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69】(1 / 1)

娇养太子妃 小舟遥遥 387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69章 【69】

  【69】

  喜欢她?

  裴子?玉说他喜欢她?

  霎那间, 明婳双耳嗡鸣,心跳也好似停了两拍,那快速升起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都快将她整个人都融化一般。

  但?很快, 她回过?神来。

  这是陷阱。

  一个甜蜜温柔的?陷阱。

  他又要像去年那样, 拿她当傻子?哄骗了。

  理智一遍遍在耳畔提醒着“不能再上当”, 明婳狠狠压下心底深处那些愚蠢的?雀跃,嘴角轻扯了扯:“你说,你喜欢我?”

  裴琏看?着她:“是, 孤心悦于你。”

  事实上,他对她的?喜欢, 比他预想中还要多。

  他行事一向算无遗策, 落子?无悔, 可偏偏在谢明婳的?事上,一再生出悔意。

  那夜她被刺客劫持, 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但?他并不慌乱,只觉以毒药控制了侯勇,便能保全她的?性命。

  这并不难。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刺客竟然并非侯勇的?手下。

  那一刻, 他乱了心神。

  几乎来不及思考一国储君所肩负的?责任,脑中只想着“决不能叫她就?这样死了”, 他失态地冲上前, 放出了袖箭。

  这并非他该做的?事。

  大渊朝的?太子?唯有一人, 而大渊朝的?太子?妃可以有很多个, 没了谢氏, 还会有崔氏、王氏、赵氏、郑氏……

  太子?妃是谁, 对太子?裴琏而言,重要, 却远不及性命重要。

  但?谢明婳……

  世上唯有一个谢明婳。

  裴琏的?原配发妻,谢氏明婳。

  “你说的?对,孤的?确……太过?倨傲。”

  裴琏嗓音发紧,神色也一片僵凝。

  他实在不擅长说甜言蜜语,或是袒露心声。

  这叫他难以启齿,更是本能地抗拒。

  打从他记事起,他便知母亲厌恶他,哪怕皇祖母和父皇告诉他,母亲只是病了,无力照顾他。

  他却从宫人们的?只言片语里得知,母亲为了生他,险些丧命,是以才厌了他。

  于是他不哭不闹,努力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想博取她的?欢心,想叫她多看?看?他。

  但?好像无论他如何乖巧懂事,还是没办法改变,母亲仍要将他送走……

  再后?来,母亲病好了,和父皇也重修旧好,没多久有了妹妹。

  父皇母后?都很爱妹妹,他也很喜欢妹妹。

  只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因为喜欢妹妹而喜欢,还是为了继续扮演长辈们眼中“懂事的?长子?”而去喜欢妹妹。

  妹妹在父皇母后?的?爱里一天天长大,他年岁渐长,感情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好似也不再重要。

  他要在意的?是国之储君该有的?责任与?能力。

  十三岁那年,他得知了父皇母后?过?往的?真相,也知道?母后?当年是被迫怀上他——

  怪不得她会厌他。

  一个不被期待的?孽种,一个困住她的?累赘,如何能不厌?

  身为人子?,他无法怨怪生他的?母亲,也很难怨怪对他器重爱护的?父皇,便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那毫无意义的?男女情爱。

  只要不耽于情爱,便不会有这些痛苦。

  既有父母的?前车之鉴,他绝不允许自己步入那样的?后?尘。

  直到——

  谢明婳要与?他和离。

  她竟敢,不要他了。

  “你心里明明还是在意孤的?,不是么?”

  裴琏扣住明婳的?手腕,狭眸凝视着她的?脸庞,不肯错漏她一丝的?神色变化。

  明婳眉心动了动,只觉这个男人果然是在给?她下套。

  上一刻说他喜欢她,现下就?来套她的?话。

  她才不会再主动送上把柄,让他仗着她的?喜欢,继续欺负她。

  “不在意了。”

  明婳将手腕从他掌心抽出,长睫垂下:“那夜你说的?话或许是假的?,但?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

  “撒谎。”

  裴琏深深看?着她,嗓音略哑:“若你真的?不在意,这几日的?关怀照料又算什么?”

  明婳沉默了一会儿,回望道?:“这几日的?关心倒不是作伪,我的?确盼着你能快些早日康复,不过?——”

  “这无关男女私情,只是看?在你是太子?,且太后?、皇后?娘娘她们都待我不薄的?份上。”

  她抿唇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朝堂定要大乱,太后?皇后?她们肯定也会伤心……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她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也希望喜欢她的人、她喜欢的?人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日暮西斜,倦鸟纷飞。

  一直到明婳推开他的?手,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裴琏独坐榻间,仍觉方才一切恍若一场幻梦。

  谢明婳,怎能不喜欢他了?

