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鎏金审判(1)
◎会有坏蛋欺负您的。◎
桑谷。
法尔希德准将哼着歌, 溜达进联邦情报局的监房,偷眼窥视。
这位高贵的犯人正旁若无人地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眯着眼,金发披散, 一地碎金——色泽太接近于日光, 以至于在夕阳中若有若无。
他双手举着一本书, 有节奏地翻着页,突然手一松, 啪地砸到脸上。
“!”安达默默揉了揉生疼的鼻梁。
“事已至此,没想到阁下还颇有闲情逸致啊。”
法尔希德适时扬声:“看不进去就别看了,砸断了鼻梁骨,遗容可就不好看了。”
安达瞥了他一眼:“……准将偷看很久了吧。”
法尔希德鞠了一躬:“不错,观察人类是下官的工作。”
安达:“哦,您观察到了什么?”
“一个蠢货。”
安达莞尔:“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法尔希德咧嘴一笑:“阁下何其韵也!我?我当然也是蠢货!居然不明不白上了您的贼船——大蠢货掌舵的船上, 个顶个是小蠢货。”
安达嗯嗯了一声, 算作回应, 继续翻书。
法尔希德猛地逼近:
“我可提醒阁下, 下官派去的星舰早到了潜林,可至今没有方彧同意回桑谷的消息——阁下还能读得下去这什么狗屁《行为心理学》?”
“狂躁,法尔希德,”安达又翻了一页,“口服碳酸锂治疗。”
“下官还没狂躁到极致, 您想见识见识?!”
安达这才合上书:“方彧……会回来的。”
法尔希德冷笑:“您这么相信她?”
安达也冷笑:“您自己说的, 大蠢货船上都是小蠢货, 不是么?”
法尔希德咬牙压低声音:“就算方彧回来……您有什么办法自救吗?您有后手吗?”
“……没有。”
“没有?前线惨败, 即使没有真的惨败也会被渲染成惨败。他们真可以要了您的命!您没后手?——您是不信任下官, 还是真蠢?”
“……从尊驾的角度说,后者。”
安达从容道:“当今之联邦……如果事事都有后手再做,那什么也做不成。”
法尔希德无语了。
他后退一步,狞笑道:“阁下,既然如此,那您最好也甭信任下官。”
安达抬眸:“哦?”
“属下本就是墙头草随风倒,我是怎么归附于您的,咱们心里门儿清——您偏要往死胡同里钻,别怪下官提桶跑路啊。”
安达又垂下眼:“……哦,知道了。”
法尔希德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达淡淡道:“您不是要一拍两散吗?我知道了。祝您前程似锦。”
法尔希德被安达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恼了——就好像他的去与留、忠诚与背叛,对他来说完全可有可无。
那种礼貌又敷衍的、旧贵族式的无所谓,是他平生最不能忍受的。
他猛地抓住安达的领口:“……您平常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您就这样不在乎?”
安达不曾提防,被拽得太猛,头痛欲裂,下意识按住额角。
他愣了愣:“谁说我不在乎了?你要背叛,我会有多少麻烦——我自然生气,我快要气死了!”
“那您又故作清高,装什么不在乎?”
“谁在装不在乎?我都告诉你了,我在乎!”
或许是头痛,安达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恼火地瞪着法尔希德:“松手。”
法尔希德没有松手:“那您为什么不质问我,为什么不骂我背信弃义、反复二主、无耻小人?”
“您又不是我的奴隶——您有离开的自由,我没有随便侮辱您人格的权力,即使您的自由选择与我个人利益相悖。”
安达怒道:“何况这些话,我统统在心里骂过了!”
“……”
安达没好气:“看什么看?”
“您甚至没有画画大饼,用利益挽回我。”
“有用吗?尊驾不是那种依赖别人决定人生方向的人。能决定您命运的,只有您自己。”
法尔希德缓缓松开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达。
安达用力揉额角:“……怎么?”
