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瑰紫荆棘(1)
◎你命中注定要做奥古斯都◎
远征军。
两双靴跟在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空隙间腾挪。
“……出战的机甲军伤亡率接近百分之九十, 差不多死光了。这还只找回来这些,一部分身份卡已经烧了,还没对上名字。”
陈蕤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拄着一把长枪, 把身体的重心移过去, 喘息微沉:
“如果……能把这部分从伤亡报告中摘出来, 数据会好看很多。”
卫澄:“他们是为你而死的!”
“急什么,我又没说要在数据上做手脚。”
陈蕤瞥了卫澄一眼:“什么叫为我而死的?他们是为薪水而死的——愚蠢一点, 那也是为方彧而死的。”
卫澄:“……你有时候真像个混蛋。”
“多谢夸奖。”陈蕤耸耸肩,“对了,洛林是不是还没脱离危险?”
卫澄淡淡移开眼:“嗯。”
陈蕤感慨地摇头:“可惜啊,失去了骑士的圣女,总觉得缺点什么。”
……
桑谷。
安达与方彧相对而坐,彼此无言,各自翻看报告。
方彧放下伤亡数据, 抬起眼:
“时至今日, 我们和叛军打仗, 居然要靠机甲军自杀式袭击——联邦军队的无量子化进程太慢了, 阁下。”
安达没抬头:“……我知道。”
方彧顿了顿:“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希望这就是远星最后一场大战役。”
安达这才稍稍抬眼:
“这怎么能确保呢?小吴君本是利益之交,翻云覆雨,谁知道他……”
“——您就能确保。”
安达失笑:“哦?”
方彧很客气地说:“这次远征后,远星的军事体系已完全暴露在联邦眼皮下, 联邦占据绝对军事优势——这种情况下, 如果再爆发战争, 那只能是联邦的愿望。”
安达眸光一闪:“你是在暗示, 今后倘有战争, 就是全我的错吗?”
方彧:“是。”
安达沉默半晌:“你看军中有合适常驻远星领的舰队吗?”
方彧一愣:“常驻?”
“怎么?你还打算功成身退从赤松子游,就这么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远星领?”
……小吴君一直对联邦驻军不肯走抱有高度警惕,此时此刻看来要梦想成真,不知会是何心情。
她不禁有些怀疑吴洄对此的接受程度。
“廷巴克图要塞事情本来冗杂,就不必兼管远星驻军了吧。更何况……”
安达:“何况什么?”
方彧:“更何况我不想干了。”
安达脸色蓦然一沉,近乎喝问:
“为什么?受打击了?想引咎辞职?至于这么幼稚吗?”
安达连戳她三刀,刀刀致命。方彧有点恼火:
“我从来就没有热爱过这份工作,都是赶鸭子上架,现在叛军要完蛋了,我也没必要继续为难自己吧。”
安达冷笑:“赶鸭子上架?我看是赶鸭子上烤炉,外酥里嫩正得其所——你告诉我,你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方彧被安达那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
她冷冷道:“回学校读书,我还是想回大学混口饭吃。”
“回大学”和“混口饭吃”同时出现在一句话中,安达仿佛也被激怒了。
他没好气:“你有那个能力吗?你今年几岁?就算你能不延毕地读完博士,不也快四十了?研究者生产力旺盛的年纪早就过去了……”
方彧:“?!!”
他不但质疑她的智商,还说她快四十了。
方彧怒道:“或许我可以换个不大需要智商、没什么学术门槛、只需要认字就可以了的学科读读,比如哲学——安达老师,你收我吗?”
安达:“?!!”
突然,裴行野推门入内,略显惊讶:“啊,小方也在啊!”
方彧和安达:“……”
裴行野笑道:“忙了一天精神还那么好,不去休息休息吗?”
方彧腾地起身,对裴行野说:“下官告退。”
留给安达一个屁股。
裴行野笑着摇摇头,转向安达:“被关那么久,身体没事吧?”
安达恨声道:“有事也是她——又拿辞职威胁我。”
“怎么知道是威胁你?我看倒是挺真心实意的。听说洛林中校生命垂危,她心情当然不好。”
“洛林?她谈恋爱了?”安达蹙眉,“不至于是动了结婚的念头想退役吧?”
