可以改天有机会再放人。那些被投进水中的木箱子则可以永远不用理它。”
然而,让朱作明完全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林浩山并没有准时出现,反而在凌晨零点时在他面前被杀、现金两千万被抢,他自己则被反绑并强灌安眠药!
“这件案子最奇异也最令人想不透的谜团由此开始。两名冒充绑匪的歹徒突然出现在朱作明的眼前,我想这才是真正让他害怕的地方。虚构的绑匪竟然成真,而且歹徒的精神状态十分异常,甚至在朱的眼前杀死林浩山!”
警局会议室外一片安静,外头值夜班的警员似乎连聊天、听音乐的兴致也没有,高钦福踱步的皮鞋声此时更显格外锐利。
“朱作明在警察到达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那栋大楼,前往医院治疗与住院观察,也都有警员随侍,所以他没机会再到停车场去。我在回到分局来以前,曾经要几位警员清查商业大楼停车场的所有车辆。很可惜,他们并没有找到那辆装着十个空木箱、朱作明准备用来掉包的小货车。”
“不过,这其实也用不着太惊讶。因为既然会出现连朱作明都料不到的歹徒,就表示他的犯罪计划在策划期间就被某人知道了。而某人正好利用这个计划,顺利抢走现金两千万!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他们,早就知道朱作明想掉包那些木箱,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抢走了钱,很可能连朱作明准备的小货车也一并开走,所以我们才找不到那辆装了木箱的车。”
“但事件发展成我们见到的样子,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林浩山会被杀?为什么他的头颅会被带走?为什么现场留下的唯一的一个木箱子里,会出现一个从来没看过、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怪人?”
郑绍德对这些问题也毫无头绪。他个人心中所有的假设与推论全都卡死在这些问题上。
换头魔法——咒语——舞蹈——
那两名歹徒究竟是什么人?
“小郑,我知道你对那个箱中男子很感兴趣。这也就是我们明天早上要去见李敢当医师的目的。李医师可以说是闻名世界的医学权威,特别是在脑医学、神经解剖学。异常心理学方面的研究无人能出其右。
“明天我们见到李敢当医师以后,他应该会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那名男子精神状况的事。那名男子在今天凌晨究竟经历过什么、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说出‘换头魔法’之类的名词,到时候说不定都可以得到解答。另外,法医那边的验尸,在明天大概也会有初步的结果,那具无头尸体到底是不是是林浩山本人,我们也会知道的。”
“我想,能否将朱作明以绑架勒赎未遂的罪名定罪,相关的证据搜集就交由其他的同事负责吧,等他们找到苏艾惠之后,不论她是活着还是已经变成尸体,我们都可以再掌握住更多的证据。至于你,就和我一起来追查这件残忍命案的真相吧!”
“我明白了。”
会议室外面,传来钟响的声音。
——十二点整。
郑绍德凝视着会议桌上尚未收妥、被当成重要证物的两只黑色狗头面具,眼前不由得浮现整整二十四小时以前,在耀胜食品公司挥舞水果刀的神秘歹徒,两人张牙舞爪的狰狞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