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干的?
空阔的卡住梁上人影扰扰,有人在严密监视着城内。
强敌来势汹汹,但看来也不准备立即发动进攻,他们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站在城头,望着天空飞过的雄鹰,大头领表情严峻,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哪里,现在紧要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
“石管家,你派人召集各牌头人开会,把今天出城瞭望的和秦先生也叫上!”
“好的。我这就去办!”
八位官神牌下的八大头人,几位见多识广的乡贤,今天值班的瞭望哨杨春来,都被大头领紧急召集到城中的议事厅议事。
议事厅内,中堂悬挂,名家字画,翰墨飘香,透露出不一样的韵味,仿佛大户人家的一处书房,但气氛明显显得沉闷,十几个人都不作声,互相看着,思索着,会场上一片肃然。
大头领姓石,叫石远举,今年五十五岁了,这人胆大心细,也见多识广,是城内有名的富户。
清末,不到四十的他就已是当地有名的商户。到了民国,他的生意就做的更大了,他把洮河两岸以及甘南、青海等地的当归、虫草等特产药材武装贩运到陇西甚至关中的西安,然后又把机器织出的华美布匹和南方的瓷器运回,在洮河东西两岸的几家分号里出售,两头取利,积攒了一笔不小的家财,富甲一方。
这人仗义,平时修桥补路或遇到年成不好什么的,远在外面经营的他也会拿出私财换做粮食,给四邻八乡的人送米送面,施舍度过荒年。因此人称“石大善人”。
这一年,时逢战乱,各地盗贼闻风蜂起,趁混作乱,祸害百姓。石远举在宁河和河州的产业因战乱毁于战火,仅存兰州、临洮、岷县等地还在运转,但战乱阻断货源,也仅是勉强维持。
小乱入城,大乱避乡。
不得已,石远举发放薪金暂时遣散了兰州、临洮等地的伙计,自己带领管家石刚及一家人回到了老家景古城。
没想到洮西已陷入战乱,国民军与尕司令在河州鏖战,还顾不到这藏汉交界的偏僻山沟沟。面对山高皇帝远的困境,于是力求自保的乡民和众乡绅一致推举乐善好施,见多识广又有势力的石远举为景古城的大头领,总领景古地方护乡卫城的事务。
今天的石远举心里很是不安,焦躁的情绪让他嗓子有点上火。看到桌子上的茶杯,他端起就喝,一口热茶咽下去,被热气噎得差点岔了气,他有点恼怒地扣下了茶杯,心里愈加烦躁了。
看到石远举如此,石刚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歉意地说道:“老爷,热茶您可要慢点喝,吹一吹把热气赶走,就好喝了,我这就给你倒杯凉开水漱一漱凉凉嘴?”
“不用了,我吹吹了再喝,你也休息会儿吧!”他听出了石刚的弦外之音,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自己越要冷静。
自己是要冷静下来。
原来,刚才一听到城外黑衣骑士的传话,石远举便有了一股不祥之感,他马上想到了自己25岁的侄儿石生,石生今天中午时曾经炫耀过一匹上好的南番马和俄国水连珠红杆步枪。
传令兵被杀,下午山梁上的来人也是一样的南番马,红红的枪杆子,莫非真是他干的?
处于群山对峙之间的景古城地处唐蕃古道的要冲,是从洮西的胭脂三川通往洮州藏区的必经之地。这一段时间,探子听来消息说可能有大队人马要经过景古城,因此,石远举和众人商定了要严加防范,措施之一就是每天十二个时辰中派出三班瞭望哨轮流不间断巡逻观察。
此时临近冬天,早晚天气寒冷,巡逻也确实是一件苦差事。为了起表率作用,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侄儿石生也被编入巡逻队,今早派出巡逻瞭望。
他一时吃不准了,他真希望不是石生,可他又拿不准,疑问和不安象一块大石一样,压得他有些坐卧不安,甚至有些失态了。
这个胜似儿子的侄子到底是什么货色,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的石生可谓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遇到喜欢的东西,总想弄到手,他就特别喜欢骏马和枪火。
想到这石远举疑心更重了,莫非真是他?不由得他心头一阵急躁。
石生的父亲早年就跟着他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在一次从关中往陇西的归途中,押运布匹和瓷器的他为了保护石远举,率保镖们与众马贼浴血奋战,在击毙马贼匪首的同时自己也挨了一枪,不治身亡。
临终前,弟弟把儿子石生托付给了自己。
多年来,经常在外奔忙的石远举把石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
石生的母亲出门改嫁后,最初他要带石生到临洮生活读书,但十岁的石生死活不去,无奈,石远举把石生留在了老家,由自己久未生育的大太太照顾。
经常的分别和大太太过分的爱使得他放松了对侄子的管教,他也觉得只有让侄子随心所欲地活着,永远开心才能弥补自己失去弟弟的遗憾,补偿弟弟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直到有一天回归故里时他才发现侄子有了太多的不良习气。
想到此,不祥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压得他心颤不已。
该到弄清楚的时候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石文举右手一拍椅子,压住了火气自有威严地低沉喊道:“来人哪,把生娃给我找来。”
“老爷,少爷在议事厅外,现在就叫他上来?”管家石刚小心地问道。
“快传!还有,把晌午时警戒的那班人也叫进来!”
“是!”石岗正要出去,石远举又招了招手,石岗过来俯身,石远举对其耳语了几句,石岗顿时面露严峻之色,但随即不打折扣地点头应允。
八大头人和众乡老们陆续都来了,落座后都面色凝重。
不一会,在众人的注视中,石生背枪挎刀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晌午时警戒的猎户杨春来一组三人和侄儿杨耀武。
没等石生站定发言,石远举大喝一声:“生娃,你做的好事!”
言毕,盯着石生,目光如炬,看的石生心里直发毛。天,该不是老爷子发现了,那事做的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啊。稍微的恐慌后,他马上镇定了下来。
“阿伯,怎么啦?”石生佯装不解地问。
“你还问我!今天那马和你这枪是怎么回事?”石远举喝问的同时,他真地希望这事不是石生干的,可是石生中午亮相的新钢枪和那匹马都让人生疑,但一切都要等石刚进来才会真相大白。
“阿伯,这枪那马是我花钱今早从一个八字沟里出来的藏民那买的,不信你问和我一起值班的张海生,他知道!”石生信誓旦旦地辩解道,张海生是今早和他一班执勤的乡丁。
“好,传张海生!”
在石刚的推搡下张海生已经少了平日的飞扬跋扈,石刚手拿把马刀,威严地跟在后面,满脸的杀气,张海生走进来时畏畏缩缩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胆怯地看了看石生,说了声:
“对不住了,大少爷!”随之扑通地一声,坐在众人面前的地上头都不敢抬了。
石生头皮一阵发麻,心知坏事了。
张海生怯怯地看了看石生,石生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别处,不再看他。
这时候,他弄死张海生的心都有了。
得想个办法,否则今天怎么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