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嗜血蓝鲸(3)
◎爱来自桑谷◎
奥托时间19日凌晨, 方彧舰队与吴洄舰队在桑谷星系外缘短兵相接。
两方的主帅很快发现,彼此的作战风格居然颇为相似。
两人用兵都极其审慎,排布比较繁琐,还都有点简单问题复杂化的不良倾向。
这就导致他们各自派出两边侧翼, 一面打掩护, 一面试图包抄后, 发现对方军队迎头撞上来。
两军大眼瞪小眼片刻,一阵狂轰乱炸, 两边主帅颇有默契地下令撤回。
“……”
指挥台前,方彧挠了挠头。
洛林忧心忡忡地看着:“阁下,您要是一直和他这么玩俄罗斯套娃,是不是对咱们不大有利啊?”
方彧魂不守舍,眼神飘忽:“他们远道而来,要是能这样耗住,显然对咱们有利……他肯定不会这样拖下去的。”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
洛林向糖盒子里抓了一把:“哎呦, 前几天卢软软来过您办公室——现在只有红酒味的黑巧克力了。”
方彧幽怨地瞪了洛林一眼:“……可以凑合。”
她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努力思考。
桑谷星匆忙之中建都, 并没有配备和奥托一样完善的防御系统。
而桑谷地处较为开阔、几乎全域通航的宙域, 其实也没什么险要可屏。
这种地理位置,守是很不好守的。
所以说,与其考虑怎么守城,倒不如考虑怎么在星系外缘把敌人打到不能自理,更简单一点……
她擅自把安达说的“第三层大气”提到了“星系外缘”, 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少将。”帕蒂说, “敌军集中力量进攻左翼!”
方彧:“唔。”
帕蒂:“少将有什么想法吗?”
“帕蒂上尉, 每一支军队都是有软肋的。你知道最愚蠢的将领, 一般都是什么样子的吗?”
“……看不出敌人的软肋?”
“不。看不出自己的软肋。”方彧说, “看不出别人的软肋,顶多是打不赢,看不清自己的软肋,那就要大输特输了。”
“原来如此。”
方彧神情严肃:“那你觉得我军的软肋在哪里?”
帕蒂掰着指头开始数:“呃,人数少,新兵多,训练不够完善……”
她数着数着,有些崩溃:“!”
方彧苦笑了一声:“也不能算错。但是……”
她顿了顿,没往下说,转而道:“其实我们两方面临的主要问题,都是一样的。”
众人愣了愣。
方彧皱起眉头:“有潜在的内部隐患。”
“你们也都看到报告了,吴洄——是叫吴洄吧?他这次接受雇佣任务,本身也是很犯众怒的。”
方彧向众人解释:“而他这两年快速崛起,一力扩张,求量不求质,部下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有的小军头合并的,成分也不纯正,思想也不容易统一。”
“比如他左翼的那个副将,就不是很听他的话,和他早有矛盾在先。”
“这位青年才俊年纪这么小,副将比他岁数大,平时又喜欢倚老卖老。”
“而吴洄本人呢,多少带点既要又要,心里分明非常刚愎自用,表面还要博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名声……”
方少将的思路一忽悠一忽悠,众人也跟着听得一忽悠一忽悠——
少将小姐这番基于一个胯骨轴子、讲出一个城门楼子的怪论,其实很有她的个人风格。
就像你问她:“蛋炒饭加多少盐?”她准回答你:“可不是嘛,佛跳墙也加盐。”
“阁下,阁下,”洛林打断,“我记得报告上只写了‘叛乱军内部对他的行为颇有不满之声’这一句话。”
帕蒂:“您后面那一串,什么小军头什么副将什么温良恭俭让,都是从哪里来的?”
洛林:“考虑到他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下官可不觉得他温良恭俭让呀!”
