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几个小时之前。
录口供的?周明理被?问到, 为什么目睹了凶杀案却没有报警时,他低下了头。
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张被折得皱皱巴巴的?纸。
他展开来, 手指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坐在对面的?警察注意到, 周明理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眼神?飘忽乱瞥,双腿挪动?, 身子前倾,企图往他们那边靠拢。
这是一个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寻求安全感的?表现。
可他刚刚回?忆陈家父子俩杀害江银梅的?经过时, 尚且都能够保持镇定。
这就不免让两位警察产生了好奇, 当年还发生了什么事, 让如今坐在公?安局里的?周明礼还心有余悸?
他们俩的?视线都投向了那几张展开的?纸上。
写得满满当当的?炭笔黑字,首行还标注着日?期,纸张侧边有参差不齐的?痕迹。
这是从他日?记本上撕下来的?。
周明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我?那天, 的?确是打算报警的?……”
-
他当年虽然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但也不至于包庇行凶杀人的?陈家父子。
只不过, 从大树上摔下来后, 被?那俩人给发现了。
做贼都会心虚, 更何况是杀人?
陈爱民手中拎着把?铁锹,眼神?慌张又凶狠, 似乎下一秒就要往人脑袋上拍去。
但他儿子陈想不愿多生出事端,将人拦住。
“哎,大傻个儿。”
陈想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得亏周明理惯会装傻, 他张嘴就哭:
“……你、你抢我?的?伞, 我?要、我?要告诉我?爸爸……”
一边哭,还一边拾起洒落的?小石子, 孩子气地往陈想身上砸。
精湛的?演技,把?父子两人都给骗了过去。
陈想往旁边的?大树上撇了一眼,估计是觉得,这棵歪脖子榕树粗壮又高大,一个生活不能自?理、上厕所都得麻烦别人帮他提裤子的?巨婴,指定爬不上去。
就更不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他劝陈爱民抓紧时间处理现场,又把?抢来的?伞还给了周明理。
还专门?把?他送回?了家。
也就是这件小事儿,让周明理心里生出了几分犹豫。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关门?堵住母亲生路,协助陈爱民作案的?人,却是整条胡同里,最讨大人们欢心的?五好少?年。
俗称“别人家的?孩子”。
连周明理那个要求严格的?父亲,见到陈想都会面露和蔼微笑。
感谢他把?自?家傻儿子送回?来,又关心他有没?有淋到雨,还恨不得留他在家里吃顿宵夜。
周明理平日?里本就嫉妒陈想,在那一时刻,更是产生了一种担忧。
担忧自?己不再装傻、主动?坦白后,爸爸会认为他是个撒谎成性、大逆不道的?坏孩子。
担忧自?己即使把?看到的?真相说?出来,胡同里的?人们也只会选择相信陈想。
于是乎,那天夜里,周明理把?本该告诉父亲和警察的?话,偷偷摸摸的?写进?了日?记本中。
或许是当巨婴当得太久,虽然不至于真的?变成傻子,但他也已经失去了主见。
接下来的?一周,周明理悄悄地关注着胡同深处,陈家父子俩的?动?态。
他们的?心理素质就强多了,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
不像自?己,因为目睹了一场凶杀案,就吓得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甚至还发起高烧,卧床大病了一场。
半夜呼吸滚烫,意识混沌时,周明理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坐在教室里,给班上的?孩子们弹电子琴的?女人。
他死于大火的?妈妈。
梦境如胶片般在他脑海里闪回?,可能是幡然醒悟后的?懊悔,也可能是压在心底的?四年,还有可能,是冥冥之中,妈妈给他的?指引……
周明理在梦中记起了一个人,一个会相信他的?话,并?且能够把?坏蛋给抓起来的?人。
他悄悄地翻出妈妈的?遗物,在一本电话簿中,查到了这个人的?手机号码,以及她的?地址。
晚饭前,他撒谎去跟隔壁胡同的?孩子们玩捉迷藏,实际上打了辆出租车,去了个挺远的?地方。
那是县城边的?一栋自?建楼房,妈妈还在的?时候,曾带着他来过。
所以,周明理知道,楼房里着住的?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女人。
姓冯,是位警察。
听说?她为了救马路上的?一群小孩子,自?己被?车撞断了腿,而且再也当不了妈妈,也当不了警察了。
她从市里回?到小县城养伤,英勇事迹很是轰动?。
周明理的?妈妈作为学校里的?音乐老师,带着自?己班上的?孩子们去看望冯警官。
他也跟着一同前去了。
还记得,那位女警半边脸上缠着纱布,但露出的?一双眼睛非常温柔和善。
没?有想象中的?警察那么严肃锐利,压根就不会让人产生畏惧心理。
以至于,周明理站在楼下,按响门?铃的?时候,还觉得会像他上回?来时那样,有个矮矮胖胖的?保姆阿姨来给他开门?,迎他进?去,给他拿橘子吃。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在那扇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蠢笨如周明理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此被?改变了。
