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一谢幕礼(1)(1 / 1)

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吗[星际] 瑞皮 7208 汉字|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9章 第一谢幕礼(1)

  ◎“发刀太多。”◎

  帕蒂总算没有丢掉性命。医院给了她一纸“建议退役”的报告单。

  “退役也好, 退役也好,我看跟着那个人干也太危险了!刺杀,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名词吗!——我的奥托大帝呀!”

  帕蒂的母亲在病房里挥舞手臂。

  帕蒂先生:“对啊,阿加齐……看如今的情景, 以后方提督身边这样的事, 只会多不会少。就算没受伤, 我也想劝你早早调离她身边……你看这次审查会,我们胆战心惊啊。”

  只有帕蒂哭得直抽气:“你们懂什么呜呜呜呜……”

  方彧在门口停住脚步, 听到里面的对话,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该退。

  “以后这样的事越来越多,提督没有我,肯定会、会……呜!”

  帕蒂的父亲跌足往外走:“你这孩子,就一份工作而已,犯不着赔上命啊!”

  方彧躲闪不及,正撞了个对面, 四目相对。

  “……”

  帕蒂先生的嘴角一僵:“方、方提督。”

  帕蒂夫人:“你个老不死的, 还提那个倒霉的丧门星名字做什么?”

  帕蒂先生急得直跺脚努嘴:“哎呀!哎呀!”

  帕蒂夫人终于扭过头来:“!!!”

  方彧像触动开关一样:“……叔叔阿姨好。”

  帕蒂夫人尴尬不已:“这、这……这次还要感谢方提督啊。听医生说, 如果不是提督包扎手法很得当, 我们阿加齐说不定就……”

  “没、没什么,都是我的错。”

  方彧低下头,把手中的硬盘交给帕蒂先生:

  “这是阿加齐退役的一些手续,已经办完了……”

  “提督,我、我想跟你回去——”帕蒂泪眼汪汪。

  方彧强笑道:“没关系的, 以后至少可以不叫提督了嘛。是我的名字不好发音吗?”

  帕蒂低下头抹眼泪:“方彧……方彧, 不, 是很、很好发音的名字!”

  帕蒂先生看起来生怕方彧再改主意逼他女儿回远星, 忙说:“小女这么多年在将军麾下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谢谢阁下多年的指教……”

  方彧苦笑:“是我多年来给阿加齐添了许多麻烦。没什么别的事,星舰已经在港口……我先走了。”

  她不敢再停留一刻,转身就走。

  **

  泰坦号上陈设如旧,方彧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好像刚刚被砍断了一只胳膊的人,恍惚间总觉得手臂还在,清醒时却发现原来已经永远失去了,于是只能任由一阵阵强烈的幻痛袭来。

  方彧忍受着这种令人沮丧的疼痛往办公室走,正撞见洛林从一扇门里钻出来。

  “哟,阁下。”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方彧抬眼,突然注意到他身后房门的门号,目光一转,死死盯着他的胸脯。

  “阁下这么看下官干嘛?”

  “——你从哪里出来?去医务室干嘛?伤口没长好怎么跃迁?”方彧沉声质问。

  “下官怎么就一定是去医务室看伤口的?”洛林漫不经心说,“下官是得了痔疮。”

  “……”

  “怎么?阁下不相信?”

  “没有。”方彧板着脸,“洛林上校是不是不爱我了?”

  “下官冤枉。提督何出此言?”

  “我听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保持形象,得了痔疮恐怕无助于此。”

  “那我还听说,屎尿屁这一关总是要过的嘛。”

  方彧弯着眼笑起来。

  洛林极力忍住与她肢体接触的冲动,后退一步,侧身让开路:“帕蒂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陆银河提出赔偿……帕蒂不愿意闹大,大概是怕我为难吧。”

  方彧垂眸:“弗里曼上校也要退役了。”

  洛林皱眉:“眼下这种时候,帕蒂小姐离开已经非常倒霉了,他怎么能走?这个恋爱脑,太可恨了!”

