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咱这家大业大的,以后你就尽着享福就是了。”
她当时一听,便一撇嘴,笑道:
“什么家大业大?家大业大,稀里哗啦。”
她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别看家大业大,一个稀里哗啦,说完也就完了。而她当时之所以说这话,纯粹也就是逗笑罢了。可哪知话一出口竟就碰到了钉子上!
就是在她这话刚说过不久,大祸从天而降——婆家犯了官,男丁入监问斩,家产充公,女眷一概扫地出门。
与此同时,她的娘家也因受此株连而迅速家破人亡。
这样一来,让她果真一个“稀里哗啦”之下,转眼便落了个举目无亲可投,最后只得流浪乞讨、、、、、、
据说就是自此后,上至官宦巨贾,下到黎民百姓,人们都开始忌讳起女人随便说话、胡言乱语,遂有“老婆——老破”之说。单言这农家院里,据说旧时候,一当庄稼收获、粮食入囤时,也多有让女人回避的讲究——免得女人家在场合上不会说话,多嘴多舌地不吉利、生事非。
当然,社会发展到了今天,那些旧有的、歧视妇女的讲究、忌讳,明显得是越来越少了。但人们忌讳胡言乱语,特殊场合不得随便说话的思想还是普遍存在的。
就拿笔者来说,家里兄弟姐妹多,我排行最后,自小比较放纵,说话也就相当随便。
正因此,在我小的那会,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一当过年时,家里为防止我胡乱说话,不吉利,每年都会特意安排我那位最小的姐姐负责看管、监督我的说话。而她年年给我的要求都是:
可以随便吃,也可以随便看,就是不可以随便乱说话、、、、、、
傍晚。丁老万家。
饭桌摆放在院子里。饭菜也已备好。贵宝娘独坐桌前,正自黯然神伤。还不时地唉声叹气,用手在脑门和太阳穴那里捏捏揉揉、、、、、、
步态疲惫的丁老万咳嗽着走进家门。
贵宝娘一见,心里禁不住就动恼火,开口就诘问道:
“还知道回家呀?一出去就是半天不见人影,上哪游魂去了?”
丁老万板着面孔并不理会,只是走到饭桌前坐下身,闷声不响地摸起了旱烟袋想抽烟。
贵宝娘愠怒地:
“你到底哪去了?哑巴了?”
丁老万仍不理会。
贵宝娘显然更来火气了,瞪大了眼睛道:
“你别就给我来个捏死不吭气行不行?你一出去就是半天不见人魂,你还有功了是咋的?你到底干啥去了?”
丁老万忍不住气鼓鼓地:
“你这么紧着问啥?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去?”
“你、、、、、、我早知道你干啥去了!我可告诉你:你就不要人老骨头贱,去替那小贱人到处张罗着借钱行不行?她不是舞舞登登一包本事,能得要上天吗?她不是还有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架护着她吗?行啊!她有本事就让她自己去张罗,自己想办法去!哼!她不是放屁不长腚眼子,早就咒着叫咱宝儿去蹲监牢吗?宝儿到了如今这一步,生生就是让她这小贱人给咒的!她以为自己男人真被弄进去,她自己就能得着啥好了——哼!现在就叫她试试这个味!你就少去给她效劳献殷勤,颠腚无四两的——一股轻贱样!”
丁老万忍无可忍地:
“你、、、、、、你就还是少这样不行吗?你看看:宝儿那混帐货,惹了这么大的事,县上都广播了,还要罚那么多钱。可他小子一个板没攒下,媳妇住院的钱到现在还没还上呢,咱这手头也紧缺,这会你让宝儿媳妇能咋办?她一个小媳妇家、、、、、、”
贵宝娘打断丁老万的话,斩钉截铁地:
“她个小贱人不是有本事吗??她爱咋办就咋办,管她呢!反正你少去给她效劳——我不答应!”
“你、、、、、、你就消停一点又能咋样?你、你觉得咱这还不够让人笑话的吗?”
“笑话?谁笑话?谁笑话谁瞎眼!谁笑话就让他断子绝孙,黑心烂肺,八辈子不得好死!”
拘留所自然绝非是好人去待的地方。所以,一般的人们一提道它,知道有这麽个地方的也许不在少数,但真正清楚它在何处的,恐怕就不是多数了。
一向少有进城的丁老万也是打听了好几个人,这才曲里拐弯地找到了县拘留所。
丁老万先去交了罚款,尔后便踟蹰在拘留所的那两扇大铁门外,等着儿子丁贵宝被放出来。
铁门响动,丁贵宝走了出来。
神话传说中的孙猴子悟空,当年就是因为进了一遭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结果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假如我们把眼下的丁贵宝,权且比作当年的孙悟空,那么,现实会让我们看到他丁贵宝——哪怕是有些许的转变吗?
单从外表上看,这才经历了短短半个月,眼下的丁贵宝,形象倒是大有变化;他人显得瘦黑,颧骨突出,头发脏乱不堪。
更重要的,是他以前身上带着的那股趾高气昂的神气,还有眼睛里透出的那股“离楞劲”,现在已是不见了踪影。代之的是一副缩肩腰弯、蔫头耷拉脑的破落样;
照比以前,现在的他,跟一只好斗的小公鸡一下子折了翅膀并无二致!
对丁贵宝来说,一往里,尽管他也被乡里的派出所传唤过,拍桌子瞪眼的训斥也没少挨了。可像这次被县上的公安局抓去拘留,一下子失去自由十五天,还被罚了款,这却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
况且,被派出所传唤了去挨训,跟被公安局上了手铐抓进去坐监的滋味与感觉,那可绝对是两码事!
这,也让丁贵宝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切实地尝到了“进去坐坐”是个啥滋味,强烈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身不由己!
可以说,在丁贵宝的感觉中,这短短的半个月,实在比他在外面过上几年还要漫长得多;在这难熬的半个月里,他不光吃无好吃,由于人多天热环境差,他根本就甭想能睡好。而且天热,自然也就免不了出臭汗,现在他浑身上下的那股酸臭味,连他自己闻着都恶心得慌!
另外,还有一事不必讳言,那就是:在这些日子里,竟还有那么几个看管人员,由于他们了解到丁贵宝在外面喜欢跟人挥拳动腿,这不,就有那么几次 ,他们晚上时,甚至还把丁贵宝从监号里叫出去,在一间空屋子里拿他当靶子练拳——至今他的肋部一活动还在隐隐作疼。
如此的“待遇”,对丁贵宝而言,实属史无前例;自打出来娘胎,他可是从来还没吃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不难想象,他遭受如此待遇时的心情,那该是怎样的苦不堪言,、、、、、、
灰嘴塌脸、一身衣服肮脏不堪的丁贵宝走出大门口,一当看到那等待他出来的父亲丁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