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咱们冯家败落,亲戚间的来往也少了,知道的,说是咱们冯家识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冯家的亲戚们捧高踩低……咱们倒是有心跟亲戚们走动,却又怕带累了亲戚们,所以这些年来,静宜她父亲也冷了心,一直闭门不出,不问世事,就连家里几个孩子的亲事,他也不闻不问。静宜的长兄今年都二十五岁的高龄了,说亲的却连咱们冯家的门槛也不进……他做父亲不忧心,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是愁得连觉都睡不好了——静宜的兄弟倒也罢了,可静宜是个女孩子,总不能一辈子待字闺中吧!我寻思着与其这样,倒不如上京来寻你们,兴许还能想办法帮一帮咱们,于是便把心一横,就带着静宜过来了……”
苏玉妍瞧着林姨母一双手绞着帕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话也说得十分急促,倒不似有假。因不知冯家之前所犯何事,也不好当着她的面问沈珂,遂安慰她道。“姨母且莫着急,俗语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了,姻缘的事,也是前生注定,兴许是表兄弟们的缘分未到。”
这边沈珂也就接了苏玉妍的话茬,“是啊,自古姻缘天注定,表兄弟们年纪也不大,便是因之前家中事故而有所耽搁。将来也总还是会成家立业的,姨母就不用太过忧心了。”
听了这话,林姨母原本显得十分焦虑的脸庞顿时露出一丝微笑来。“看来我这次来昌宁是来对了,你们夫妻都是心善之人……也是我那不幸早逝的姐姐有福气,有儿如此,又娶妇如此,她在九泉之下也应该瞑目了。”
见林姨母提到沈珂仙逝的娘亲。苏玉妍不禁朝沈珂看了一眼,不知该以何言相答。
沈珂已正色说道,“姨母能来昌宁找我们,原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就算我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也必尽力而为……”
“你这孩子。真正随了你母亲的性子,最是热心善良……”林姨母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管静宜的亲事将来怎么样。你有这份心,也算是难得了。”
苏玉妍自与沈珂成亲以来,从未听他提起过外家,自己也曾出于好奇悄悄让双珠几个打听过两次,但府里几位资深的嬷嬷都守口如瓶。虽然凝香苑的那位林姨娘有好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情形,但最终都以缄默告终。更不用说定远侯及沈松年夫妇了,那是连什么口风都不曾露过的。所以,苏玉妍也就放弃了这份打探秘辛的心思。
如今林夫人的姐姐与外甥女突然不请而至,自然令她深感意外,再者林姨母直言不讳地当着他夫妇二人的面提起了冯静宜的亲事,更令她心中警铃大作——以冯家目前败落的情形与冯静宜这般腼腆害羞的小户千金形象,又如何能觅得林姨母满意的对象?林姨母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充分显示出对沈珂的欣赏,那么,她是不是有意把她的女儿许配给沈珂呢?
苏玉妍心里暗忖,再看林姨母与冯静宜的眼神就多出两分犀利来了。不过,这锋芒也只在一瞬间后就在她眼底消失。毕竟,看沈珂的样子,显然对这林姨母是十分敬重的,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人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对林家的情况一知半解,当然也不能轻易就存了揣度别人的心思。
就在这当儿,沈珂又向林姨母道,“不知家里的几位表兄与静宜表妹都念了什么书?都有什么喜好?……”
林姨母见沈珂问得仔细,更是心中窃喜,当下便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
苏玉妍便安静地坐在沈珂的旁边,一心一意地做起了听众来。
那冯静宜则羞红了小脸,半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从她那双白嫩细腻的玉手紧紧捏着锦帕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又惊又喜的。
“静宜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我和你姨母自小就偏疼她几分,凡事都迁就着她,难免养就了她娇矜的性子,好在这孩子也是个惜福的,知道父母与兄弟们都疼她,平日里也都十分善解人意……”林姨母侃侃而谈,说起幼女冯静宜时,脸上适时露出骄傲的微笑。
苏玉妍静静听着,脸上也露出赞许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夸赞了几句,没有过分的渲染,倒令林姨母更加沾沾自喜,因而谈兴也就更加浓厚起来。苏玉妍不动声色地听着,对沈珂的安静深感意外。他向来不是个能坐得住的,这会儿整整坐了近一个时辰,他竟没有籍口有公务要外出,真正令人奇怪。
正说到兴浓处,双珠打起毡帘进来禀道,“……老侯爷与世子爷来了……”
苏玉妍闻言,不禁秀眉微挑。果然是贵客,连很少涉足兰亭居的定远侯与沈松年都亲自过来探望了。
这边沈珂已经站起身来迎向门首,林姨母也急急忙忙跟着起身,还不望朝冯静宜看一眼,冯静宜不用母亲出声提醒,也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躬身相迎。
只听门外一声轻咳,接着便传来定远侯那略显沉哑的声音,“可是林姨母来了?”随着话音,定远侯大步走进门来。沈松年跟在他身后,虽然没有出声,却也面带微笑地看向林姨母。
林姨母连忙应声笑道,“沈伯父,多年未见,一向可好?”又转向沈松年道,“世子可好?”一边说,一边上前见礼。
定远侯虎目灼灼,眸光在林姨母脸上略作停留,接着又不露声色地扫了她身旁的冯静宜一眼,这才朗声笑道,“让林姨母挂牵……老朽这些年无病无痛,倒也过得悠闲自在。”说罢落座。
沈松年也微微一笑,“托姐姐福气,松年这些年也还顺畅……今日这是什么风,竟把姐姐吹到了这里?”边说边请林姨母坐,自己也在定远侯的下首坐了。
林姨母待两人落座之后才慢慢坐下,听沈松年叫她姐姐,心中更是难掩惊喜,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退,隐隐显出几分哀伤来,“其实我早就想来昌宁瞧瞧珂儿了,只不过因为你姐夫身体不好,家里几个儿女又都不让我省心,又因着怕当年的旧事牵累你们,所以就一直拖着没有前来。旧年腊月初五,我梦见妹妹向我哭诉,不禁大哭了一场,琢磨着不论怎样也要进京来看看,所以便不管不顾地来了,如今看着珂儿成家立业,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揩着眼角。
沈珂接了定远侯手上的斗篷递给候在旁边的秋蕙,见状便劝道,“姨母且莫悲伤……”
定远侯浓眉一皱,也道,“当初冯申出事后,我也暗中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