方彧挠了挠头,似乎被问到了盲点,露出很费力的样子:
“啊,这,唔……”
“总之,”方彧放弃解释,强硬说,“我们先对敌军左翼下一点小小的功夫。”
**
普罗米修斯号。
吴洄柔和的声线在旗舰上回荡:
“桑塔号,为什么左翼各星舰没有听命及时撤军?”
左翼旗舰桑塔号上,老头领斯诺大摇大摆地听完主帅的通讯,摆了摆手:
“不用理他。那个强迫症的小白脸,我不就晚了十几分钟嘛。”
“为什么?”第二道通讯传来,声音略显阴郁。
斯诺这才迫不得已,拿起话筒:“头儿,我这边眼看着要把一艘星舰打掉了,抛下怪可惜的,所以才耽搁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
年轻首领的声线柔和中露出微寒。
“十七分钟,是不是比通常概念下的‘一小会儿’,要稍微长一些?”
斯诺:“至于吗,头儿?”
吴洄轻声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斯诺前牙拌后牙,烫舌头般改口:“……阁下。”
吴洄沉默半晌,才改换温和的口吻:
“我知道这都是小事,实在并非我斤斤计较——”
“只是我等深入敌境,对手又是当世名将,此一战成败关乎我大统领之尊严,更关乎亿万臣民之国恨家仇……您也要为我考虑。”
斯诺一迭声:“是是是,是是是……”
挂断通讯,斯诺一脸丧气地摔下耳麦:“这都是什么嘛,这家伙,太古怪。”
忽然,通讯频道内再次沙沙响起来。
“老大,老大!好像是泰坦号那边发来的,他们的信号强度高,咱们屏蔽不掉啊——”
话音未落,一道厚重男声盖过了通讯兵的可怜的吼声。
他说的是带点廷巴克图口音的“正统语”:
“我家少将说,可以给你们办桑谷暂居证。”
众人:“???”
洛林懒洋洋说:“你们现在有家回不去,也怪可怜的,大家都能理解——”
众人:……谁有家回不去了?
“但是,这留在桑谷,可不一定要打进来嘛,还可以办异国公民暂居证的。”
洛林继续说:“真的,我们家少将原话:烦死了烦死了,别打了别打了,给他们办.证就好了!爱来自桑谷!”
“……哎呀,翻译过来怎么这么不对味儿?我们少将口音很软的,是你们语种的问题。”
众人:“……”
犹记得大统领告诉他们,联邦人虽然生活富裕,但精神贫瘠,是可悲的。
此时此刻,众人才深刻地感受到,大统领并非信嘴胡扯,只为忽悠他们不要往廷巴克图偷渡。
生活在传说中“富庶文明世界”的联邦人,精神状态竟是如此之赛博朋克。
明明说的是一种语言,为什么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众人还在错愣之际,对面好像早有预料般,开始答疑解惑。
“哦?你问你们为啥回不去啦?”
洛林好像真的有人提问一样,感情丰沛:
“这还用说吗?你们与奥托联邦的军部可有血海深仇啊。”
“你们头儿如今替奥托联邦卖命,不管是输是赢,都已经犯下众怒,大统领一定会与他为难。你们跟着他混,是等着被大统领做成人干吗?”
**
泰坦号。
“如果想唆使敌军哗变的话,要等对方集中进攻后,”方彧指着屏幕,“因为进攻状态下,旗舰对余部的掌控能力会自然削弱。”
“而且敌军的左翼目前在殿后位置——后方发生哗变,会让主帅头很大。”
帕蒂瞪大眼睛,呆呆点头:“哦……”
“我说阁下,您教我们这个干嘛?”洛林却抱着胳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方彧:“如果你们将来指挥军队……”
洛林笑嘻嘻说:“有您在,联邦未来六十年都不缺人指挥军队了吧?”
方彧脸一黑:“洛林少校还打算让我再工作六十年?!”