“没什么——下官决定暂时不跑路了,阁下。”
安达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法尔希德咧嘴一笑,“因为观察人不仅仅是下官的工作,也是下官的爱好。阁下是个足以收入博物馆的样本,真想看看您这样的人,最终将以何种姿态刻入历史啊……我舍不得因为一点风险而放弃您。”
安达:“不是‘一点’风险。”
法尔希德狞笑一声。
“即使是刀山火海、跳进台风眼里,下官也能接受——您今天交到好运了!”
他声调一变,低声说:“您知道吗?您太宽容。或许是出于轻蔑才宽容的,但这种宽容仍然很致命——这世上多的是坏蛋,他们恐惧惩罚所以才不背叛。像您这样处事,会有坏蛋欺负您的。不过不要紧……让下官来为您补足吧。”
安达揉了揉仍然隐隐作痛的脑壳:“……”
心想,傻逼。
**
方彧坐在舷窗边,新闻里播放着平山集团在远星领购买一块坟场、改建鬼屋的新闻。
“据悉,这个鬼屋酒店将有八种类型的套房,其中8999元一晚的总统套房……”
就快到桑谷了——
她向远星的方向回望,枫溪兰渡已经变成天边无数恒星汇聚成之海洋中的一栗。
她看不清它的方向。
星舰入港,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刻冲上舷梯。
“方将军!”
方彧从窗口回过头:“……”
法尔希德持着枪大步踏入,面带遗憾:“真是忐忑啊,总是得罪将军您这样一位联邦的明珠!”
方彧没说什么,低下眼:“……”
其实洛林也总是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但不知为什么,她听到洛林的声音就觉得很好笑很安心,听到法尔希德的……就想吐。
“无言是最大的轻蔑,阁下。”
法尔希德把枪在手中掂了掂:“我劝您好自为之。”
“我没有轻蔑您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您可抓紧时间好好想想了!对我这个卑贱之人一言不发,或许也就断几根肋骨——等上审判席,您也对着衮衮诸公结结巴巴吗?”
方彧一愣。
法尔希德隐晦地眨眨眼,把她胳膊一扭,凑近她耳畔时轻声说:
“审判被提前了,在今天下午。他们要质疑您出兵动机、指挥不力和勾结文官。”
“您准备了吗?无论如何,不能为了脱罪把安达阁下牵连进来——您向我发誓。”
方彧:“……唔。”
“支支吾吾做什么!”法尔希德扬声,“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他再度压低声音:“如果您为了脱罪做了缺德事,我会杀了您。”
方彧:“……”
她从未打算做“缺德事”,但法尔希德的威胁仍令她恼火。
“那您最好枕戈待旦地等着吧。”她冷笑说。
……
或许是方彧的态度惹恼了法尔希德,她被丢进一间狭小破旧的监房。
屋中唯一的家具是一把破板凳——
方彧不得不蹲在地上,用胳膊撑着板凳,写她的发言稿。
她一连写了八个小时,腰酸背痛,颈椎僵硬,头昏脑涨,总算在审讯前把申诉草草写完。
“方将军!”
一个年轻的少尉用看渡渡鸟的眼神看着她,充满好奇:“您该走了。”
方彧夹起稿纸,“嗯”了一声:“谢谢……”
“等等,您不能带稿纸进去。”
方彧一愣:“不是有我发言的环节吗?”
“的确有,但您不能带纸进去。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长官吩咐的。”
方彧心头无名火起:“!?”
不让带纸进去,那让她写个屁?故意浪费她的劳动力吗?
那群人一定是算准了她最讨厌在大庭广众下说话,所以用这种方法整她。
少尉瞥见方提督的脸色,有点害怕她大吵大闹起来:
“阁下,您、您……”
“早知道就不写了……工作已经够糟糕的了,本来可以睡觉,结果却自发地做了无用功……地狱也不过如此。”
方提督抱怨一句,摔下稿子,嘟嘟囔囔起身。
看来,没有要找事儿的意思……
少尉松了口气:“呼!阁下这边走!”