  “走就走吧,走了也好。”方彧淡淡说,“参谋总部调来两个年轻人接替他俩,应该已经在旗舰上了……”

  方彧和洛林走进办公室,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肩并肩站着。

  “提督阁下!”

  巴迪上尉和奥罗拉上尉抬手敬礼。

  巴迪吓得磕磕巴巴:“下官是您、您的副官,提督。”

  奥罗拉有一双冷淡的灰色眼睛:“下官是新任驾驶员,毕业于海拉军官学校,提督阁下。”

  方彧笑了笑:“嗯,欢迎大家,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食堂在东区,上下十六层楼都是。工作上的事可以慢慢了解,好啦,到饭点了。”

  巴迪和奥罗拉:“……”

  方彧:“愣着干什么?虽然有十六层食堂,但好吃的还是会在一小时内被抢空,快去吃饭吧。”

  “……啊啊啊是,提督!”

  看二人跑出房间,洛林才回过头:“听说德拉萨尔提督兼任了远星驻军的总司令。”

  方彧:“是啊,欧拉死了,黎明塔对陈蕤总不放心,他自己又毛遂自荐……”

  洛林按住胸口,沉声说:

  “阁下少和远星扯上关系是好事。但是,下官还是有些担心,德拉萨尔提督那个脾气,廷巴克图还是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担心是担心不过来的,管他呢。”

  方彧打了个哈欠:“这回好歹把安达岚川甩掉了,不知道这回补佐藤的新任驻防司令官会是谁,希望不是个太难缠的家伙……”

  **

  廷巴克图。

  谢相易在星港接回了风尘仆仆的方提督。

  “大将军总算回来了,真是辛苦,”谢相易等待舷梯落下,抬臂扶了方彧一把,“还以为您赶不上新年了。”

  廷巴克图过远星历的新年,比奥托历迟两个月左右。眼下正是新年前的准备阶段。

  方彧:“雪朝公也辛苦,沃森夫人不生您的气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

  谢相易:“说起来,廷巴克图为提督准备了一份惊喜。阁下跟我来吧。”

  要塞办公室内,坐着一个优美的背影。

  闻声,一个银发如月光般的女军官转过头来,站起身:“提督。”

  方彧一愣:“卫澄?你怎么不回桑谷?”

  卫澄垂眸:“下官接任佐藤准将和安达少校,任驻防司令官。”

  方彧:“可你是中将衔,来给我做副手,不是明珠暗投?还有你母亲……桑谷没有人为难你吧?”

  卫澄抿唇:“下官的母亲不久前去世了,所以下官也算终于自由了,可以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和提督一起工作,正是下官想做的事。”

  她顿了顿:“何况,考虑到目前局势,提督也许未来会需要我。”

  方彧失笑。

  能把令人头大的安达换成卫澄,也算是这些天来难得的一件好事。

  她略感安慰:“那太好了,没想到的确是一个惊喜啊。”

  谢相易抱臂:“哎,将军阁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多半都有坑我的那种含义。”

  “喂喂!”

  方彧跟着谢相易回他的办公室,他案头堆着大卷的公文。

  谢相易坐到桌前,继续翻开一本,懒洋洋说:“……你自己玩吧。”

  方彧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德拉萨尔在远星还吃得开吗?”

  “吃得开?——吴洄有顾忌,倒也不敢撕破脸。:”

  方彧嘴角一抽:“……一想那位陛下忍辱负重的样子,我就很担心啊。”

  “他的确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类型——不过,远星和联邦,目前的确还没有可见的战争因素。德拉萨尔偶尔盛气凌人一些也没什么,至少算个下马威。”

  谢相易靠在椅背上,抬眼慢悠悠说:

  “比起未来的外患,我更担心将军近在眼前的内忧。”

  方彧一愣:“我有什么忧?”