因为门?内的?院子中,鲜血成泊,横尸遍地。
矮胖的?保姆阿姨的?手跟胳膊上,已然看不出肉色,被?染得通红。
围裙上也沾了大片血迹,顺着她微微起伏的?肚子向下流淌。
这些?血应该不是她的?,而是院子里地上那些?男人的?。
一具挨着一具,或躺或趴,还有的?栽在墙边。
姿势各不相同,但都被?砍断了手脚。
周明理只觉腿间一热,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整个人像只被?掐断脖颈的?猫,叫都叫不出一声来。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跟陈爱民院中杀人一样,在这十年中,频频出现在周明理的?梦里。
那个曾笑眯眯地递给他剥好的?橘子,告诉他“别叫我?冯警官了,叫我?冯阿姨就好”的?温和女人,正自?己摇着轮椅,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
声音和记忆中相差无几,还是那么得和蔼亲切:
“欸?这是哪个学校的?孩子放学了,怎么跑到了我?这儿来?”
相比之下,保姆阿姨说?的?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清楚,您看,要不要把?他给一起处理掉?”
听到这里,周明理才回?过神?,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但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刚迈出去一步,就摔了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
矮胖的?保姆虽然长得像球形,但动?作却极其轻盈。
两三步就跳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像拎只小鸡崽子一样轻松,直接拎到了女人的?轮椅前。
女人歪了歪脑袋,打量着周明理的?脸,然后笑了一下。
“我?好像见过你,是吗?”
“是的?是的?!”
周明理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晚承认一秒,就跟地上横尸们同一个下场。
他急得语无伦次,连哭带比划,颠三倒四地讲着三年前来她家中探望的?事。
“……你还说?,让我?喊你冯阿姨……”
女人似乎是回?忆起来了,很开心地弯了弯眼睛,扯动?了颊边狰狞的?疤痕。
“你的?妈妈,是教音乐的?,对吧?”
周明理又点起头,“对对对!”
“把?他放下吧,这是个好孩子。”
女人的?话音一落,他脖颈后被?人揪住的?领子便松开了。
周明理如释重负一般趴在女人脚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极度的?恐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之下,他又低低呜咽起来。
他的?妈妈……好像在无形间,又救了自?己一次。
“哎!我?问你,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保姆阿姨拍了拍手上的?血,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自?然得就像是做完饭,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一般。
周明理很怕这个人,不敢有一丝隐瞒,连忙从当年的?那场火灾,一直讲到上周刚发生的?凶杀案。
“……我?来、我?来是找您报案的?。”
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轮椅上的?女人神?态中竟多了几分颓然和无力。
仿佛顷刻间就苍老了十几岁。
她缓缓开口,“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嗯。”
她愣了两秒,又问:
“你的?邻居梅姨,也被?她丈夫和儿子杀害了?”
“是的?。”
女人得到回?答后,良久没?有说?话。
保姆出声询问:“要不,我?先?把?那父子俩给处理了?”
“算了。”
女人这才摆了摆手,道:“做无用功罢了,人死又不能复生。”
“况且,”她摇着轮椅,转身,“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要……我?可能已经被?老师发现了,不能再节外?生枝。”
周明理趴地上哆嗦成一团,听到她这话,下意识抬了抬头。
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却说?出“被?老师发现”,着实有些?诡异。
可还没?顾得细想,就又听保姆道:
“那这个人呢?”
粗短的?手指头指着他,“他都已经亲眼看见了,算不算是节外?生枝?”
周明理一瞬间汗如雨下,紧张到说?不出求饶的?话来,往地上一跪,就要给坐轮椅的?女人磕头。
却被?保姆呵止,“别搞这一套!”
他被?吓得六神?无主,彻底不知道如何是好。
装傻的?这两年,周明理整日?只看儿童动?画片,连稍微带点血腥的?警匪影视剧都很少?看。
此时此刻摊上这种荒唐事儿,连借鉴点经验都没?参照范本。
“我?……我?可以继续装傻……”
周明理趴在地上,鼻尖萦绕着院子里的?血腥味儿,痛哭呜咽道: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可以装没?来过,我?可以继续装傻!”