“她动什么念头想退役,都是她自己的事。您不能总想着纠正她的想法……”
“我没纠正,只是指出,”安达没好气地补充,“而且她的想法本来就是错误的!”
裴行野笑道:“最终目的不是纠正她的行为么?”
“她这个人呀,吃软不吃硬。您与其非要‘指出’她的‘错误想法’,不如装装可怜,说自己多么为难……依我看,但凡您能把自己实际的痛苦表现出三分,她也不至于像刚刚那样。”
安达感慨道:“……你怎么对人类观察得这样洞彻?”
裴行野冷笑:“要说人类观察,法尔希德准将最近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
次日,泰坦号。
裴行野特意把方彧送到了星舰上:“安达先生让我替他向你道歉。”
方彧:“假的?”
裴行野弯了弯眼角:“好吧,‘让我’是假的,不过‘替他向你道歉’是货真价实的。”
“安达一贯如此,你也不是真为了他生气吧?”
方彧默然:“……”
裴行野温声:“大兵团作战就是这个样子,胜负成败,着眼点在时势,伤亡自然大。我看损失已经最小化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方彧:“但想到这么多人为意义不明的事物献出生命,还是很……奇怪。”
裴行野笑道:“只要还有上位者不把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就会有人为不属于他的利益和野心而死。鲲鹏不集于苑,则鸩鸠自居之啊。”
方彧:“可我也没必要为了不属于我的责任,弄得自己不开心。”
裴行野莞尔:“当然没必要,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手头的仗还没打完,528也没找到,至少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吧!”
方彧:“……”
再有技术性,说到底还是来劝她干活的!
裴行野跳下星舰,摆摆手离开了。
方彧早已归心似箭,下令不顾死活地连续跃迁,众人一路吐回了潜林。
她刚踏上潜林的地表,帕蒂便冲了上来:“提督!!”
“唔!阿加齐!我——”方彧手足无措,拍拍她的后背。
帕蒂紧紧勾住她的脖子,差点把她勒到呼吸停止,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弗里曼酸溜溜道:“提督可算回来了,这几天,阿加齐天天在办公室里跑马拉松,地板都要磨漏了。”
方彧挠了挠头:“啊,真对不起……”
“提督没事就好,”她泪眼汪汪看着她,吸吸鼻子,“您可算回来了,大家都没什么事,成天盼着您。”
方彧一愣:“没什么事?”
帕蒂委婉道:“陈提督也有自己的班子呀。”
方彧又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她来到远征军总部,陈蕤等几个联邦将领早就得到消息,在会议室里等她。
见到她,众人神色各异。卫澄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陈蕤介于欣喜和惆怅的二象性。
德拉萨尔跳起来:“提督,谁来拿下大统领所在的枫溪兰渡星?”
方彧:“嗯……有吃的吗?”
陈蕤递过来一个盒子:“饼干。”
她挑着草莓馅的吃起来:“嗯,不着急,我想一想……”
德拉萨尔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神色:“!”
攻破宇宙之壁后,大统领在联邦军面前已无抵御之力,只能龟缩避入枫溪兰渡的老巢。
大统领不擅军事,困守孤城,从军事水平上说,她相信这几个人谁去都一样。更多应考虑的,反而是后续的接收恢复问题。
……如何与形形色色的叛军领头目打交道,倒并非易事。
德拉萨尔,呵。卫澄,她和联邦人打交道还存在不小障碍。
方彧下意识看向陈蕤——
德拉萨尔:“有人已经把风头出够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好歹也让让别人吧?”
陈蕤:“有人这么喜欢谦让,下五子棋时,怎么没见您让对面五个子啊?”
方彧:“……”
卫澄突然道:“——司令官,请让我去。”
陈蕤和德拉萨尔都一愣。卫澄不是那种主动挣功的将领,指哪打哪,从无怨言,像一块好用而老实的砖。
她怎么突然抢起攻克枫溪兰渡来了?