方彧走过长廊,卫兵肃然而立,呼喝一声——
铁黑大门豁然大开。
灯光次第亮起,黑漆漆的席位层层叠叠从天花板直压下来,给人以一种诸天神佛在座的肃杀威严之感。
灯光惨白,如剑般穿透被告席,似把她的肺腑也映得透明。
嘶……刺眼。她不得不眯起眼。
坐在最上方的是巴特蒙总长,正苦恼地抚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旁边分别是卢守蹊和伊万诺娃,一个一脸幽怨,另一个面若严霜。其他是一些军部和议会的要员,彼此窃窃私语,神色各异。
伊万诺娃:“被告人方彧将军已经到了,各位阁下,我们开始吧?”
巴特蒙:“哦,哦——是,开始!”
伊万诺娃清了清嗓子。
“我宣布,对方彧将军的审议会现在开始。”
“提出公诉的是爱德华·····费尔南德斯·基尔伯特·朗古议员先生,被告人远征军总司令官、廷巴克图提督方彧小姐……”
在念议员冗长的名字和她冗长的头衔时,方彧便忍不住走神了。
前线不知道怎么样了?
洛林他们这次出战,恐怕九死一生,运气不好的话,十死无生也说不定……
“……本次审议会分为两个环节。方彧将军的自述环节和回答问讯环节。具体规则如下。被告人……”
大统领究竟是怎样做到宇宙之壁武器化的?
如果不是通讯时断时续,欧拉或许能更早发现异常,及时停止进军,避免死亡也说不定。
量子兽通讯,不整个量子兽技术,都在远星存在很大问题……
“本次审议会结束后,将由军部列席成员和与会议员共同进行投票,若无罪票数超过半数,则宣判无罪。若未超过半数,则转交军事法庭……”
……如果量子兽技术甚至适应不了远星环境,又怎么能适应宇宙之壁外的广袤寰宇呢?
这种技术虽然精巧却也脆弱,实在是……
“方彧将军!”伊万诺娃蹙眉道,“你听懂了吗?那就开始你的陈述环节!”
方彧回过神:“啊,是!阁下。”
抬起头,万道目光齐刷刷向她刺来,令人窒息——
救命,稿子里第一句写的是什么来着?
**
“这次战役失败……完全是我个人的无能导致的。”
“包括欧拉提督在内的四百九十五艘星舰上的九万七千七十四名官兵……失去生命,我必须对此负责。”
伊万诺娃的眉毛拧得不能再拧:“……?!”
方彧脑子莫不是有坑吧。
不管到底是谁无能、谁该负责,你也不能在公堂上承认自己的责任啊。
这和说“我有罪判我刑”有什么区别?
方彧的舌头总算捋直,渐渐流畅:
“对目前联邦军在远星系作战的不利局面,我有一点反思。主要包括量子兽技术滥用、宇宙之壁武器化两方面。首先……”
四个小时后。
满座诸公昏昏欲睡。
方彧把申辩词活脱脱讲成了临终遗表。
她几乎没提一句自己的问题,只认真地、诚恳地、好像真有人会听她那些佶屈聱牙的术语似地——从未来量子兽技术应用面狭窄,讲到叛军军事技术发展轨迹,从目前军事行动的可能突破点,讲到未来远星局势。
审议会的个人发言没有时间限制,伊万诺娃又不肯开口打断。
到头来,方彧竟一口气讲了四个小时的军事讲座——
她终于捂住嘴咳嗽:“所以,咳咳……”
伊万诺娃忽然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她不清楚有多少认真听了方彧这四个小时的“申辩”,但凡听过的人,恐怕都不会有心思瞌睡。
她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见很明确——
联邦犹如母星地球一般衰落,远星或许将如星舰联邦一般崛起。
这样冷酷的视角,这样犀利的见解,这样漠不关己的中立态度……这个人。
她忽然庆幸起自己当初毅然把此人赶进军校的决定来。
无论如何,好歹为联邦拴住了一头恶龙啊。
“恶龙”咳嗽不止,还要说话。朗古跳起来:
“够了,真是够了,伊万诺娃元帅,是不是该终止这家伙的发言,不然她看起来要讲到嗓子磨出茧子!”