  谢相易冷笑:“惊变之夕,九边提督,只有你被千里传召。这不是把你视作继承者的暗示吗?”

  方彧并不惊讶地惊讶道:“啊!原来是这样的。”

  “……可这种事,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吗?”

  谢相易敛眸沉吟,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么回事。稚子怀金于闹市,怀璧其罪啊。这样下去,我们能不能平安等到安达死那一天还未必,今后要小心,方彧。”

  “……”

  两人默然片刻,谢相易突然说:“对了,我怎么觉得洛林对我的态度有些阴阳怪气的?”

  方彧:“有吗?他对谁不都是阴阳怪气的。”

  谢相易:“不对……总感觉我好像哪里得罪他了似的。”

  方彧挠挠头:“不应该吧,你又没嘲笑他喝草莓啵啵奶茶。再说他不记仇,上次那个笑话他的机甲兵也才被罚跑了一百圈呢……”

  ……

  尽管人来人往,聚散无凭,廷巴克图依然矗立。

  提督回来后,要塞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因为要准备新年的庆典,比往常略微忙碌一点……好吧,是很多。

  主要原因在于,巴迪上尉的业务能力有些青出于蓝而混了色——

  提督小姐本身是个熊瞎子掰苞米边吃边扔的人,副官先生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督,昨天是谁来通讯说要把什么找出来交到哪来着?”

  方彧:“……啊?”

  “提督也不记得了吗?糟糕糟糕,我昨晚记在笔记本上了,怎么找不到了呢?”

  “那是不是放在这里啊?”

  巴迪忙忙碌碌地翻动桌面上的材料,还顺手碰掉了一个相框——弗里曼留给方彧的“临别礼物”。

  方彧不得不俯身去捞——

  “哟,阁下这是在练猴子捞月?”

  洛林展臂轻轻松松接住相框,按着胸口抬起身,一抬下巴:“上尉,你快出去歇歇,待会提督的办公室都要被你砸巴光了。”

  巴迪最害怕洛林,吓得浑身一哆嗦,转头就跑。

  方彧:“怎么了?”

  洛林捏着相框,眯眼看了一眼:“啊,这不是您、帕蒂小姐和下官吗?”

  这还是当年在奥托时拍下的。

  ——帕蒂笑得很开心,回头指着方彧和洛林,好像叫弗里曼把他俩收进镜头的样子。方彧没注意到自己被入镜,哈欠连天地揉眼睛。洛林则早发现了镜头,故意摆出潇洒的姿势。

  方彧微笑:“是啊,一晃很多年过去了。”

  洛林回眸:“帕蒂小姐离开,的确是很严重的损失,您身边现在这个可不大靠谱……”

  “能凑合就可以了,哪能指望大家都有阿加齐的水准……”

  “如果仅仅是打翻东西、记不清文件,那倒不算什么。您查过他两个的底细吗?”

  “……啊,这还要查吗?”

  “不是不信任他们。是他们都日夜在您身边,不得不小心。”

  方彧打了个哈欠:“我看顶多是那个讨厌的法尔希德疑神疑鬼,担心我造反而已……不过,你愿意查就查吧,小心一点也好。”

  洛林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方彧:“哎。”

  “阁下?”

  方彧站起身,用指尖碰了碰他胸口的徽章,仰起头:“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洛林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吗?”

  方彧叹了口气:“我看起来也不是这么好骗的啊。”

  洛林挠挠头:“唔……”

  “欺瞒上官,真是胆大包天。作为惩罚,今年新年晚会我是不会找你喝酒的。”

  提督一本正经地说。

  “这个惩罚实在太狠毒了吧?”

  话音未落,提督又被在门外大惊失色地嚷着“远星发了节日贺卡”的巴迪先生吸引了目光,不得不出去一看究竟。

  洛林看着她的背影:“……”

  **

  “这贺卡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但是署名是吴洄啊!吴洄!那个长得很美的叛乱军皇、皇帝——”

  “这不很正常吗?”

