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的是“乾杯”,可是他的实际行动,却完全不是“乾杯”,而是“乾瓶”,因为他用瓶口对准了喉咙,将瓶中的酒,向口中疾倒了下去。
我的心中暗喜,他喝得醉些,也更容易在我的盘问之下,口吐真言,我假装陪著他喝酒,但是实际上,我却一口酒也不曾喝下肚去,只是装装样子。等到他喝到第二瓶酒的时候,他已将我当作最好的朋友了,他不断用手拍著我的肩头,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我看看时机已到,便叹了一口气,道:“基度,你遇见过一个美丽的金发女人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基度陡地呆了一呆,他定定地望著我,面上的肌肉,正簌簌地跳动著,好一会,才从他的口中迸出了几个字来,道:“她,你说的是她?”
我反问道:“你说是谁?”
基度苦笑了起来,道:“朋友,那是一个秘密,我从来也未曾对人说过,朋友,我一点也不爱我的妻子,爱的是一个金头发的女子,正如你所说,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我也大力地拍著他的肩头,道:“那是你的运气!”
使我料不到的是,基度在又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之后,突然哭了起来,像他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忽然涕泗交流,那实在是令人感到很滑稽的事情。
可是当时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滑稽,那是因为他确然哭得十分哀切之故。在那片刻间,我倒反而不知怎样才好,我只是问道:“你怎么了?为甚么哭?”
“她死了。”基度落著泪:“她死了!”
我十分技巧地问道:“是你令她死的,是不是?”
我不说“是你杀了她”,而那样说法,自然是不想便他的心中有所警惕,而对我提防之故。基度对我一点也不提防,他道:“不是,她死了,她活著也和死了一样,可是她死了,我却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的心中十分疑惑,道:“她是甚么病死的?你将她葬在甚么地方?”
基度继续哭著,道:“她死了,我将她抛进了海中,她的金发披散在海水上,然后,她沉下去,直沉到了海底,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问来问去,仍然问不出甚么要领来,我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你认得的那金发女人,叫甚么名字?我也认识一个 ”
基度立即打断了我的话头,道:“别说你的!说我的,我的那个叫米伦太太。”
我忙道:“噢,原来是有夫之妇!”
基度立即道:“可是她的丈夫死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
基度讲到这里,突然停了停。
我的目的,虽然是想要基度在醉后供出他如何谋杀米伦太太的情形来。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基度谋杀米伦太太的嫌疑,却越来越淡了!所以,基度提及他第一次认识米伦太太的情形,我也十分有兴趣。
我连忙道:“你和她是一个地方长大的,是不是?”
基度横著眼望著我,我的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我说话太多了。
基度望了我片刻,才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是和她一齐长大的。”
明知道我若是问得多,一定会引起基度的戒心,但是我还是不能不问,我又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基度叹了一声,同时,他的脸上出现了十分迷惘的神色来,道:“不会信的,我讲出来,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我心知他和米伦太太的相识,其间一定有十分神秘的经过,是值得发掘的,所以我绝不肯放过这机会,我忙道:“我相信的,你说给我听好了!”
基度忽然瞪著我,道:“你是谁?”
在那一刹间,我几乎以为基度已认出了我,但好在我十分机警,连忙吞下了一大口酒,大吞舌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有一个金发女郎在我的记忆之中,等你讲完了你的,我就讲我的给你听。”
基度考虑了一下,像是觉得十分公平,是以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道:“好,那你先说。”
基度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职业十分奇怪,我是一个火山观察员,我想,你一定不十分明白我日常的工作,是做些甚么。”
我的确不十分明白,我猜测道:“你一定是注意火山动静的,你是一个火山学家,是不是?”
基度忽然怪声笑了起来,道:“我?火山学家?当然不是,雇用我的人才是火山学家,我在古星镇长大,就在离古星镇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火山,我小时候,曾几次爬到山顶去,看从那火山口中喷出来的浓烟,从我家的门口,就可以望到那座火山。”
我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只是静静地听著他的叙述。
“我们的家乡,”基度又喝了一大口酒:“实在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向南去,便是危地马拉,在边境是没有人敢进去的森林,北面,便是那座大火山,火山带给我们家乡以肥沃的土地,我们 ”
我有点不耐烦了,便道:“我想,你还是说说,你是如何识得米伦太太的,或者说,米伦太太是如何来到古星镇的,你不必将事情扯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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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基度却“砰”的一声,用力一拳,敲在桌上,道:“你必须听我说,或者,我甚么也不说,随你选择吧!”
我立即宣布投降,道:“好,那你就慢慢地说好了。”
基度又呆了一会,才又道:“我自小就喜欢看火山,我知道许多关于火山的习性,我十二岁那年,政府在古星镇上,成立了一个火山观察站。”他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我听得基度讲到了在他十二岁那年,古星镇上成立了一个火山观察站,我就想:米伦太太一定是火山学家的女儿,而基度只不过是一个在小镇上长大的粗人,他爱上了她,而因为身份悬殊,所以无法表达他的爱情,这倒是很动人的爱情故事。
可是,基度接下去所讲的,却和我所想的全然不同。
“火山观察站成立不久,我就被他们聘作向导,去观察火山口,而在以后的两年中,我又精确地讲出了火山将要爆发的迹像,使得他们十分佩服,他们给了我一个职位,使我不必再去种田,我成为火山观察员了,我的责任是日夜留意火山口的动静。一有异样,便立时报告他们,我一直十分称职,一直到十一年前 ”
我不能不插口了,我惊诧道:“十一年前?你识得米伦太太有多久了?当时,她已经是米伦太太了么?”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显然令得他十分恼怒,他“砰砰”地敲著桌子,叫道:“让我说,让我慢慢地说下去!”
我立时不出声,因为我怕他不再向下讲下去,我知道,他要讲的,一定是一件十分神秘、十分奇妙、同时可以解开我心中许多疑团的事!
基度接著又道:“十一年前一个晚上,我照例躺在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