“倒也是个好办法。”
女人回?过头,眼中有些?歉意,也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只不过,当年的?周明理看不懂。
就听懂她说?:
“那就装傻下去吧。”
-
“然后呢?”
面前的?警察急切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总不能就那么放你走了?”
“对啊。”
周明理缓缓抬起头,“她们没?对我?做什么,真的?就那样放我?走了。”
两名警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可置信的?问:
“遇到了这种事儿,你居然还不知道报警?”
“……我?被?吓破了胆,不敢报警……”
“怎么着,怕报了警会遭到报复?”
“……嗯。”
“那你怎么不怕她们出尔反尔,再回?来杀你灭口啊?”
“我?也怕过的?。”
周明理实话实说?道:“所以过完年,我?就假装病情加重,迫使我?爸带着我?搬家了。”
一搬就搬到了市里的?东城区。
离新家一千米处,就是一个派出所,24小时的?民警上班。
可这并?不能给他安全感。
搬家之后,他仍会时常做噩梦,不是梦到陈爱民,就是梦到那个坐轮椅的?女人。
亲身目睹两起凶杀案,十几岁的?周明理完全承受不住,不需要伪装,都逐渐开始精神?失常了。
接下来的?几年间,在他爸爸眼里,他不仅解释智力低下,还整天神?神?叨叨,说?些?不知所云的?胡话。
周明理抬起头,目光落在日?记本中撕下来的?那几页纸上,面对两位警察,平静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编故事?”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道:“说?实话,当初那几年,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会怀疑,那栋县城边的?自?建楼,那满院子的?死尸,以及那个坐轮椅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半夜躲在被?窝里痛哭后,周明理也曾狠狠懊悔过。
懊悔自?己不该为了报案,孤身去找那个女人。
懊悔不该为了妈妈买的?伞,追着陈想爬到了大榕树上。
懊悔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装傻。
恍惚中,他又想起轮椅上女人的?话——
“那就装傻下去吧。”
无悲无喜,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愚蠢和自?私。
哈哈,多好笑。
周明理心想,他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当个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巨婴。
逃避学习,逃避成长,逃避工作……逃避所有的?压力和责任。
可最后,却莫名牵扯上了两起命案,全都得一个人承受着。
真活该啊。
两位警察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认真地回?答他:
“我?们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口供。”
又话音一转,盯着周明理道:
“当然,如果你在口供中刻意作假的?话,我?们也很有可能会追究你的?责任。”
他眼神?凛冽,严肃而不容侵犯。
“毕竟,你口中那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曾任我?们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是一名光荣的?刑警。在任八年来,期间勘查案件现场2000余个,制作勘验卷1000余份、影像卷2000余份,直接参与破获有影响的?案件500余起。”
“孕期休假时,不惧危险,在失控的?货车下,拯救了6位儿童的?生命,是我?们刑警队乃至整个公?安界的?巾帼英雄!”
“她的?名誉,绝对不容任何人构陷。”
周明理沉默着听完,坐在椅子上愣了好半晌。
最后才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
“那位冯警官,五年前,是怎么死的??”
-
刘思甜从医院回?到单位后,局里的?同事们正翻查着五年前,那起“1101”事件的?卷宗。
没?等她开口询问目前的?调查情况,张茂林给她递来了最新的?口供。
“这是根据周明理的?回?忆和描述,小韩画下来的?当时的?现场景象。”
他的?表情并?不轻松,沉声道:
“如果他的?口供属实的?话,我?们怀疑,当年死在那个院子中,又被?处理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从境内逃到蒲干的?一伙毒犯。”
刘思甜听了愣在原地,“……冯姐是18年出境后才遇害的?,怎么会在13年的?时候,就跟杀害她的?毒犯扯上关系呢?”
可张茂林却反问道:
“那18年的?时候,冯姐为什么要孤身前往蒲干呢?”
刘思甜回?答不上来。
因为冯姐10月底出境,而就在10月中旬的?时候,还刚刚答应了要来参加她的?婚礼。
“或许,冯姐的?遇害,并?不是什么意外?。”
张茂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刚从医院回?来,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先?去食堂。”
“等等。”
刘思甜抬起头,“周明理跟冯姐的?这件事儿,小谈现在知不知道?”