  明明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是她先来渴求他的?喜欢。

  现下他对她动心了,她却不要了。

  胸臆间好似被无数巨石沉沉压住,裴琏看?着空空的?掌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腕间的?温度……

  她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不能。

  绝不能

  长指一点点攥紧成拳,晦暗的?绯红色夕阳里,男人浓密的?长睫低低垂下,恰到好处地遮住其间肆意暗涌的?晦色。

  -

  这一夜,明婳失眠了。

  她明知道?不该想,但?一想到裴琏拉着她的?手,说出“孤喜欢你”,心脏就?克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不行不行,不能跳!

  姐姐都罚她抄了那么多遍《氓》了,那句“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都抄得倒背如流了,她决不能再犯糊涂了。

  唉,要是这会儿姐姐在就?好了,有个人时刻在耳边敲警钟,她也能更坚定些。

  单靠自己一个人抵抗恋爱脑实在是太难了。

  “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幔帐外忽的?传来春兰小心翼翼的?询问?。

  明婳还是不敢一人睡,便让春兰在她床边搭了张榻,陪着她睡。

  这会儿听到春兰的?声音,明婳道?:“没事。”

  稍顿,又问?:“你还没睡吗?”

  春兰道?:“奴婢见夫人一直没睡,便不敢睡。夫人方才在叹气,是还在担心郎君的?伤势吗?”

  明婳眼皮轻动,并未多解释,只淡淡嗯了声,又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春兰:“夫人想说什么呢。”

  明婳道?:“就?与?我说说你的?身世吧。”

  春兰只当夫人想了解她的?来历,她是个老实丫头,难得遇上个温柔可亲的?高贵夫人买了她当丫头,她自也想踏踏实实跟着夫人一辈子?,遂将她的?过?往如实说了遍。

  其实就?是个很寻常的?乡下丫头的?命运,家中父母重男轻女,生得多养不起,遂将女儿卖给?乡绅家当烧火丫头。后?来乡绅家犯了事,连带着一家奴仆也充公?,辗转入了牙行,等着被新的?主家挑选。

  只明婳是个好奇的?性子?,这般寻常经历,她也能有许多的?问?题,诸如“你可怨怪你爹娘”,“那乡绅家犯得什么事”,“那乡绅家的?那些家眷又去哪里了”,“你方才说那乡绅家最漂亮的?二娘子?不是有个秀才未婚夫吗,那未婚夫呢?”……

  春兰知道?的?都答了,不知道?的?半猜半蒙着答了。

  说起那乡绅家漂亮的?二娘子?,春兰叹道?:“小娘子?家一出事,那秀才就?送来一封退婚书,实在是薄情至极!”

  明婳啊了声,而后?也忿忿翻了个身:“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春兰自是附和主子?的?:“可不是嘛,没一个好东西!”

  主仆俩便是絮絮聊着这些琐事,直到半夜累了,方才阖眸睡去。

  -

  翌日明婳醒来时,得知裴琏一早便出了房门,于前厅召见了多名蓟州官员商议政事。

  关于外头的?动向,明婳偶尔在廊上遇到郑禹和李昶安,也简单问?了几句。

  那二人虽未具体禀明,但?透漏的?只言片语里,也叫明婳知晓上次刺杀之事,那阿什兰口口声声说要贪污账本不过?是个幌子?,实则她极大可能是东突厥派来的?细作。

  而那侯勇非但?涉及河北道?的?冒赈贪污案,还利用?职务之便,与?东突厥私下勾结。

  明婳初闻只觉惊讶,再一细想,愈发心惊胆跳。

  这侯勇竟然如此大胆!

  若只是贪污,顶多是个抄家斩首或流放,可若是通敌叛国,那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事涉军机国政,且尚在调查之中,郑禹也不敢与?明婳说太多。

  明婳则是隐隐约约担心,若侯勇真的?勾结东突厥,那他到底卖了多少军机秘密?东突厥那边竟然如此放肆,胆敢派细作暗杀大渊太子?。

  如若此事确凿无疑,两国邦交定然又要有变化……

  会打仗吗?