  “正常?您知道现在吴洄在联邦同人圈有多火,他一个签名在联邦市场上能卖多少钱吗?他的3D投影手办都已经1500星币一个了!”

  方彧愕然:“……”

  巴特蒙似乎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新道路:

  “哦,阁下应该和皇帝很熟才对——那阁下有办法让皇帝在自己的应援画上签个字吗?”

  方彧捂脸肉遁:“你还是赶紧给他回一封感谢信吧……”

  “那、那下官能把贺卡转卖了吗?”

  方彧虚弱道:“……哦,等我死了十年以后,记得把我名字P掉。”

  她毫不怀疑,如果吴洄知道这件事,绝对会试图向联邦倾销签名赚外汇的。

  ……

  没有阿加齐·帕蒂在身边的第一个廷巴克图历新年显得兵荒马乱。

  以前帕蒂在时,会努力把联欢会办得兼具读书会和酒吧蹦迪夜的风格,确保大家能够各得其所。

  但巴迪上尉显然不具备那种细致,他非但搞了个刘老根大舞台式的台子,还要求方彧上台出一个节目。

  方彧沉痛道:“巴迪,你是用下丘脑想出来的方案吗?”

  “不,不,是下官经过充分调研得出的最佳方案。您看,我在全要塞七百八十万名官兵中进行了分年龄段、分性别的分层随机抽样,在‘最希望谁表演节目(至多可填三个)’一栏里,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填了‘方彧’‘方提督’‘司令官’,如果算上拼写错误的‘方彧’,那比例更高。群众的呼声啊,方提督——”

  方彧:“……可本宫的头好痛。”

  巴迪眼神清澈:“没关系,都是神经性的!加油!下官这就去拿风油精。”

  “——咦,风油精在哪里?”

  方彧:“……”

  其实,她很清楚,巴迪的思路是对的。

  廷巴克图舰队需要凝聚力,需要一个万众瞩目、平易近人的提督。

  但方彧最讨厌公开露面,装出一副很亲切随和好接触的样子,和这个拉家常,给那个打包票,所以此前对一切类似活动坚决不配合。

  帕蒂早就默认了提督的“恃才傲物”“冷酷无情”,总想着怎么协调“官兵的热情”和“提督的冷漠”。在方彧忍耐程度内,让要塞感觉到一点提督“其实也在做事”的存在感。

  但巴迪倒好,他简单粗暴,他这是赤裸裸地反向压榨啊!!!

  方彧愁眉苦脸地召集旧部和同僚: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日夜纠缠,我没顶住,便答应了——如今国家有难,大家有什么救时之策?”

  谢相易:“你会跳舞吧,卫澄将军报了一个跳舞的节目,你可以跟着浑水摸鱼。”

  卫澄:“嗯,提督。”

  爱玛:“不不不,别看提督有基础,但跳舞是完全不行的——你们没看过那个视频吗?”

  方彧意欲阻拦,刚张嘴发出一个“哎”音,爱玛已迫不及待分享到了大群里。

  是她小时候参加花样滑冰比赛的视频,只见一个四肢乱飞的影子掠过空中,重重摔倒在地——

  洛林偷笑:“哟,这是谁家的大螃蟹,蹦得还挺高的!”

  方彧:“……”

  “对了,提督会不会乐器?不用说话,也不用乱动,只要上去扒拉一段就可以了!”爱玛出主意。

  方彧想了想:“口哨算吗?”

  爱玛:“……当我没说。”

  远处的奥罗拉懒洋洋插嘴:“电子琴,不插电,不就没声了吗?”

  爱玛击节赞叹:“有道理哎,我怎么没想到——”

  她忽然意识到提出意见的是奥罗拉,登时变脸:

  “别扯了,那需要很多人给她打掩护。一个拉下水还不够,还要多少个!”

