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事情解决后,那些食用了怨病幼年体被感染寄生尚未死去的人,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疯狂的呕吐了几日之后,便逐渐痊愈了。
相对于那些在痛苦中死去的人,他们尚算幸运。
送走病营中最后一位病人之后,沙洲刺史特地请徐灵鹿等人多留了几天。
因为疫病的事情,城中气氛不好,他想搞一场祭江仪式,一是超度一下在这次事件中死去的亡魂,二是在祭典上他要严令禁止渔民们再下绝户网,还要一同在水君面前起誓,若是再用就必遭天谴。
朝廷例律或许会有人钻空子,但是靠江吃饭的渔人们若是在水君面前起了誓言,却是从来不会违背的。
刺史打算借着这次祭典,一扫沙州城中的阴霾,安抚和激励一下民众的情绪,所以计划的很盛大,样样都要最好的。
搭祭台用的木料,是他自己攒下来为了翻修府邸的上好木材,还从周围各乡县调来了几十面大鼓,做祭品的五谷要挑颗粒最饱满的,不仅要样子好看大小也要一致。
主持的礼服也非常华丽,几乎是找了城中所有能做的绣娘连夜赶制,才绣出来的。
共有九层,每层的刺绣都不一样,叠在一起风一扬居然能形成一副非常生动的动画,是沙洲人自古在江上讨生活的画面。
看到这繁复的衣服,徐灵鹿立刻就想退缩,明明有钦天监的大监证在这里,哪里轮的到他这个野天师主持。
但黎玄辞倚老卖老,说自己头发都白了,形象不好,干不了这活。
更可气的是,敖玄也跟着闹,祭典上有个环节是要请出他这个新水君给民众整点神迹的,但敖玄说要黎玄辞陪他一起,不然当天龙息可能会失灵呢。
那狗腿的样子让徐灵鹿深深怀疑他的属性。
真的是龙吗?
不是什么其它动物?
最终还得是咸鱼天师扛下了所有,这个祭典主持的活完全属于加班,不想干!
祭典仪式要求在金乌初生之时开始,非常之早。
徐灵鹿被魏镜澄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半昏迷状态,眼皮半点也抬不起来。
魏镜澄只好半抱着他像摆弄一个大人偶一样,依次给他穿上繁复的礼服。
徐灵鹿的腰太细了,礼服的腰带是按照正常男子的尺寸做的,他系上之后图案交叠的太多,反倒失了本来的意味,配个普通的腰带又不好看。
魏大人便把自己不常戴的一条玉带给他系上了,这条玉带是御赐的,顶顶好的材料,魏镜澄也只有在搭配礼服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今日既然用了,干脆发冠也给小天师配成一套的。
咸鱼天师平时最是不耐烦打扮的,穿着方面只能算是大方得体,很少有如此华丽的时候,看着自己亲手装扮起来的人,魏镜澄有些晃神。
如此华贵的衣裳和配饰丝毫没有压住徐灵鹿身上那股灵气,反而为他添了一丝威压,即便现在人还是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也让人不由的心生敬仰和崇拜。
从南池到沙洲多日,两人都没有什么能彼此亲近的机会,魏大人今日还是借着来叫早的名义才能单独和心上人待上一会。
此刻自己亲手装扮好的人,还哼哼唧唧的赖在怀中不想离开,魏镜澄耳朵耸了耸确定旁边房间的徐俊华已经出去晨练了,干脆用自己想了多日的方式将怀中的人叫醒。
自打从昌余县出来,在南池修养了一段时间后,徐灵鹿就被自家大人养的越发懒惰,真的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
要不是魏镜澄伸出援手,他晕乎的脑子连衣裳都穿不明白,见有人替自己效劳,干脆闭目养神再眯一会,但魏大人的怀抱过于熟悉和温暖,瞬间便让他又回到了在南池城时每晚都抱着睡的时候,这一眯竟然又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的唇瓣被含住,齿关被挑开,舌尖也被抓住,是熟悉的力度和熟悉的气味。
我难道这么饥^渴吗?做梦都梦到被魏镜澄亲?
小天师一边做梦还不忘吐槽自己。
可是,就是很久没亲了呀!委屈!
这么想着,舌尖就主动追了上去,换来更为热烈的交缠和占有。
唔,有点窒息。
大概是魏大人亲的太过激烈,梦中的人忘了换气,终于被憋得睁开了眼睛。
带着水雾的眸子半睁着,入目是近在咫尺的英挺鼻梁和鸦羽般的长睫。
原来是真亲呀!