卫澄:“司令官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彧和她一起走到走廊里,卫澄四顾无人,淡淡说:
“您不要让陈提督去,她病了好多天,一直硬撑着。再打一仗,我怕她身体受不了。”
……她倒是没注意到陈蕤刚刚状态如何。
方彧低声:“叛军中盘根错节、迎来送往,你行吗?”
卫澄垂眸:“……”
方彧了然。卫澄格外清醒又格外真诚,她甚至说不出一句“没问题”。
“我知道了,没关系,等我想想怎么办……”
方彧回到会议室,宣布司令官犯了低血糖,就快晕倒了,然后拉着陈蕤回了休息室。
她带上门再回头,陈蕤已坐到了沙发上。
陈蕤穿外骨骼,久坐容易压坏皮肤,一般能站着就不会坐着,看来是真病得够呛了。
“——卫澄给你灌了什么鬼话?”
她懒洋洋回过头,声音有点哑:“让我去吧,没事。”
方彧笑道:“我可不想背上周扒皮的恶名。”
陈蕤越过沙发背,很委屈地看她:“可我想去,你都有公国有母星有桑谷有奥托了,也让一让我嘛。你明知道我活不久,阁下舍得我籍籍无名地湮灭于银河吗?”
方彧按住她的脑袋:“嘶,好一个刚出锅的茶叶蛋!”
又茶又烫。
陈蕤声调陡然一冷:“你松手。”
方彧:“你现在自己站起来,我就松手。”
陈蕤冷笑:“你松手,我就自己站起来!”
打嘴炮……她现在压根站不起来了。
方彧摸着她的发心:“你又不是身患绝症,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活不了多久?不就是那天在黎明塔看到的那些吗?”
那日镜面内只倒映出一人的影子。如果那是方彧的未来——
是否代表着彼时的陈蕤,已变成无比寂寞的“空”了呢?
陈蕤肩头一颤:“你闭嘴吧。”
方彧温声说:“我对旧黎明塔未解密的未来时空相关文件很感兴趣,可惜都被肯雅塔毁掉了。我想做个实验。”
“既然镜中所见之未来是你死掉、我成了大元帅,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
“——我下定决心要在做到大元帅前辞职,你不妨也下定决心活着,看看历史会如何修正我们。”
陈蕤仰起头:“听起来倒很有趣,你煞费苦心——但我不喜欢别人可怜我。”
“你先可怜你自己,才觉得全世界都可怜你。我只想把眼前的事情糊弄过去而已。”
陈蕤:“可你辞不掉职的。“
方彧:“为什么?”
陈蕤:“因为大幕一旦拉开,演员就不能脱下戏服。你我所从事的,是终生的事业。已在台上的,唯有照着剧本一步步踏入结局——方彧,我说你命中注定要做奥古斯都,继承凯撒的遗业,然后在临死前问自己是否是个好演员!”
方彧一怔。
陈蕤忽然说:“……把洛林弄坏了,你不生气吧?”
方彧笑了笑,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径自起身走人,把休息室留给陈蕤。
**
“听说将军找我?”叶仲钻进办公室。
方彧抱着枕头四脚朝天倒在沙发上,见到叶仲,慌忙坐起来:“叶将军……”
她弯了弯眼角,黑发乱蓬蓬贴在鬓边,说“叛军通用语”时调子拖得有点慢,口音软绵绵的:
“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叶仲看到那副勾魂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但凡她不是将军,又或者不是联邦人……
偏偏是个联邦人,又是廷巴克图提督……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啊。
方彧:“由您完成对枫溪兰渡的最后攻势,是可以的吗?”
叶仲一愣:“我?”
方彧微笑点头:“嗯。”
叶仲吓了一跳:“连吴洄那小子还不愿意让我去枫溪兰渡呢——他怀疑我见了大统领就会忍不住跳反——您不担心吗?”
方彧笑说:“也没有担心到影响决策的程度。我思来想去,远星领自己的皇帝,到底还是交给远星领自己人来了结比较好。主要是担心您心理上接不接受……”
“——如果由我出兵,那我不会杀了她。”
方彧温声说:“杀不杀她,是您和小吴君的自由。”
叶仲失笑:“时至今日,我们还有这样大的自由?”