  众人纷纷摇头:“……算了,算了。”

  “……或者,可以排个话剧什么的,”卫澄说,“她演尸体,或者树。”

  众人:“!??”

  奥罗拉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不拉了更多人下水吗?”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方提督要演舞台剧啦——卫澄将军导演,卫将军和小谢阁下编剧,方提督出演的仙侠魔幻古装爱情舞台剧《伐木》,马上开场啦——”

  巴迪副官喜气洋洋,热情地在会场外招呼着。

  “砍树?讲砍树的剧有什么好看的?”

  “快进去吧,里面都快没座啦,大家哪是去看砍树的,当然是看方提督演戏会是什么样子啊!”

  “啊,那倒是。那方提督饰演什么啊?”

  巴迪:“呃……重要角色,重要角色,出场最多啊。”

  路过的士兵接过宣传单,读了出来:“方彧、饰演、树。”

  “……那不就是被砍的那个吗?”

  “谁!谁他妈要砍了方提督?我先砍了他们!”

  虽然已经给足了此剧将荒诞离谱的暗示,会场内还是黑压压挤满了人,连过道里都蹲着来晚了的凑热闹的人。

  没钱也没时间买装饰,布景遂相当意识流。

  地上摆了一条蓝色宽幅绸带,生恐众人认不出是什么,只好竖了一根“饮用水源保护地,禁止洗脚”的牌子,又在旁边扔了一只水淋淋的塑料拖鞋。

  蓝色绸带将舞台环绕起来,中间竖了几把绿毛扫帚,为了防止众人仍旧认不出是什么,便又挂了个牌子——森林防火,重于泰山。

  方提督真的饰演了一棵树。

  她像举大旗那样,举着一根绿毛扫把,挡住了脸,一动不动地站着,脑袋上戴了一个小鸟发卡。

  “噗!”

  “是我错了,我还以为提督会穿得很漂亮,像女神那样的……”

  “……司令部嘛,一贯就是这样的。”

  幕后钢琴声响起,一个身披甲胄、战士模样的男子大步上前。

  众人再次为之一振:“洛林上校!”

  洛林信念感十足地来到树前:

  “啊!我那有智慧的、美丽的、高尚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万木之神啊!我是这人间最英武、最强大的战士弗朗西斯卡——我向您祈祷,向您发问,请您赐予您忠诚的臣仆答案。”

  树:“……”

  弗朗西斯卡顿了顿,猛地拔剑,斩断扫把上一簇绿毛:

  “——臣仆何日才能有幸斩断您的躯干、碾碎您的花叶、砍下您的头颅?”

  树:“……”

  音乐声转急,爱玛踏着节奏从另一边冲了出来:

  “大大大胆!你这天理不容的狂悖之徒!这,是生生世世护佑我族人的灵木。你对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欲进还退、勾魂摄魄,妄想独占灵木,非止一日,你你你——你还要砍断她的头?”

  “哈、哈、哈!”

  弗朗西斯卡仰天大笑。

  “不错,我要砍断她。但你以为我不爱她、只想粗暴地霸占她吗?不,我爱她远胜过任何人,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洪水已逼近,唯有伐倒灵木才能造出神之舟,唯有神之舟才能带我们顺流而下,唯有顺流而下才有未来!否则任大水淹没我们的农田、杀死我们的同胞——”

  爱玛环顾四周:“胡说八道!大水?这四下都是森林和鸣鸟,欣欣向荣,洪水在何处?”

  弗朗西斯卡指着蓝色绸带:“那里!”

  “哪里?”

  “那里!”

  “我只看到林木一片接着一片,并未见什么洪水滔天!”

  “你耳聪目明,但瞎了心!”

  ——说着,洛林和爱玛打斗起来。

  两人都是机甲军出身,近战相当厉害,但观赏性基本没有。此时他们是真打,更是打得乒乒乓乓乌烟瘴气,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台上两个翻滚的影子。

  “哎哟,长官,你倒是手下留情啊!”“我不知道怎么留情,你知道?”

