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贡布的拜访
宴会结束后,大家被安排休息,这一夜,睡在一起的云清和耀武都开始考虑起虫草的事情来,这个事情得抓紧了。
虫草,虫草,到哪里去弄到虫草呢?除了扎尕梁,难道其他地方就没有了吗?
“师父,我们可以去买啊?”耀武突发奇想,他打了个转身兴奋地对旁边的云清说道。
“买?到哪里去买?”
“到景古城下的春生茂药店!”
“那里有吗?”
“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也是个办法?但是就怕没有太多的或者没有,你要知道他们收取是为了外销,再说了本地的普通人家也是用不起的,另外,今年自从石老爷在九甸峡出事后,鲁大昌军逼近狄道,各地的形势也十分不稳,民间采集虫草的人也就不会去挖了,挖了也卖不出去的,因此,我估计景古没有虫草。”
“那咋办呢?”
“看来只有自己挖去了!”
“到扎卡梁去挖?”
“嗯,明天我再问问贡布头人,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挖的,睡吧!”
“嗯!”耀武乖乖地把头缩进了被子里,准备睡觉了,末了他又对云清说道:“师父,去挖虫草可得一定带上我啊?”
“睡吧睡吧!哪次没有你啦?你呀就好像场场不离的穆桂英,睡觉!”云清开玩笑地收拾了他几句,最后以刮鼻子作为奖赏,也作为睡觉的最后通牒。
耀武放心地呼呼睡去了,但是云清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只要石远举的病情好起来,他准备和石远举来一次充分的交谈,为他也为大家的出路,事情总不能这样老是搁着,但是他也知道,石远举似乎一直有心事,这个心事并没有因为杨淑贞的到来而释然,可以看得出这心事依然哽噎在胸,他还在矛盾中。
第二天是一个天色晴朗的日子,太阳出来不久后耀武起来了,揉了揉眼睛后他突然发现旁边的云清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骨碌爬起来,拉起亮子格的糊纸窗户,伸出头尽可能地向头人府邸的各处张望,却没看到云清的一丝身影。失望的他缓缓坐回炕上,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师父还是自己一个人走了。与其这样,昨晚还不如跟耀文挤在一起和父母睡觉。
正在炕头围着被子暗自伤神时,窗户外人影一闪,有人进门来了。
“吆呵,谁惹你啦!脸拉得这么长,嘴撅的都能縻驴了我看!”
是师父云清,二小子心里一阵百感交集,好师父他没丢下我。
“师父,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嗨嗨嗨!你这娃娃,就算我走了,你也得高兴不是,怎么能一天愁眉苦脸的呢?你不是还有你、你亲大亲娘吗?活人就要精精神神地活人,记住,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有精神,活人耍的就是精神,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神伤不已,那还了得?处变不惊,这才是气量!”
“嗯!”二小子听得很是过瘾,他记住了。
“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出发了!”看到耀武笑了,欣慰的云清买了个关子,冲他故作神秘地扬手说道。
“啥好消息?”二小子凑了过去。
“嗯,那你就先起来赶紧洗脸漱口,完了我再说!”
“师父,您现在就说!”
“不行,先洗漱!”
“师父,求求你了,先说说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个娃娃,可是得寸进尺啊!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云清眼睛随头一转一瞪,十分夸张地威吓道,耀武吓得一个激灵,随之傻笑着赶忙从炕上下来,叠被子收拾炕铺,云清很是享受地在旁边看着。
屋外,金色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头人府邸的院落里,把院子里忙碌的仆人们也照得满脸金光。
吃过早点,耀武跟着贡布家的马队出发了,这次的马队十分壮观,长长的一溜前后带出好远。就在昨晚,贡布已经决定亲自出马,带领云清和耀武一行人随着自己的卫队一起出发,前往卡哇部落。
在随行的人员问题上,他们特意带上了三个人。因为杨淑贞需要前去辨识,为了保险起见,他和云清等人商量后决定让包氏姐妹也前往。今早,就在央宗夫人的打扮下,这三位女士俨然变成了贡布部落里穿着藏袍的普通农妇。
此时已经是农历的五月了。这一场春雪后,经过几天的消融,古马滩草原上又恢复了勃勃的生机,白色的残雪已经退到了阴洼地里,青色的牧草又开始了它们仰望天空的生命搏击。
踩着金色的阳光,顶着蓝天,赶着马匹,贡布一行近五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卡哇部落进发了。
沿着部落间古老的旧路,耀武和云清骑一匹大青马随着大队缓缓西行。坐在云清怀里的耀武好奇地往四处看着,马队两边的草地上粉红的狼毒花一簇一簇,洒遍原野;开着五瓣黄色花朵的无名灌木高及马腿,小树顶繁花似锦,一滩一片的开着,宛如热情的使者,耀武感觉自己简直是行进在花的海洋里了。