方彧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联邦比较关心的,是宇宙之壁武器化和远星领驻军的问题。”
叶仲:“……远星领驻军,小吴君恐怕没办法接受。”
方彧:“我理解他的想法。那您呢?”
叶仲又说了一遍:“我?”
方彧笑道:“您不也是革命军领的原始股东吗?对联邦来说,您的意见也很重要啊。”
叶仲:“如今基本是他当家了,我不爱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管不了。”
方彧若有所思:“因为您是女性吗?可大统领也是女人。”
叶仲:“她应天承命,皇女出身,我怎么和她相提并论?”
方彧沉吟片刻:“……所以,您其实也不愿意我军久留远星吧?”
叶仲察觉到一些欲说还休,随口说:
“也不是,如果由您担任驻外职务,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我还没找到借口和您一起跳舞哪,有机会长期相处在一起的话,日久生情,说不定……”
“!?……叶将军,我刚刚还觉得您挺念旧情呢。”
叶仲面不改色:“是她始乱终弃,我怎么能做到从一而终?方彧小姐!我是真的很想和您跳舞啊——”
方彧惊慌失色,拔腿就跑:
“哈哈哈反正就您领兵啦,收拾收拾,抓紧时间……”
她落荒而逃,才发现自己被叶将军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赶了出来。
——提督小姐沉着脸举目四顾,不知道该在哪安置她这具多余的身体。
……不知道洛林怎么样了。
重伤员大多分批次送回了桑谷,方彧和他在路上正好错过,也没能见上一面。
无处可去,她只得躲到食堂里躲清静。不是饭点,满座空荡荡的。她找个角落缩着,打着哈欠刷光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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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滑点了进去,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对应她关注的哪个爱妃。满屏弹幕先涌了进来:
太太,小冷圈有您了不起!!!
真的很怀疑太太身份,怕不是在现场按快门吧!
两人相拥亲吻的情态虽然很缠绵,不知为何也很悲伤。他依偎却绷紧的躯干,他在贪恋什么?又在恐惧什么?她热烈而懵懂的眼神,她因何而炙热?又因何而疑惑?脑补八百万字ing…
这位太太换墙头了么,之前不是搞安达的嘛?
方彧:“?!!!”
弹幕飘走了,剩下一张油画般浓墨重彩的图片,光影交错,犹如一梦。
一个男的,看起来很像洛林,搂着一个女的,看起来很像她。
他们在亲吻。
方彧:“!!”
安、达、岚、川。
……
二公子肯定是出于报复才画这张画的。
数日后,她很快被大数据推送了后续——
二公子花钱找了位网名“阿廖莎”的写手,以这张画为基础,在同人网站上给她连载了八万多字的同人文。
虽然她在文中薄情寡义、朝秦暮楚、虐待男友、霸凌下属,但这个写手功底倒真不错,不但情节曲折引人入胜,也很会塑造人物,愣是给她写出了一股无机质脑干缺失的美。
方彧:“……救命啊,我非把他打发走不可。”
当阿廖莎写到“方彧和洛林第八次分手”时,叶仲率兵攻破了枫溪兰渡。
叶将军围而不打,踟蹰许久,想和平接收枫溪兰渡。方彧知道她对这座星城很有感情,也不希望再大动干戈搞得血海深仇,因而并没有催逼。
但大统领在最后关头放火烧城——
叶仲:“抱歉,阁下,她……什么也没说,就死了。”
方彧垂眸:“……既然她要这样,也只能如此了。将军辛苦。”
远星几百年的资料付诸一炬,大统领又在自焚前赐死了所有参与作战的将领。
联邦一直汲汲以求的宇宙之壁武器化资料,也湮灭无踪。
方彧觉得怪没滋味的,向桑谷汇报了相关情况,就想卷铺盖走人。
可小吴君非邀请她一同去枫溪兰渡转转,桑谷方面又坚持要求她留下来参加后续可能的“仪式”,摸摸小吴君的底——她只得再耽搁几日。
……
方彧登上了吴洄的“潜林号”。
“——方将军在看什么?”吴洄笑问。
方彧忙从舷窗前转过身:“枫溪兰渡,名字挺好听的。”
吴洄微笑点头:“是啊。”
方彧:“我只在小谢的笔记本里见过枫溪兰渡。真神折下一朵紫荆花,向父神换回一颗星星……这传说也很浪漫主义。”
“雪朝啊……对了,等下将军愿意同我出走走走吗?”
