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连萧寒僧的呼息也急促了起来,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他一向是以杀制杀,以进为退,以攻代守,以胆搏胆。
这是诸葛授他“自在门”的“去恶杀法”和“除恶刀法”。
诸葛年轻的时候,时常采用这种杀法。
──除恶,要务尽。
──斩草,要除根。
──杀人招,为了活人命。
既然厮杀,一旦杀将开来,就决不容情,绝不姑息。
除非不动手,一动手则宜先发制人,一鼓作气,一击必杀,一气呵成,一往无前。
这样的杀法,最痛快,最猛烈,也最义无反顾。
诸葛先生在青年时,受韦青青青的点拨,对这种步步进逼步步杀的绝招,就有两种,一种是刀法,传给了萧寒僧,另一种是剑法,日后则传了另一门徒。
人性情不同,修为各异,虽执同一毛笔蘸墨,写出来的字,大抵也是不一样的。
韦青青青同样把这类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口诀授予天衣居士,但天衣居士所修练、发展出来的刀法,则跟诸葛先生大相迥异。
“天衣居士”许笑一所练成悟得的刀法和剑法,日后也大大有名,并在一个门徒手上发扬光大,名震天下,做出了许多震遏古今的大事来。
这正是“隔空相思刀”。
还有“凌空销魂剑”。
那个了不起的徒儿,正是王小石。
王八旦的“王”,大小的“小”,石头的“石”。
王,小,石。
名平凡。
人却不凡。
所作所为,更是不凡。
不过,到诸葛先生年纪大了,反而,很少施用这种杀伐极重、杀气极强、杀着极厉、杀意极浓的招式与功法了。
正如一个人一样,青少年时总自以为是,有本领的更易自大自负,浮躁难免,跋扈嚣张,喜欢对人指指点点,看人一无是处,那都是因为年少而修养不足,心浮意躁、意马心猿覊制不住之故。但到人年事渐高,修养渐高,慢慢懂事之后,就知道不能光以杀就能止杀,也不可能以暴便能易暴。有时候,得以退为进。有时候,要以静制动。有时候,要以柔制刚。有时候,得以弱胜强。
至刚者易折。
至雄者易孤。
这得要靠人生境界的提升,才能悟得的,年纪太轻,才华太高,也没有用。
岁月,才是真正的炼金炉。
实践,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于是,诸葛把这种决杀的刀法、拼命的剑法,如今,日后,都授予他其中一名高徒和其中一位义子。
义子,就是萧寒僧,日后,他受命潜入“大连盟”,本拟瓦解“惊怖大将军”,刺杀凌落石,结果反而为“大将军”所趁,折磨致死。
他潜入“朝天门”和“大连盟”时,署名为“萧剑僧”,外号为“小寒神”。
──“小寒神”萧剑僧,用的却是刀,致命的原因是他有了心上人:殷动儿。
这是后话不表。
至于诸葛的另一门徒,正是日后的“四大名捕”之一,人称“冷血”的冷凌弃。
──也就是说,差不多在萧剑僧潜入“大连盟”,慢慢获得“大将军”信任之后,冷凌弃,也渐渐在诸葛先生悉心照顾之下,抚养长大,武功渐高。
直至冷血武功渐成,刚要出来闯荡江湖,立一番功业之际,“小寒神”也正好惨死在凌落石的毒手下。
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成败胜衰。
起伏循环,莫不如是。
只不过,如今,张怀素忽尔剪指如剪纸,手法干脆俐落,心惊之处令萧剑僧(原萧寒僧,文从日后之名,方便阅读)也不禁为之退一小步。
这一退,气势顿敛。
杀势大减。
张怀素剪法陡急,咔嚓咔嚓,遂又落下几根手指!
太可怕了,这个人,披着发,第一件事竟是──剪去自己的指!
(却是为何!?)
就在这一恍惚间,只听铁手一声沉叱:“唵!”
萧剑僧初闻,尚不知其意,但脑门中总算给这一声如大地沉雷的一喝,醒了一醒。
他乍见数物,飞跃而至,疾扑而来!
那都是指节。
但也都不是手指。
一节手指,变成了蟾蜍。
一节指,却变成了飞蛇。
另一节成了蜈蚣。
还有一节,竟变成了猼訑。
有一节竟成了羬羊。
它们都各自在地上、半空,扑将下来,或一跃而起。
或缠或噬,或抵或刺,全都向萧剑僧发动了袭击。
第六章 弃花如弃妇
萧剑僧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抵挡、如何抵抗!他唯有将“去恶杀法”和“除恶刀法”一并祭出,见物斩物,遇袭反袭。
七、八刀下来,他的刀已血肉模糊,也鲜血淋漓。
那些怪虫异兽,一旦遭受斫杀,血肉断裂,反而紧紧粘贴在刀口、刀身、刀锋上紧紧不放,而且未死,蠕动卷腾,慢慢侵上刀锷、刀柄来!
它们辗动时在锈刀上所发出来的血肉粘糊的挣扎蠕行之声,确令人闻之欲吐。
萧剑僧没有办法。
只有弃。
──弃刀!
因刀全沾了怪虫、怪兽的恶血!他弃刀。
刀飞扔向张怀素。
张怀素的十指箕张,指节完好无缺。
他用的只是掩眼法,也正是一种“疾雷破山”大法。
“庄子.奇物论”中有云:“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也就是一切变异恐怖,都不能使之惊吓,才能有所破。
张怀素一开始就先剪手指。
这使杀气森森的萧剑僧先行惊了一惊。
一惊,气势顿失。
杀气陡散。
元气一涣,张怀素的各节指骨,在萧剑僧眼里,立即成了各类形容古怪的奇兽诡虫,纷纷攻至。
越砍越凶。
越杀越活。
越拼越热。
而且见风即长。
见血更猛。
见人就噬。
它们随刀而上,不怕刀利,不畏锋锐,片瞬间,萧剑僧的锈刀,成了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肉虫血渍,且向刀柄飞快上侵,迅即腐蚀。
萧剑僧再不犹豫。
弃刀。
掷刀。
刀掷张怀素!
张怀素大叱一声,一甩发,以一大把乱发,卷住了刀。
他已成功的夺过了萧剑僧的刀。
没有刀的萧剑僧,岂是其敌?张怀素身形在旋动中,已拾起了花。
他的身子犹在旋动,浑身就似一个大旋风,同一时间,力已蓄沛,一扬手,便发出那一朵颜色鲜丽的花。
原是弃花。
而今却是,一朵杀人的花!
花是美艳的,但曾给放弃过,所以份外妖娆残艳。
而且,变得更有杀伤力!弃花如弃妇!弃妇因为曾给放弃过,更变得妖艳狠丽,同样,一旦还手,也更歹毒恶绝!
这是一朵弃花,却一如弃妇,扑开向萧剑僧的脸!
萧剑僧手上已无刀,他怎么抵挡飞扑过来的弃妇,或是,这疾向他绽开的艳花!?
张怀素躲过了而且接住了萧剑僧的弃刀,但萧剑僧又是否能躲得过张怀素的弃花?
花开如刀。
刀光如花。
就在这一刹间,张怀素中刀。
着了刀。
刀就扎在胸前。
心口上。
──一如他的预感。
张怀素的恶梦。
刀光如梦。
梦如花。
花开开就要谢了。
梦梦醒便要逝了。
张怀素发现已迟。
就在他披发扬起,卷住来刀的一刹,萧剑僧却去做了一事。
他一俯身,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