不行的,工作是不行的。再工作六年,她的容貌她的身材她的社交礼仪,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的。
洛林神气无辜,耸了耸肩:“嗯哼。”
方彧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恼人的家伙甩出大脑:
“集结兵力,准备进攻!”
**
普罗米修斯号。
敌军火力非常凶猛,旗舰也摇摇欲坠。
方彧是联邦有名的新锐将领,但众人如今甚至觉得,她的指挥能力其实远过于她的名声。
“老大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休息过了吧,昂素哥?”
昂素撇了撇嘴:“可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
“姓方的女人挺得住再战一天一夜,咱们老大那病歪歪的样子,能挺得住吗?”
“谁病歪歪的,你再说一遍?”
“……”
吴洄在指挥室内伫立。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光屏上的动态图像。
这艘旗舰也很老旧了,运转有些卡顿,令他不由暗暗焦躁。
方彧正集结兵力奋力反击——她指挥下的舰队行动非常之灵活合宜,从最微小的调度中,也能看出对方的老练从容。
不知是环境太冷还是脑子太热,他浑身的骨节都如被车轮碾压般疼痛。
但可以忍耐。只要不扰乱心智,只要他还能继续指挥,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能击败她……如果……
不,不能想这些……他不能激动……
“阁下!阁下,不好了——”
“怎么了?”吴洄哑着嗓子,有些不耐烦。
方彧的部下肯定不会遇事就慌慌张张喊“不好了”——她在硬件软件上都胜过他,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左部士官哗变!突然掉头进攻我后方!”
吴洄猛地转身:“!”
“阁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首领捂着胸口,踉跄了一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就要摔倒之时,他却撑住指挥台,重新稳住身体。
“哦?”吴洄拼尽全力,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冷笑出声。
“她就只能想出这种下作的伎俩了吗?真令我失望。”
吴洄在嘴上稳定军心的同时,自己却已方寸大乱。
按理说,他也可以策动桑谷的无量子兽人,扰动敌人的后方。
可是,桑谷政府连日来大肆宣传他与奥托政府的协约。桑谷的无量子兽群体,恐怕也对他风评微妙。
普通人看不到长远的利益,不懂得利用时势,只会一味指责他“背叛”“利欲熏心”……
蠢货。都是蠢货!
联邦内乱是多么好的机会,可他的同胞硬生生把它错过了!
一旦联邦恢复和平,他那落后闭塞的远星系的同胞们,岂有还手之力。
他们只能重新退缩回危险黑暗的宙域里去,忍受落后、贫穷、不公,更可恨的是——
任由那些脑满肠肥、自作多情、腐败堕落的联邦人宣称自己代表着“人类文明”!
本来是有机会的,如果他能成长得再快一些,夺取更多的士兵、星舰和权力……
说不定他就可以统一混乱的诸军阀,在此时拥有左右时局的能力。
他就可以打败联邦,不管是桑谷政府还是奥托政府……
然后,他们都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着……
“阁下……”
“不。”
吴洄的眼里突然放出寒光:“不,我们不会输的。”
“因为我们退无可退,我们背后就是无数受尽折磨的同胞——只有胜利,必须胜利!”
“去找那个人来。”吴洄低声说,“那是我们最后一颗棋子。”
**
方彧的估计很准确。
斯诺本身对吴洄此行的态度就模棱两可。
当手下士官哗变逼宫时,他故作惊恐地嘟囔了几句“莫害我”“莫害我”,便顺坡下驴,跟着反了。
“专横,那小子——呃,下官只是不满那小子的专横——和平,呃,加之为了两国的和平——并无其他任何的意图……特别是功利方面的意图……官,下官更是没有脸面再做了……”
洛林艰难地听着斯诺传来的语音,艰难地翻译过来。
方彧同样困惑地听着这二道贩子乱七八糟的翻译。
“……”
据斯诺说,他并不识字,军中也没有识字的人。他们的一切军务,都是通过语音的方式完成的。
而当方彧试图在军中找到一位懂叛乱军通行语的翻译时,却惊讶地发现,联邦军中虽然有大把会各种古代小语种的家伙,却找不出一个会叛乱军通行语的人。
洛林勉为其难地接下额外的工作。
“他是在管你要官要钱呢,阁下。”
——在翻译完后,洛林一言蔽之。
方彧十分怀疑信息可靠性:“是吗?可你翻译的内容好像大多是什么……他不要官也不要钱啊?”