徐灵鹿一下子就开朗了,默默给自己英俊的男人点了个赞,这种独特的叫醒方式,请务必每天早晨来一次。
即便万般不舍,但旁边那个出去晨练的人显然马上就要回来了,魏大人轻轻的把怀中的人推开一点。
徐灵鹿这回也算是彻底清醒了,他把脸又埋回魏镜澄触感超级好的胸肌里,左右蹭了蹭,埋胸充电什么的在早起的时候最管用了。
等徐俊华进院的时候,房中的两个人已经出门了,自家弟弟穿着华贵庄严的礼服但眼神迷离,唇瓣也有些红肿,再仔细看一下腰带和发冠,都是天家人才用得上的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是谁的东西不言而喻。
这种行为跟撒尿标记地盘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哥哥愤愤不平的走过去,路过两人时越想越气,还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魏镜澄的肩膀。
快走进屋时还听见自己弟弟小声的嘀咕,“我哥最近是不是有病,怎么越来越暴躁了,你以后离他远点……”
这泼出去的弟弟,真想把他的狗男人拽到演武场去打断一条腿。
祭典的场地是沉沙江边的一处高地,来祭祀的民众们早早的就带着自家准备的祭品等在底下。
随着清晨第一道光芒出现,徐灵鹿抽出凌霜半敛着眉目走上高台。
江风扬起他的衣摆,晨光为他的身影镶上了一圈浅金色的光晕,好似马上要御风而去的神祇。
底下乌压压一片的民众本来还在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话,徐灵鹿一出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讨论,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时间除了江水滔滔流淌的声响和江边猎猎的风声再无其它声响。
纤白的指尖擦过凌霜的剑身,幽蓝的咒文在朝阳中乍现,左手的符纸无火自燃,江风明明是东南风,可符灰却直直向上飞去。
下面的民众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伤感来,有些眼窝比较浅的或者在灾祸中失去了亲人,友人的,已经开始暗自垂泪了。
待三炷香燃尽,‘咚’一声鼓,如炸雷般唤醒了众人。
鼓点起初缓慢而沉重,随后越来越急。
激越的鼓声将众人心中的哀思一扫而去,所有人都忍不住仰首看向高台。
台上的人随着鼓点动了起来,似是在舞蹈,但一抬手一转身之间却又充满了力量感,衣袂随着他的舞动翩然飞舞,衣摆上层层叠叠的刺绣如海市蜃楼般,投在江水扬起的迷雾上。
虽说咸鱼天师平日里又娇气又懒散,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平就不会再有其余形态,打怪全靠符咒远程,凌霜除了神器自带的作用以外,其余时间就是用来耍帅装……逼的,但此刻随着鼓点舞剑的他,身姿凌厉,仿若和凌霜融为了一体,锋芒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魏镜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小天师,即便被他的光芒刺的双目有些疼痛,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凌霜剑刃划出的锋芒像是能搅动天上的风云般,朝阳分明还在上升可祭台附近的区域已经迅速被云层覆盖了。
急促又有力的鼓点连续砸下来,密实的云层中隐隐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他逆着光在云中游动,虽不显实体,但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却能清楚的被看见。
“是龙!”人群中有人高呼。
这是请来了真神呀!
即便只是看一眼云中流动的光芒也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所有人都附身叩首,为沉沙江的新水君献上自己最虔诚的信仰。
一声悠远的长啸和着鼓点仿佛从远古传来的神谕,雨水随之温柔的洒下来,落在发顶的感觉,像是被长辈的手掌轻抚过头顶,朝拜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的头脑更加清明了。
鼓声止,高台上的天师也停下动作,云层慢慢消散,光线丝丝缕缕从云的缝隙中射……出,照满了江天,一道金鳞沿着水天的尽头直铺到江边。
徐灵鹿扬手将早已备好的五谷撒入江中。
沙洲刺史高声宣读着新的禁令,此后严禁在沙洲境内大小水域使用不符合规格的渔网,禁止向江中倾倒污物……
底下的民众也跟着他小声的诵读着人类和江河之间的约定。
敖玄刚才去天上转了一圈此刻已经回到江中,新上任的水君第一次收到信徒的敬仰,为他漆黑的龙身镀上了一层薄光,他载着黎玄辞像巡视领地般在江底游动起来,风势明明没变,水面上却掀起了阵阵波涛。
浪头虽大却不急,就连江边最小的竹筏也丝毫没有倾翻的风险,反倒像是江中所有的停船在向它们的水君致意。
民众们也纷纷起身来到江边,将自己准备好的祭品洒入江中。
祭品并不贵重,有自家产的粮谷,也有亲手做的小食,还有精巧的绣品和栩栩如生的木雕,这是百姓们最质朴的祝福。
“咚!咚!咚!”擂鼓再响三声。
官府中的官员,衙差们齐声高唱,“开江!”
官船率先驶向江心,将那道金鳞劈成碎金随着柔和的波涛上下涌动,憋了好久的渔民们跟着登上自己的船只,划向固定的水段。
鸬鹚在船头振翅群飞,一张张渔网自渔人手中洒出,新鲜的渔获很快就被捞出,银色的鱼尾在水面上拍出一团团细碎的泡沫。
水上的闪金和水底黑龙身上的光芒一同游动着,江面上鸬鹚的啼鸣,渔人的大笑,高歌,鱼儿拍打水面的声响也和在一起。
罩在光中的天师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台子太高了懒得走。
徐灵鹿定定看着还站在台下望着他的人,笑着跳了下去。
下面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稳稳的接住了此刻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