吴洄笑道:“见见这真神荣光庇佑之地真实的样子。”
方彧挠了挠头:“……当然。”
当然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得去。
吴洄没有带保镖——方彧有些怀疑,路上其实早就安插好了便衣,甚至演员。
小吴君那么要面子,会不会给她表演一个鸡犬相闻、扶老携幼的桃源景象?
然而,她一下星舰就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道两旁土灰扬尘肆虐,没有几个行人,只有灰头土脸的士兵在挖废墟、清道路、收尸体。
吴洄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
方彧:“!”
她也算久经沙场,但此时此刻的枫溪兰渡仍令人心惊。即便是海姆达尔撞击奥托时,也没有如此惨状。
一队士兵认出了吴洄,无声地、面无表情地行了礼,像一队伟岸的石头。
吴洄点点头,回首看着方彧:“方将军,来吧。”
小路很不安全,两人只能沿着大路向前走。
吴洄:“可惜枫溪兰渡不能人如其名,我看改叫枯草衰杨还差不多。方将军很惊讶吧?”
方彧:“……嗯。”
吴洄叹息一声:“其实,不只是枫溪兰渡,整个远星都百废待兴。”
方彧微笑:“小吴君这么多年经营筹谋,不就是为了百废待兴的今天吗?正是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大展拳脚?”吴洄低笑,“连你们的安达阁下略一大展拳脚,都要遭逢牢狱之灾,我这样在一层薄冰上行走的不会水的人,怎么能不暗自恐惧呢?”
方彧:“哦,您怎么也如履薄冰?”
“内忧外患,不敢不战战兢兢。”
“……”她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明白吴洄在兜什么圈子了。
方彧开玩笑:“外患可是我吗?”
吴洄蹙眉,一副吃了个屁还要往下强咽的样子:
“将军误解我了。我想说的是内忧,联邦语说得不好,阁下见谅。”
“……内忧,是斩月垂星等小邦吗?”
“那当然是一重。有些宿将勋臣,又是另一重……”
吴洄的目光看似落在远处,实则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纡在她眉梢眼角。
“或者有时候,内忧外患本是一回事,此因彼起,彼因此兴……将军觉得呢?”
方彧一愣——“宿将勋臣”当然指的是叶仲。内忧外患本为一事……
她和叶仲私下的谈话,被吴洄知道了?吴洄监视她?还是监视叶仲?
救命,她当时说“叶将军的意见也很重要”什么的,完全是随口想表达一下友善而已……
方彧:“我没想过拿叶将军制衡您,但黎明塔想没想过,我不知道。”
“……这个您最好找谢相易说,找我没用。还有,您别找人监视我,我会把人找出来丢出去的,我不喜欢太没隐私。”
吴洄又露出那种被迫吃屁的神色:“……将军玩笑了。”
方彧咬牙:“真的,我没开玩笑。”
吴洄:“……”
方彧发现,吴洄每每和她讲话,一开始总像揣了剧本来的。
但每当她回答了什么后,他就会发条没拧的玩偶,呆头呆脑地露出迟钝的样子——卡壳了。
吴洄又怔了怔,才说:“前面有个粥铺,您……饿了吗?”
方彧不饿,但吃饭或许就不用说话了。她弃疗般说:“……好。”
两人遂一起沉默地往那边走。
正在方彧琢磨应该吃皮蛋瘦肉粥还是菜粥时,突然,她足下一沉——
一个什么东西紧紧抱住方彧的小腿:“妈妈!”
方彧:“!?”
作者有话说:
哎呀,洛林有小方官配的免死金水,大家不用担心他嘎掉的!
我自我感觉这篇文的感情线总体上看刀子应该大概不多,都是糖啊,真诚.jpg
感谢在2023-12-13 15:17:19~2023-12-14 18:3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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