洛林诚恳地说:“阁下,但凡人这种话,就是该反着读的。”
方彧:“……”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我管不了这个,让政府去处理吧。”
洛林一扬眉:“遵命,阁下——对了,您估计还有多久能完事儿?”
方彧一边下指令,一边随口说:“怎么,你晚上有约会啊?”
“阁下这可就是深深的误解了,下官一向洁身自好。”
洛林半真半假地抚胸沉痛道。
“只是想点个奶茶外卖,这里超出人家的配送半径了。”
方彧:“……”
她垂下眼:“别订了。”
洛林:“侵略者已经屁股后头着火了,应该不至于耽误属下的外卖吧?”
方彧淡淡直起身体:“事情不会这样结束的,敌人不能这样轻易认输,因为他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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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谷星,新黎明塔。
巴特蒙总长心中颇不安定。虽然他正安坐在办公室内,天空如常澄澈平静,连一只星舰的影子也看不到。
但他总感到惴惴不安。
旧黎明塔轰然坍塌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抵达桑谷以来,虽然安达一力架空他,但好歹政权保住了、大家的体面也都维持住了。
随着离开奥托带来的短暂权力真空重新被填满,联邦旧有的制度机器恢复运作,各大机构次第恢复。
诸多制度枷锁在上,即使骄横如安达,在把裴行野推上大元帅位子后,也自知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肆意妄为,多有让步。
他毕竟还是国家的合法领导者,只要一直这样下去,他和安达之间的权力关系,恐怕也可此消彼长,甚至掉个个儿……
可偏偏,怎么仗又打到了家门口!?
一旦战乱,公民就会自然地渴望犀利强大、有着无比安全感的安达。
权力的天平就会毋庸置疑地向安达倾斜。
他简直要怀疑,安达是故意让方彧一路把敌人放进来的了!
外头吵吵闹闹的,吵得巴特蒙脑壳疼,思维也不清楚起来。
“……唉,外面又是什么声音?”巴特蒙没好气道。
一旁的秘书看了看:“哦,是无量子兽人的大游行呢,要求平权、提高保障什么的,听说计划从19号进行到22号。”
巴特蒙:“又来这一套!要是肯雅塔当权,看他们还要不要‘保障’?”
秘书尴尬地笑说:“大概也是趁着方少将在外面打仗,觉得自己成了‘有团结价值’的,可以借机威胁政府一下吧。”
“哼,其实肯雅塔做的也没错,就该让他们都去远星系待几天……”
巴特蒙嘟囔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严令军部上下,尤其政府卫队,不许搞出事故啊。”
秘书当然知道,这几年联邦政局混乱,前总长就是因为此类事件下台的。
巴特蒙总长当然对此格外敏感。
她忙点点头:“是,阁下。”
与此同时。
一艘来自远星的老式机甲悄然脱离了战场,绕过守军的封锁,向着桑谷星驶去。
机甲的驾驶员,也是这艘机甲上唯一的士兵,是一位十四岁的年轻尉官。
他激动而忐忑地回忆着首领温和的笑容。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么?”首领温和而疲惫,令人不自觉心生怜爱,“我先告诉你实话,这会是一项有去无回的任务,你会为此付出生命。”
年轻尉官战栗了,他想起自己的表妹丽莎,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离开她。
“算了,还是算了。”首领忽然蹙起眉头,回首呵斥副官,“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年轻人来?”
