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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 投你一木瓜 286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8章

  空气中弥漫开中药的苦香, 李桐枝仅是嗅着就觉得舌苔发苦。

  白色水汽从熬药的紫砂小药炉蒸腾出来,略微朦胧了贺凤影的面部弧线,却无法?温暖他冷寒的眼眸。

  他仍是那副足令李桐枝倾心恋慕的芝兰玉树容颜, 可现在半垂下长睫, 眉宇间揉入厌烦和不耐, 神态便与平日截然不同, 只叫她觉得陌生。

  贺凤影冷声质问道:“你害得闻溪落水染风寒,现在又来干什么, 恶毒地想?要看笑话吗?”

  是上次噩梦的延续。

  李桐枝下意识想?要否认他的话, 或许还要顺便问一问落水的顾闻溪现在是什么状况,亲自道歉来消减自己的负罪感。

  可她做不到?。

  她又成了自己身体里的旁观者,无理取闹地直接把药炉打翻了, 喝令贺凤影不许为顾闻溪熬药,要求他从此只能看自己一个人。

  深褐色的药汁溅到?贺凤影衣袍下摆, 染出一小块污迹,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材通常都是给予她安全感,此刻却如乌云压城般逼得她无法?呼吸。

  他大?步上前, 扼住她的手腕, 不留给她逃避的空间, 问:“你凭什么命令我?九公主, 九殿下,你一个无父皇宠爱, 无母妃照拂, 无血亲支持的异族女,连脑袋都不算聪明, 真以为能对我耍皇室贵胄的威风?”

  骨骼都被勒紧的疼痛感逼出李桐枝生理性的泪水,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大?概被他大?力留下青紫。

  然而?她更难以置信的是他说?出的话。

  李桐枝心知自己不该推人到?水里, 不该打翻药炉,可他说?的话太重了。

  即便她时常会听到?宫人们议论?她的身世,说?她在皇嗣中毫无疑问是排在最末的,也无法?接受贺凤影用嫌恶的语气居高临下说?出同样?的话。

  因为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会放在心上。

  是甘露就会滋润心田,是利刃就会剜去心肉。

  李桐枝能做的只有循着一点睡前印象,努力说?服自己,无论?一切看起?来多真实,都是虚假的梦,尝试克制住悲伤情绪。

  只是她的视线还是变得有点模糊。

  偏面前的人不依不饶地说?着伤她心的话:“从前还有几分天?真在,能哄一哄你玩儿,现在变成这幅不依不饶的恶毒样?子,你指望还有谁可怜你吗?”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着按捺下同他争吵的冲动。

  然而?沉默依然不足够令人满意。

  贺凤影说?:“九殿下,识趣一点,念着以前的情分,我们不至于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你……”

  似乎后续还有更多恶言相向,只是他的声音渐弱,她听不清之后的话了。

  与之相对的,是类似的嗓音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轻柔唤起?她的名字:“桐枝,醒一醒。”

  李桐枝被囚住的神志仿佛得到?一对雀鸟的翅膀,能够高高飞起?,远离梦境中拘束她的那具身体,回归到?现实去。

  现实里真实的时间还是沉沉深夜。

  外间夜色透不入任何一点亮,贺凤影将?几盏烛灯都点起?,尽可能驱散室内的阴影。

  而?他自己则拧起?眉,颇为严肃地凝视着她。

  不凶,单是严肃,可落入李桐枝的眼中,觉得和梦里冷酷的神韵有些相似。

  处在半睡半醒混沌间的小姑娘觉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高高飞起?的心重重坠下。

  她以为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里,顿时淌下眼泪,呜咽着用被子蒙住脑袋。

  仿佛只要躲起?来,她就可以逃避一样?。

  贺凤影经?她这番小动作,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沉思?的模样?吓着了她,连忙柔和下神情。

  直接把惊惧的小姑娘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肯定不合适。

  他只能伏低身子,语气真诚地道歉,哄她原谅自己:“对不起?,桐枝,我刚刚在想?事情,并非有意针对你。”

  许诺要守她一夜,贺凤影的确一直坐在她的床边没有离开。

  可沉睡的她到?底是不是在做噩梦,很?难判断。

  在小半柱香前,贺凤影其实就有注意到?她合闭起?的眼睑下,眼珠应是在溜溜转动,睡得不那么踏实。

  ——但仅这一个迹象不足以说?明她在做噩梦。

  贸然中断她的睡眠,将?她唤醒,于她的身体反而?会造成颇为沉重的负担。

  因此直到?方才她呼吸节奏变乱,一双弯眉也不安地颦起?,他才定下主意唤醒她。

  是唤醒得晚了吗?

