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徜徉在思想的密林里 邓晓芒 2000 汉字|22 英文 字 27天前

却正由于每个人的这种自由发展的努力而将从必然王国一步步迈向自由王国,接近于“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前提” (马克思)的社会理想。因此,为真理而真理,为学术而学术,为道德而道德,为正义而正义,为美而美,为艺术而艺术,总之,为自由而自由,这就是一个真正知 识分子的独立人格的最后基点。当然,这也是人类生存和每个普通人发展的潜在方向,但知识分子在这方面是先知先觉者,他们最先意识到,每个人为自己争自由就 是为人类争自由,当他们把这一目标当作个人目标来追求时,他们实际上也是为人类共同的前景开辟着道路。而当所有的人都能够达到像知识分子这样的生存境界 时,知识分子的使命就完成了,“知识分子”这一角色也就从社会结构中消失了。因此,说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心”也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好,肩负着 社会历史的“责任”也好,如果没有知识分子自身的人格建设作为前提,如果不是立足于知识分子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点,而只是基于传统知识分子的榜样,或是仅仅 作为国家、社会和劳动大众“养活”知识分子的代价来要求知识分子(要求知识分子“报答”),那都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变成对知识分子的一种无端的苛 求,或是知识分子自身的一种虚伪的自我标榜。这等于要求一个意识到自己“也是人”的知识分子去勉为其难地做“圣人”。然而,一个明确了自己个人的兴趣所在 并心甘情愿地为之献身的知识分子,在客观上倒的确会成为各方面的社会精英,而有能力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这就是如爱迪生、莱特兄弟、爱因斯坦、卓别林、 甘地、罗素、萨特、索尔仁尼琴、比尔·盖茨等等一大批知识分子给我们作出的榜样。

也许,我们不必太过于责怪现代中国知识分子。他们生活的时代太艰难了,民族的危亡、国家的动乱,使他们总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没有几天可以坐下来好好 研究一下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学问。作为受到旧式儒家知识分子深刻影响的文化人,他们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本来的“真我”当作“个人主义”的一己之私牺牲掉和清除 掉了。然而,进入到二十一世纪,外部的压力对中国的发展不再成为严重的危机,内部的思想限制也逐渐宽松,对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成长来说,这是一个从战国时期 起中国两千多年未遇的大好时机,是一个价值多元化、“个人主义”不再遭到无情剿灭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中国知识分子如果还不能找到自己独立的人格基 础、把自己塑造成不同于儒道类型的新型知识分子,那就真是活该万劫不复了。当然,有忍受不了清贫和寂寞、不想再当知识分子了的知识分子,他们的选择无可非 议,在人格上也丝毫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也有企图披着“知识分子”的外衣谋取权力、名声、地位和经济利益的假知识分子,这种人什么时代都会有,也终将为真正 的知识分子所不齿。但是,一个如此巨大而历史悠久的民族,总该有些不仅仅满足于衣食富足和各种物欲享乐的人,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也是一个庞大得惊人的基 数,这些人何去何从,才更能真实地实现自己的自我,是当前他们不得不首先考虑的问题。我不否认任何人都必须先得解决生存问题才谈得上精神的发展,我只想提 醒一下,一个想做新型知识分子的人在生存问题有了基本的解决之后,就应该想到、也有条件做到把自己的生存方式作一个颠倒:原来是先创造一定的物质条件来为 思想提供必要的基础,现在却可以把思想本身当作人生的根本基础,物质的追求则以满足自由思想的必需为限,尽量简单化(所谓“做减法”),借用老子的话叫做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我也不否认一个知识分子也可以有政治上的抱负,有从政以造福于社会的理想,我只想提醒一下,一个想以知识分子的身份来影响社会 政治的人首先应考虑自己的本分和立足点的问题,不要蜕变为争夺权力的政客,把手段变成了目的本身,从而失落了知识分子的身份。对一个真正知识分子来说,经 济政治的考虑也许不能没有,但永远只能是第二位的,是服务于个人的独立思考、精神上的探求和自我实现的。这样,他就能做到懂得经济而不陷入金钱的束缚,关 心政治而不为政治所奴役、充当政治的纯粹工具。以这种方式,知识分子就能做中国人的脊梁,这其实也就是全人类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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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中的学术与学术性的思想

我历来不认为思想与学术有什么根本的区别,在我看来,学术是用来表达思想的,思想没有学术也是不可能深入的。当九十年代有人提出“思想淡出,学术凸现”时,我感到有些吃惊,并且颇不以为然,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些自以为很有思想的学界中人走投无路时的自我欺瞒的说法。不能否认,八十年代的“思想”在今天看来的确是乏善可陈。“人道主义”问题和“异化”问题、自由问题和主体性问题的讨论,西学的大量引进和“美学热”、“人学热”、“文化热”的兴起,文艺领域中各种“禁区”的逐步突破,固然反映了时代的躁动,但由于很少进入到深层次的学理层面,基本上是“水过地皮湿”式地在中国思想界下了几场雷阵雨,除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新名词不断在刺激着人们的兴奋点之外,思想上总的说来只不过是旧话重提,并没有超出“五四”以来所厘定的“启蒙”的范围。许多“惊世骇俗”的言论都是“五四”时期早已有人说过了的,甚至还不如那时说得透彻。人们顾不上去清理历史旧账,相互之间也来不及进行理论上的认真的交锋,唯一急于追求的是形成“热点”,成为大众关注的中心。学理的浅薄限制了思想的深化。那个时代许多人惯用的口头禅是“要建立一门××学”,他们忙于发现新领域,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