伊万诺娃:“……方将军,您的意思我已明白,的确已经足够了。进入问讯环节。”
方彧:“咳咳咳……是。”
伊万诺娃一锤定音,心里有些隐隐担心。
若说让方彧自说自话,她的才能和真诚无疑可以打动一部分人。
可若真叫她一问一答……
方彧不擅应变,思路清奇,还不会看眉高眼低,伊万诺娃是见识过她能多呛人肺管子的。
到时候把满座诸公得罪个遍……
朗古:“方将军,我先要问您!”
“您在申诉里妖言惑众一通,又是什么‘量子技术应当尽快淘汰’,又是什么‘远星的宇宙之壁’——敢情欧拉提督和四百九十五艘星舰葬身星海,尸骨无存,都是量子技术和宇宙之壁的错咯?四百九十五艘星舰的确不多,但欧拉提督可是功臣之后,我没有看到您一点悔过之情!”
“不是欧拉提督和四百九十五艘星舰葬身星海。”
方彧突然道:“是九万七千七十四个人。”
朗古:“有区别吗?”
“有。星舰没了还可以再造,人死了不会再回来。”
朗古懵了:“所以你是在说,你犯的错误比我想象之中更加严重?”
方彧:“……或许是吧。”
伊万诺娃差点拍案而起:“?!!”
卢守蹊转移话题:“咳咳,方彧啊,你似乎没带稿件,这些伤亡数据什么的,都准确吗?你好像很肯定的样子……”
“……我也不想记得这么清楚,可是做不到。”
方彧低声说:“对于我们来说,是数据。对于死者的亲属来说,却是切肤之痛。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怎么也停不下来……”
提督小姐形销骨立,语气平和,声音低哑,实在很惹人怜爱——众人不觉动容。
伊万诺娃也松了口气,赞许地望向卢守蹊。
他问得很有技巧,竟自然而然引诱方彧说出这么得体的话来。
“……我睡觉的时候也想,吃饭的时候也想,和洛林中校亲吻的时候也在想……这种时候还这样三心二意的,我可真不是个东西,真的很对不起弗朗西斯卡……”
众人:“?!”
伊万诺娃:“?!!”
卢守蹊:“咳咳咳!方彧将军,够了,足够了——”他横一眼旁边的朗古:“可你为什么不提前写一份文字版的草稿呢?也显得正式一点。”
果不其然,方彧一愣:“我写了,不是不允许带纸质稿进来吗?”
朗古脸色一僵:“……”
卢守蹊沉声:“伊万诺娃元帅,我不大清楚,有这种要求吗?”
“没有。”伊万诺娃脸一沉,“那是谁从中作梗,阻挠方将军的申辩环节,嗯?”
女元帅不怒自威,众人不觉一凛。
伊万诺娃调转矛头:“去查,是谁指使的?”
一队人匆匆出去了,旋即带着刚刚那位年轻少尉回来。
“禀报诸位阁下,这就是刚刚传话的人。想来是他听错了长官的意思,不允许上将小姐带纸过来!”
伊万诺娃凝眸:“哦?你是传话的人?你听错了?”
少尉骤然见了许多大人物团团围着,都盯着他看,吓得腿肚子转筋,话也说不全:
“嗯……呃……我没……就是……”
伊万诺娃:“没有人指使你,然后你便把这么简单的句子给听错了?抱歉,您是联邦本地人吧?”
少尉脸白了:“我是……”
“这样严重的工作失误,是要直接革除的。不然,等方将军的审议会散场,就顺道开你的渎职问题处理会?”
少尉带了哭腔:“革、革除?”
众人见势不好,忙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毕竟大敌当前,你在背后算计国之良将,居心不轨、居心不轨……”“是啊,方提督万一没有这么好的记性,岂不就……”“别是叛军间谍吧!”