“年轻的人应当活着,活着去看我们花团锦簇的新世界。”
首领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回去吧,小兄弟。”
那一只多么纤弱,多么冰冷,又多么有力量的手。
他想起跟从首领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
一开始,他们只有很少的人。
首领甚至不舍得点灯,每天都会在月光下翻看着那仅有的、已经破烂的材料。
他似乎知道自己是不合时宜的,也从不将自己的理想宣之于口。
他只是很实际也很努力地为他们寻找房子、食物、水源、衣物……让他们的生活条件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而他自己,不在乎吃喝,也不在乎住所,把满腔心事都留给了那一张张破烂的星图、偶尔从廷巴克图流传出的手抄本联邦书籍。
他的联邦通用语很流利,因而努力收集联邦名将们撰写的军事教材、学者们写下的复杂艰深的政治哲学著论,尤其对关于“叛乱军”的文章论著感兴趣。
首领虽然不大说话,可每每当他望向联邦所在的星域时——
所有人好像都能听到他无言的、却无比炽热的心声。
据说,他在每日不辍的日记中写下:
“如果我辈此身此生负有原罪,注定承受这铁骑与鲜血交织的宇宙无穷的恶意,那就奋斗终身、献出所有——”
“直到伊甸之光永久辉映我的孩子们。”
为了孩子们,为了丽莎和他未来的孩子们。不,他已经死了,他不会有孩子了,那就是为了……
尉官脱口而出:“头儿——啊不,阁下!”
他有些慌乱,他知道头儿是不喜欢听到自己被叫做“头儿”的——但首领非常宽容、也非常悲伤地笑了。
“我愿意!”他近乎急切地表白,“我愿意为了孩子们的新生付出一切,哪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首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忽然浮动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哽咽难言。
“……我对不起你。”
终于,首领忍住了泪水,向他抚胸行礼,只反复重复这一句。
这并不奇怪,首领从来就不擅长演讲。
他的黑发从腰间垂落,随着身体一起发抖:“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
……
少年尉官甩了甩脑袋。
他把多余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排空。
首领是值得他为之献出生命的。所以他将执行任务,成为同胞中的英雄——他只需要想清楚这些就够了。
机甲顺利地避开了桑谷的防空系统。
正如首领所判断的一样,桑谷的防空系统还很薄弱,远没有曾经的奥托那样戒备森严。这令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将机甲开到隐蔽出,拿起量子枪,揣进裤腰里。
不远处,是正在涌动的人潮。人们举着一些牌子,他不认字。人们嚷嚷着一些联邦话,乱七八糟的,他一句也听不懂。
首领说,这些人也是他们的同胞——只是他们被联邦欺骗了。
少年从未见过这样光鲜亮丽的景象,心里有些发憷,仓皇四顾。
为首的是一个少女,穿得可真漂亮,比他家乡最富有的军阀太太还漂亮。
她振臂疾呼着什么,神情很严肃,好像在做什么正经大事一样。
少年尉官感到可笑,继而,又突然感到恶心和痛恨。
凭什么你能在这里举起胳膊、喊几句口号,就觉得自己做了了不起的牺牲——
而丽莎却要日日夜夜做许多活,把肩头和手掌都磨出厚厚的茧子,还要被父亲打骂呢?
就选她吧。少年想,不要怪罪我,你是为了孩子们的明天而牺牲的,就如我一样。
他举起枪,枪口指向毫无防备的少女,扣动扳机。
少女愣了一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她的头骨已经四分五裂。
“啊!!!”人群爆发出惊呼。
鲜血染红了少女裹在身上的联邦星旗,滴答滴答地坠落下来。
一张书写着“要人类和平,不要种族战争”的条幅委地,上面沾满了血和污泥混合的脚印。
人群中有人惨声大叫:“桑谷政府也要屠杀平民吗!”
“他们、他们都是一路的!”
“联邦已经完了,他们都是一路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新黎明塔高高矗立,联邦星旗盎然飞扬,如白鸽之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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