  方提督饰演的树仍一动不动站在远处:“……”

  战士和爱玛打完,爱玛落了下风,慌慌张张地逃走去摇人了。

  很快,一群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涌上台来,围住战士。战士又与众人厮打,终究不敌,被绑在灵木之前的十字架上。

  众人围着战士唾骂,直骂到日落月升,才各自回家。

  战士被独自一人留在了十字架上,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长袍的长老从帷幕后走出。

  谢相易干巴巴念台词:“关于你说的洪水……”

  “洪水就在那里!经过一日一夜的力量积蓄,它又上涨了许多!明天,最多到明天,我们就会变成一片泽国!”

  长老面瘫脸,语气像读说明书,还是带有很多专有名词、不会断句那种:

  “啊,我早就看到了洪水,也清楚洪水在向我们日□□近。”

  战士愤怒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的族人?你为什么说天下太平、欣欣向荣?!”

  长老慢悠悠来到灵木前,摩挲灵木的枝叶,也就是扫把毛。

  “渡河,需要献祭我们的灵木,也即我们的全部信仰、灵魂与历史——可我亲爱的勇士啊,你有没有想过,河的对岸,又是什么?”

  “洪水如凶兽,从来没有人去过河的对岸,谁知道!”

  “或许,只是又一片即将被淹没的滩涂。”

  “——那我们也可以再培植新的灵木!”

  “你怎样确保神圣性被消解的灵木,不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呢?”

  “我会持剑永远守护着新木——您知道的,我是这人间最强大的战士。”

  长老大笑着说:“可斩断灵木的人,还能活着见到新的家园吗?”

  战士一愣。

  长老举起法杖:“我老了,身体虚弱、奄奄一息,不能再保护新木不受侵害。那就让我来斩断灵木吧——而我的孩子,你随族人到新家园去!那里将有碧青的绒绒的草、肥沃的绵延的土地,一百代人的好日子接着好日子,过也过不完——”

  战士大叫了一声,试图挣脱了十字架的束缚,想要阻拦长老。

  长老对灵木施起法术,围着方彧边走边念咒:

  “我冷酷的、缄默的、拒人千里之外的万木之神啊!我是一名祭司,在百年的生涯里,您从未回答我任何一次祈祷。时至今日,请您回答我吧。”

  “——为了族人的生存斩下您的头颅,是何等的罪孽?”

  万木之神沉默着:“……”

  战士:“我不怕罪孽!”

  “——我将在地狱里忍受多少载烈火的熬煎?”

  万木之神无言着:“……”

  战士:“我不怕煎熬!”

  话音未落,大水漫上堤岸,长老一个踉跄,浪头吞没了长老,只留武士一人在台上。

  水越来越高,漫过武士的腰线。武士拼命挣扎着,终于挣开绳索,他在水中茫然四顾。

  “来不及了!洪水将要把我们吞没,我必须立刻砍下她的头颅!”

  他在水中乱摸,终于拔起一把剑,神情慌乱。万木之神看着他,目光很柔和。

  武士把剑搭在树干上,大步绕圈,几次做出欲砍而止的架势:

  “这是我在心中期盼了多少年的事情,为什么我心中如此不舍?”

  武士的步子越疾,心情越激动。

  “为什么我手中的剑迟迟不能落下?”

  “为什么我倒想反问她——您凭什么为素不相干的信徒们付出生命?”

  “……”

  “您回答我啊,回答我啊,只要您说一个‘不’字,我就紧紧地把剑插入泥土,凭我的力气,大水不能卷走我。而您的根系如此强壮,在洪水中也不会有丝毫动摇。我们一定能度过这场灾难,我们——”

  “……”

  大水淹没了战士的胸膛。

  战士掩面哭泣:“我那慈爱的、温柔的、静夜月光般的万木之神啊,你为何总是对我沉默?”