议论声正浓,扑通一声。那少尉张口结舌,腿一软,跌倒在地。
四座响起噗嗤的笑声。他欲哭无泪……长官说敢提他的名字,全家都得死;伊万诺娃元帅又要革除他,好不容易考进来的啊……
是恶魔,他要被吃掉了,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太强大,他太弱小……
“——不对,元帅阁下,是我听错了。”
少尉目瞪口呆看着声音的来源——
是方提督。她面无表情站在被告席上,作为一个军人,脊背绝不算挺拔,像没骨头一样。
伊万诺娃眉头一紧:“什么?”
方彧淡淡说:“不错,这位少尉来传过话,但我听错了……可能是最近在远星领呆久了,搞混了语法的缘故吧。”
少尉:“!”
朗古大喜过望:“啊哈,方将军活该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你刚刚不还信誓旦旦,又是‘写了’又是‘不许’吗?到头来,竟是你自导自演、愚弄大家?”
方彧回眸冷笑:“我远不如诸公懂得演员的自我修养——任由不相干的无辜者为丑陋的权力斗争付出代价,还能垂拱壁上观。这种事……还是做不到的。”
伊万诺娃:“方将军!”
来不及了,众人一片哗然。
——方彧开麦这最后一喷,戳中大家心中症结,攻击力实在太强。把在座所有人,包括卢守蹊和伊万诺娃,一并骂了进去。
若是她把话头截在“无时无刻不想着前线的失利”处,那伊娃诺娃敢肯定她能顺利过关。即便她傻乎乎说了“和洛林中校亲嘴”那种内容,加之稿件一事,好歹也有八成把握。
……现在倒好,她否认有人暗害自己不说,还开麦把在座所有人都怼了一遍。
这不是生怕自己活着出这个门吗?
愚蠢啊愚蠢,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这么多年了,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伊万诺娃心里万兽狂奔。
朗古却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啊呀,我看这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咱们投票得了?”
伊娃诺娃咬紧牙关冷笑:“当然,当然……投!”
方彧默然垂下眼。
看伊娃诺娃元帅的表情,她也知道她完蛋了……不知道洛林他们还活着吗?
计票结果很快出现在大屏幕上。
433:400——有罪。
伊万诺娃深吸口气:“方彧,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是不是还缺一票哪?”
——有人从暗处走来,温声笑道。
众人皆惊,下意识齐刷刷看向大门。
裴行野推门而入,金红色长发落在雪白军装上,如一把杀气敛入玲珑水晶鞘内的宝刀。
他歪了歪头:“似乎没人告诉我今天开会啊。”
朗古勃然变色:“你已经辞职了——”
裴行野莞尔:“真是不巧,鄙人当初辞职时,乱七八糟的职务太多,顾此失彼,一时没想起来……恰好漏了军部陪审团的席位,忘记辞掉了。您看?”
朗古被这种凡尔赛行为恶心的够呛:
“什么辞不辞职,你一个得了精神病的疯子,不是被安达关起来了吗,怎么还有资格……”
裴行野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尊驾要仔细。”
朗古打了个哆嗦。
裴行野轻声细语、和颜悦色:“尊驾也知道我疯疯癫癫的,做事不出于常理——万一鄙人不幸发了疯做出什么不利于尊驾之事……死在一个疯子手上,岂不是死不瞑目?”
“你、你投吧,反正一票而已,改变不了……”
话音未落,投票界面的数字已由433:400,噗噗跳水般下滑,直跳到了416:417。
朗古瞠目结舌。
裴行野歪过头:“哦,我还没投哪,请问按哪里呀?”
被他问到的那名军官屁股上长弹簧,平地跳起,忙不迭把自己的投票器毕恭毕敬塞到裴元帅手中:“提督——”
416:418。
裴行野耸肩:“好啦,看来方提督没事了吧?”
众人:“……”
方彧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裴行野在大堂里露一面,就有十几个人跟着跳车,这实在……
正此时,一双冰冷颤抖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裴行野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温和戏谑,十分喑哑虚弱:“出来!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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