谈靳楚的?爷爷,五年前服用安眠药自?杀,卧室中找到的?唯一物证,只有一块雕刻着诡异文字的?金牌。
偏偏,那上面出现了冯姐的?指纹。
而谈老前辈曾经给冯月君那批刑警们上过课,包括现任刑警队长刘敬天在内,大家都习惯于喊他一声——老师。
张茂林扫过周明理的?口供记录,抬起眼。
“小谈他现在,还不知道。”
-
高鲁木斯无人区。
此时的?高原上夜色已深,谈靳楚骑着越野摩托载着程屹,头顶浩瀚星空,正迎着凌冽冷风,前往西北角的?一处藏民住宅。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分头搜寻,他们已经将这条路径上的?居民点排查的?差不多了。
高鲁木斯警方那边没?有什么收获,今夜即将跟他们A市和B市的?几名刑警汇合。
本来按照分配,最后一处藏民住宅,应该是由B市的?两位刑警搜查走访的?。
但那位同事晚上9点多的?时候,开始出现了高原反应。
眼见情况不对,他们的?副队长立即准备将人送往最近的?医院。
程屹主动?接手了这一任务。
谈靳楚没?说?什么,自?觉地佩戴好装备,骑上了这辆摩托车。
车后的?人正在对讲机里跟人交流。
不同于警车内的?车载无线对讲机,这种手持的?对讲机,一般只能保持10公?里内的?通讯。
谈靳楚骑得虽稳但快,目前已经要超出了这个距离。
程屹只能冲对讲机大声吼着:
“啊?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哦哦哦,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们这边目前也没?什么状况……”
话还没?说?完,谈靳楚猛的?一个横刹,差点把?程屹手里的?对讲机给甩出去。
“嘘,”他冷声道,“关掉手电筒。”
程屹只是愣了两秒,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将对讲机和手电筒都揣进?兜里,然后甩出了警棍。
而在光线熄灭之前,他也已经瞥见,几十米开外?,似乎有狼在徘徊不前。
而狼这种动?物,对血腥味儿极其敏感。
顷刻间,谈靳楚已经凭借自?己的?动?态视力,还有目前的?温度和风向,做出了最直觉性的?判断。
“11点钟方向,一百多米外?的?那间碉房。”
程屹点头,“看见了。”
谈靳楚提醒,“坐稳了。”
下一秒,他将油门?拧到底,冲着那个位置飞驰而去。
“你守后窗,我?直接从前门?进?。”
程屹道:“咱们还是一起从正门?……”
“你关掉手电筒前,没?看到反光吗?”
谈靳楚说?:“那是摩托车的?车镜,四个嫌疑人,被?咱们俩给碰上了。”
“明白了,我?守住后窗。”
藏式的?土砖墙碉房近在眼前,几头狼的?身影看得更清晰了。
它们依然在稍远出徘徊,不敢上前,却又不肯离去。
程屹现在想通了原因——
离近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直冲人面上,连高原呼啸的?大风都吹不散。
谈靳楚稳稳停住摩托车,程屹翻身跳下。
俩人曾在警校里就是师兄弟,不知道一起打过多少?场篮球赛,加入刑警队后,又不知道一起出了多少?次外?勤,默契程度不言而喻。
不需要谈靳楚安排,他迅速飞升冲往碉房的?一角。
这个位置不只是后窗,同时还可以守住西面的?小窗口。
而谈靳楚则抽出警棍,独自?冲向正门?。
这间碉房虽小,却有院子和外?墙。
他两步翻过高高的?墙体,稳稳落在院子之中。
但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就让他愣住了。
谈靳楚握着对讲机,“过来吧,不用守了,那四个人,已经全部都死了。”
说?完,便抬起头直直望向屋内的?人。
大门?敞开,全然不畏冷风。
屋中没?有大功率的?电灯,只有那人的?脚边,放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光线很暗,难怪他俩在外?面时没?有发现。
谈靳楚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
院子中,四具男尸以及四颗割下的?头颅,便被?照得清清楚楚。
程屹也已经翻墙跳进?来了。
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眼睛微微眯起。
然后跟谈靳楚一样,也望向了屋子中央的?人。
只能看到背影和半边侧脸,是名女性。
穿着一件满是血垢的?藏式服装,旁边还卧着一只雪白干净、绑着蝴蝶结和珊瑚珠的?小羊羔。
女人跪在蒲团上,并?不在意身后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然后磕头。
一俯身,谈靳楚和程屹这才发现,女人拜的?,是一张主席像。
磕完头后,她才缓缓站起身。
迎着两名男警的?锐利视线,一步一步走来。
一开口,便是晦涩的?藏语。
程屹问:“……她说?的?是什么?”
谈靳楚听得懂,却又有些?不理解她的?话。
“她说?……自?己本来的?任务,只是毁掉他们的?电脑,没?打算杀人。”
“但他们,不该抓她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