  李桐枝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的慌乱和后悔情绪,稍微放松警惕。

  她像是小乌龟慢慢从壳里蹭着探出头来般,露出一双缭绕水雾的眼睛,迟钝地想?,要是出来了又看到?贺凤影的冷脸,她就立刻缩回去。

  贺凤影眼眉都舒展开,不复先前的骇人,为了鼓励她,还弯起?唇线弧度。

  卸去所有攻击性的少年?郎,是小姑娘习惯于见到?的情郎模样?。

  李桐枝不怕了,却愈发委屈。

  于是她循着在梦的最后听到?的话,小声抱怨道:“什么叫相看两厌呀,我明明不会讨厌你,怎么就替我把主意拿了。”

  因她的思?绪还有一半溺在噩梦余韵里,难得显出几分被伤透心的任性来。

  “我更不会讨厌你,桐枝,我最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一个。说?相看两厌那种鬼话的就是在挑拨我们,你别相信。”

  没提前准备答案的贺凤影说?不出多婉转动听的情话,就捡脑中直白的想?法?念。

  幸而?单纯的小姑娘好哄。

  就算是受到?刺激,不清醒地耍起?小脾气来,也听得进他说?的话。

  她将?信将?疑地去瞧贺凤影的表情,没找出任何一点儿说?谎的痕迹。

  可记着梦里他毫不留情地鄙夷自己的出身和愚蠢,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不出来他的表里不一,不敢就此判断他是在说?实话。

  “不是其他人挑拨,话就是你说?的。你现在改口说?喜欢我,得证明给我看。”

  浸在他宠溺纵容的眼神里,李桐枝的胆子大?了点儿,娇娇的嗓音稍稍提高音量:“你得证明你没说?谎,你是那个真的喜欢我的凤影。”

  竟又是自己在噩梦中伤害她——贺凤影的心仿佛被荆棘的刺扎了一下,颇感懊恼,答她却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桐枝想?要我怎么证明?”

  她现在脑子转得慢,没有太好的主意,就将?纤细的双臂抬起?向他:“抱抱我。”

  小姑娘柔弱的模样?仿佛再得不到?依靠就会哀哀倒地的菟丝子,贺凤影止不住心怜。

  哪怕她真学?去菟丝子夺去宿主一切,最终绞杀宿主那一套,他都心甘情愿供养她生长。

  李桐枝没有那么贪婪,她只是为了求一点心安。

  在贺凤影动作轻柔将?她拥住时,她就轻易相信了他的话。

  小脑袋靠在他颈窝处,将?心中恐惧尽数倾诉出来,迫不及待撒娇求他的安慰:“太可怕了,凤影,我刚刚做的噩梦太可怕了。你不会嫌弃我,不会伤害我,对吗?”

  贺凤影听她的泣音,心都快碎了。

  虽然李桐枝并未讲清来龙去脉,但从只言片语拼凑出的片段就足够令他心酸了。

  尤其是想?到?她明明刚在梦中受那个虚假的自己伤害,现实中仍愿向他交付信任,他就一边想?尽可能温柔地抚平她心上伤痕,一边恨不得去她梦中把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碎尸万段。

  “我不会,永远不会,我向你发誓。”他语气郑重,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背上,安慰道:“别害怕,放松下来。”

  小姑娘慢慢恢复平静,被中断睡眠的她再度感觉到?困倦。

  只是畏惧于噩梦,坚持不肯合目沉沦黑暗中。

  贺凤影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收拢手掌。

  一时恨极自己对噩梦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无能为力,语气却温和依旧:“没关系,桐枝可以睡下,这回我有经?验了,一旦你被噩梦纠缠,立刻就会唤醒你。”

  李桐枝不像他时常夜中行动可以控制睡眠,她养成的良好作息根本捱不住困。

  哪怕想?要坚持不睡,不过一会儿也就神志模糊,失去意识。

  贺凤影放平她柔软的身体,重新为她盖好被子,熄灭大?多数可能会搅她安眠的烛灯,独留下一盏,提供保证他视物的微弱光亮。

  他一时不辍地观察她的情况,还好这一次她睡得安宁,并没有被噩梦困扰的表现,好好睡到?了天?亮时分。

  早晨醒来时,李桐枝情绪就稳定很?多了。

  念起?自己半夜时曾将?梦中事迁怒到?现实的贺凤影身上,她颇感内疚,洗漱过便怀着歉意想?要开解他,说?自己并不是真的怨他。

  “别同我道歉,那样?我只会更恨我的无能。”贺凤影应得平静,眼底似是有一把幽火在烧:“我会为桐枝想?办法?的。”

  将?她送归皇宫中,贺凤影面色深沉地步入枭羽司内。

  他找来亲随江浔,吩咐道:“你拿我的手令,去兵马司调一千人,现在去分头搜捕京内所有的妖人术士。只要发现有嫌疑的人,就绑起?来丢进刑部大?牢看管,不许他们有除保持生理需求外的一切举动。”

  枭羽司的诏狱不是用来关押处理这些闲杂人等的,他们也不够资格由?枭羽卫过刑。

  否则贺凤影更愿意把所有嫌疑人都拷问一遍,抓出有可能加害李桐枝的那一个。

  江浔颇感意外,一般只有皇上与皇后出行的活动,才会闹出这么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他不会质疑指挥使的决定,只在贺凤影抬步往外走时,问道:“指挥使今日也不在司内管事吗?”

  “我需进宫一趟。”贺凤影把面具戴好,难得要以枭羽卫指挥使的正式身份踏入宫门。

  “指挥使要做什么?”

  “清查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