驱马前行,望着清晨太阳下急促翻飞的鸟雀,再看看天高气朗处展翅翱翔的雄鹰,辽阔苍茫的原野,青色的高大山脉,无不刺激着他的感知,草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甚至是震撼的。
贡布也显得相当的轻松,他已经想通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个贪财的人估计会答应的。
贡布是在昨晚的宴席后就决定备一份厚礼拜访卡哇。这次,他们赶着五匹上好的骏马,外加那匹上次卡哇输掉的枣红马,另外还有一批丝绸布匹和茶叶等礼品。
这次去的目的有二,其一是修好两个部落的关系。两个部落虽然曾因草山而械斗伤人,但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作为两个毗邻的部落,谁也搬不走,还要永久地相处。如果双方关系恶化,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他觉得双方的关系也应该得到改善了。贡布在想,只要他卡哇不计前嫌,那么两个部落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包括以往几十年来为争草山而死了人的怨仇,也可以不再重提。
其二,是为了冬虫夏草。杨淑贞已经给他交了底,扎尕梁的虫草里有一个特殊的品种,其药效独特,这个品种目前在其他地方还尚未发现,因此要治好石远举的伤病还非得扎卡梁的虫草不可。
昨晚,当贡布听到这个说法后,就明白了事情非得从卡哇那儿解决了,好在昨晚他放出去的探子带回了准确的消息,这让他排除了前晚的偷袭可能是卡哇部落的人干的疑虑。朋友危在旦夕,因此他拿定了主意,就去找卡哇试试。
翻越了隔着两个部落的草山,穿过了临近山顶的杜鹃林后,他们沿着小路扯成一溜,开始踩着路旁一簇簇一簇簇的茂密马莲草下坡,坡下就是卡哇的领地了,在过去十几里地就是卡哇的头人府邸。
他们浩大的阵势立即引起了山顶卡哇人的警觉,有人迎了上来,有人点起了有不速之客前来的狼烟报警。远处十里外接到警报的人立刻飞骑报告了卡哇,卡哇知道自己要会的人来了,他喝令下人备马。
“管家,备马!给我立刻点齐一百人的马队,我要去会会这贡布部落的来人!”
“是!”
一队一百人的马队荷枪实弹,身子颠簸着跟着卡哇头人飞一般地出了村寨,往东面的山脚而去。
双方在半路相遇,临近一百米时稳住了阵脚,负责接待的卡哇部落的那位年轻人飞马过去,在卡哇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后,骄傲的卡哇扬起头看着这边,发话了。
“贡布,你一向是个大忙人,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到我们卡哇这边来了呀?我怎么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哎呀,卡哇头人,远亲不如近邻啊!老人们有句话您记得不?老牛掉进圆根窖,忙了还得把邻居叫,我是特意来拜访您的!”贡布闻言,避开了他的阴阳怪气腔调,诚恳地说道。
“哈哈哈,拜访我?咱们两个一没有生意上的事情,二没有交往,三没有亲戚关系,你拜访个啥?哦——,我明白了,你是看我们家郎嘎有才,是不是想来跟我做个亲家来了?啊哈哈哈……”卡哇不但阴阳怪气不减,还肆意地调侃着自己的邻居,随后一阵狂笑脱口而出,引得部众在马上哈哈哈大笑。但是,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烈咳嗽把他憋得满脸通红,也在尴尬中猝然终结了部众们的笑声。此时的卡哇整个人好像在马上打着摆子,身形不稳,惊得坐骑连连后退。
稳住了马,缓过了神,他有气无力地对神情轻松的贡布说道:“嗯,嗯,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了!说吧!你过来到底啥事情,我先申明下,我家的牛羊今年可没越界啊。”
“哎呀卡哇头人啊!你我比邻而居,是天生的兄弟,理应和睦相处,今天我来就是向你示好的,怎么样,你不欢迎啊!那我可把礼物和马匹带走了!后面的人听着,我们准备回去,看来卡哇头人呢不欢迎我们哪!”见他那样,贡布拨马准备离开了。
“啥啥啥?啥马匹礼品的?你,你把话说清楚!”
闻听有礼品,瞪大了眼睛的卡哇急忙制止住贡布,往后面瞭望。五匹体型矫健的骏马立刻吸迎住了他的目光,接着他还看见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坐骑那匹枣红马也在后面,他大喜过望,知道这贡布是送礼的,那还费什么劲哪。
“老哥,您看我是回去呢?还是留下?”贡布看着他饶有兴趣地大声地说道。
“留留留!当然是留下,嗯,管家,赶紧快马加鞭地回去准备酒宴!”
卡哇八字胡抖动着,忙不迭地吩咐道,他的眼睛已经陷在骏马群里拔不出来了,更何况还有流光溢彩的丝绸和清香异常的云南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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