  大渊上一回与?突厥交战,还是八年前。

  那一次突厥还叫突厥汗国,父亲带三十万大军与?突厥狠狠打了近两年,一路打到突厥汗国的?王帐,那老汗王逃跑时不慎从马上坠落,摔到了后?脑勺中风,卧床不起。

  他两个儿子?为了争夺汗位,起了内讧,最后?突厥汗国一分?为二,大王子?吉栵自立为东突厥汗王,二王子?莫铎为西突厥汗王。

  西突厥势弱,第一时间投降,不但?送来质子?,还愿为大渊属国,互称叔侄,年年进贡。

  东突厥吉栵不服气,带着兵马与?大渊继续打了半年,最后?还是熬不住,递了降书,愿与?大渊百年修好。

  说好百年修好,这才第八年,东突厥竟然偷偷摸摸搞这些小动作。

  明婳想想都有些窝火。

  尤其她与?突厥人也算是有世仇,她的?外祖父便是葬身于永丰十八年那场与?突厥人的?战事之中。

  虽然隔了快四十年,但?每年她陪着阿娘祭奠外祖父和外祖母时,都能感受到阿娘对突厥人的?恨意。

  只恨归恨,真要再起战火,苦的?还是百姓们。

  且身为武将家眷,明婳也害怕父兄上战场。

  战场太残酷,随时都能要了性命,天人永隔。

  至于现下,她只能默默祈祷刺杀之事最好与?东突厥无关,不然……

  唉,真要打起来,那就?打吧!

  她虽上不了战场,起码能多捐银钱米粮,给?前方将士多配些兵甲!

  怀着一腔忧国忧民的?愁绪,明婳一直在房间等到了午后?。

  及至申时,方才有暗卫前来禀报,“夫人,一切已安排妥当,可以前往渡口了。”

  明婳的?行李不多,一早便已收拾妥当。

  听到这禀告,很快便带着春兰和阿罗两人一起下楼。

  当看?到停在醉仙阁前的?三辆马车,她脚步停顿片刻,走向第二辆。

  暗卫阿玖只当她走错了,上前提醒:“夫人,主子?的?车在这边。”

  明婳抿了抿唇,隔着帷帽道?:“他重伤才愈,一个人坐车宽敞些,我不与?他挤。”

  阿玖道?:“夫人体贴是好事,只这辆车主子?让戴御医坐了……”

  明婳皱眉,看?向第三辆:“那辆呢?”

  “那辆是放箱笼的?。”

  阿玖答着,又看?了看?明婳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奴隶:“您这两个下人倒是能进去挤一挤。”

  明婳:“……”

  算了,反正?也就?这么一段路。

  且之后?还要一起回长安,想要彻底避开也不现实。

  “你们俩去后?面坐吧。”明婳侧身吩咐着春兰和阿罗。

  二人很是乖顺地应下,抱着行囊就?往后?去了。

  明婳在阿玖的?搀扶下,踩着杌凳,掀帘钻进了打头那辆朱轮华盖的?马车。

  车内宽敞整洁,铺着地衣,摆着案几茶点,还熏着淡雅的?安神香。

  而那一夜未见的?年轻男人,一袭玉色长袍,乌发束起,正?静静端坐在窗边。

  明亮的?午后?春光透过?窗棂格栅斜斜洒在他身上,将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憔悴的?脸庞照得愈发苍白,再加之他眉眼清冷,整个人缥缈的?好似随时能化作一阵雾气,羽化成仙般。

  只这念头才在脑中冒起,便被男人不疾不徐投来的?一眼,统统打消。

  什么仙气飘飘,什么清冷寡欲,那双墨色深沉的?凤眸里,分?明满是世俗的?欲望。

  哪怕隔着一层帷帽轻纱,也被那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

  想转身下车,但?阿玖那边已经贴心地将车门合上,明婳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挨着车门坐下。

  两个人都未说话,直到车壁外传来郑禹的?声音:“主子?,一切已准备妥当。”

  裴琏微微侧脸:“出发。”

  “是。”

  话落,外头传来哒哒马蹄声。

  “出发——”

  马车很快晃晃悠悠地在石板路上行驶。

  明婳低头坐着,明明窗外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百姓们的?谈话声,还有车轮辚辚滚动声,马蹄哒哒前行声,她仍觉得车厢里静得叫人无所适从。

  太奇怪了,她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唔,一定是他看?来的?目光太奇怪了。

  从前不怎么看?她,这会儿提和离了,反倒盯着她看?了?

  男人当真是莫名其妙。

  明婳心下正?腹诽,冷不丁的?,对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都上车了,怎的?还戴着帷帽?”

  明婳微怔,藏在袖笼里的?指尖捻了捻,她低声道?:“我乐意。”

  男人似是一噎,默了两息,道?:“不觉得闷?”

  明婳:“不关你的?事。”

  裴琏:“……”

  薄唇轻抿了抿,余光扫过?桌上的?茶点,他问?:“可要吃点东西?”

  明婳:“不吃。”

  裴琏:“……喝点?”

  明婳:“不喝。”

  裴琏:“……”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

  隔着轻曳的?雾白轻纱,明婳抬眼,偷偷瞥了眼对侧男人微绷的?脸庞。

  他是不高兴了?

  八成是了,一向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从来只有被讨好的?份,何时受过?这般冷待。

  不过?他高不高兴,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从前她喜欢他时,他不也是这般对她爱答不理的??

  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何况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么?她倒要看?看?,这个骗子?能演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