  方彧做好倒地的准备。

  按照接下来的剧本,洛林会在爱情与责任之间纠结,然后马上砍掉她的“脑袋”,她则念出本剧唯一的一句台词:“啊!”

  洛林和她隔着扫把对视片刻:“……”

  他突然面色一变,丢下剑:“随他去吧!”

  方彧:“啊!?”

  洛林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那些人可以游到对岸去,再不济坐个洗衣机划桨去也挺好——反正谁砍您的脑袋,我就要谁的命。”

  他单膝落地,以手抚胸:“我看您还是跟我跑吧——他们只是把您当砖搬,只有我,不,我们——我们爱重您独一无二、宇宙般的浩渺灵魂。”

  “唷——”舞台下方爆发出一阵起哄声,“这还不求婚吗上校?”

  方彧失笑,放下扫帚:“……什么嘛。”

  见此情况,巴迪只得临时叫人上台谢幕。

  剧稀里糊涂地演完了,观众们纷纷啧啧称赞,反响不错:

  “就是提督的台词少了些,表情包都没截够。”

  “她说‘啊’的时候我已经截图了,马上就做……”

  “要是最后求婚了就好玩了。”

  “洛林还是太怂了,不行,要是换做我……”

  “换做你?你想得挺美。”

  方彧下台时走错了方向。大家都从左边下,她糊里糊涂地走了右边。

  顺着这条错的路,她一路走到要塞总部大楼外。

  洛林坐在楼前石阶上,还穿着明晃晃的银甲,端着一杯酒,真像戏剧中的人物。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阁下。”

  方彧挠了挠头:“你最后发挥的那些那些,雪朝要气死了。”

  洛林莞尔:“原剧本发刀太多,大家来看节目不是来找憋屈的。今天过节,哭哭啼啼多不吉利。”

  方彧:“刀太多?你没看到第一稿。卫澄的原稿里可没有什么大家成功登船、到达新家园,都是谢相易后改的。”

  洛林:“她原稿里写了什么?”

  方彧:“全死了。”

  洛林:“……写得很好,下次叫她别写了。”

  洛林顿了顿,又问:“谢相易为什么没改掉灵木之死?”

  方彧蹲下身,把酒杯夺走,自己一饮而尽:“可灵木未必在乎自己的死活,她就是根木头,是否有自我、有情感,都是值得论证的。”

  洛林深深看着她:“提督,她有的。”

  “剧本里没写……唔,这是你自己的理解吧。”

  “一定有的,不然解释不了……战士为什么会爱上她。”

  “人类嘛,爱自己心中的幻象还少见吗?更何况是神坛上的幻象。”方彧一副老于世故、情感大师的口气。

  洛林笑着垂下眼。

  提督望向远方:“今年的烟花很多啊,看来大家手里总算有点闲钱了。”

  洛林替她捂住耳朵,故意大声说:“声音太响,阁下怕不怕?”

  “有趣,我是干什么的,你跟我说烟花声音响?你怎么不去教胖头鱼游泳?”

  她虽然这么说,但并未动弹,仍窝在原地。黑发擦过他的手,麻酥酥的。

  “总被震得一愣一愣的会耳鸣的——机甲军神经性耳鸣患病率可是98%以上——下官分明是大白鲨教王八游泳。”

  “好呀,明天我就告诉大家,你们又骂我们是王八……”

  方彧笑着眯起眼,远眺天际。

  新年的烟花在远方天幕下噼里啪啦地炸开,如曾经万千星舰掠过长空的尾焰。

  作者有话说:

  卫姐:(微笑)(面不改色)(唰唰唰发刀)

  洛林:(心梗)(罢演)(垃圾作者!丧尽天良!骂骂咧咧.jpg)感谢在2023-12-17 19:13:02~2023-12-18 19:0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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