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主上要见娘子
远山日光下,罗帐映出他的影子。
鱼郦没有当回事, 转身走了。
回到药庐,万俟灿正陪雪姐儿在玩,温婆婆在一旁佝偻着身体卖力洗白绢。
万俟灿不让温婆婆干活, 她偏不肯, 说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还得劳烦神医继续给雪姐儿治病,若再什么活不干实在过意不去。
她虽贫弱,却颇好强,万俟灿拿她无法, 只有任她去了。
雪姐儿穿着半旧的深青薄袄,缝线处露出棉花,袖角破絮丝丝,瞧上去甚是狼狈。
鱼郦给她换上新买的夹袄,桃粉色缎面,上面用浅一些的细线密密刺绣着精致的缠枝海棠花, 袖角还缀了一圈茸茸的狐狸毛。
雪姐儿高兴极了, 伸展衣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摇摇晃晃朝着鱼郦咧嘴笑。
鱼郦摸摸她的头,“雪姐儿穿得漂亮暖和了, 要好好喝药,早点好起来。”
雪姐儿颊边两团软蓬蓬的肉,透出嫣红, 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 甜蜜地朝鱼郦点头。
有人叩门,温婆婆去开,是嵇其羽, 他扑落身上的枯叶, 冲鱼郦抱怨:“在茶肆里坐了这么多天, 就不见华澜来找我。”
万俟灿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魏军逼城,风声鹤唳,华澜才藏起来不敢出来。”
“你这话我倒不爱听了。”嵇其羽叉腰:“把华澜逼走得明明是相里舟那个狗贼,别张口闭口我们魏军,我们魏军在蜀郡杀的人可未必有相里舟杀的多。”
他无心之语,却让万俟灿想起了蒙晔。
上一瞬还气势汹汹的药王立马眼睛红了,怒目瞪向嵇其羽,“你给我滚!”
嵇其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我胡诌还不行,我错了,药王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鱼郦上前来搂住万俟灿,温声说:“好了,其羽来必是有事。”
嵇其羽道他查了司家丢失镖银一事,这趟镖银是由司六姑娘司卿依亲自押送,在邑峰附近遇上劫匪。
这里头有件隐秘事,据说当时劫匪把司卿依一同劫走,司家为了司姑娘的名声一直将消息封锁。
“邑峰。”鱼郦几乎可以笃定,所谓镖银被劫又寻回来是相里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她在院中踱步,沉思良久,才道:“西柏巷有一间邸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派伙计往门边挂一只红灯笼。”
这是她与颜思秀约好的见面信号。
万俟灿哪有不从,立即招呼伙计去办。
鱼郦留嵇其羽在这用膳,万俟灿虽嘴上不饶人,却挽起袖子去厨房里杀鸡宰鸭,预备做一桌大席。
鱼郦画出当前蜀郡内各路势力的关系纠葛,末了,将其中的司南圈出来。
“若只是拿镖银做戏,恐怕司南不会同相里舟翻脸,可这其中牵扯司姑娘,据我所见,司南对妹妹十分维护,若真能证明此事是相里舟所为,恐怕司南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嵇其羽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的道:“我必须提醒娘子,相里舟的身边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医,至今未露面。”
蒙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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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两位将军皆是死于此人手下,嵇其羽劝鱼郦要多加防备。
万俟灿端着一盆洗鸡块的血水出来泼了,正听见这话,忖道:“若是能让我看一看中毒者的尸体,兴许能研究出解药。”
相里舟和那巫医怕是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凡是用毒杀人都是死不见尸的。
气氛一时陷入低迷。
药庐的门再度被叩响,这回是嵇其羽的护卫,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尚书,我们找到华澜姑娘了。”
鱼郦和万俟灿忙围上来,嵇其羽更是喜不自胜:“她现在在哪里?”
护卫道:“姑娘受了伤,尚书快去看看。”
鱼郦和万俟灿再顾不得别的,忙随嵇其羽去见华澜。
护卫将华澜安置在茶肆二楼的雅间里。
据护卫所言,嵇其羽离开茶肆没多久慕华澜就过来了,她未曾靠前,只远远坐在靠窗的位置,茶换过三旬,她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最后晕倒在茶桌上。
护卫们本想将她送郎中,但走近一看,却发现这姑娘同嵇其羽给他们看过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忙把人挪到雅间,飞快请了郎中过来。
药王驾临,自然就不再需要什么郎中,嵇其羽给郎中塞了几两碎银,客客气气地把他送走。
慕华澜仍在晕厥,脸比之前在垣县时瘦了一圈,肤色蜡黄,颊边还有一道血痕,瞧上去极狼狈。她躺在榻上嘴唇颤动,额间冷汗淋漓,像是被魇到了。
万俟灿粗略把过脉,冲嵇其羽道:“你得出去一下,我们要检查检查华澜的身体。”
嵇其羽担忧不舍地凝着华澜,郑重冲万俟灿道:“拜托药王了,我以后一定对你恭恭敬敬,你说一我不说二,我绝不再与你顶嘴了。”
他退出去,将门关严实。
万俟灿和鱼郦合力给华澜脱衣,一边脱,万俟灿一边调侃:“还用他嘱咐,华澜是我们的小妹妹,我自是会全力医治。”
两人将罗衫剥下,见到了慕华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像剑伤,有些像刀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流血,惨烈至极,都不知她有过何种可怕的经历。
鱼郦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把慕华澜揽入自己怀中,万俟灿调了药膏给华澜涂抹伤口,华澜虽在晕厥,却好像能试出疼,不时嘶嘶抽气,鱼郦哽咽:“姐姐,轻些。”
万俟灿也心疼,放轻了动作,涂抹完全身伤口整整用了半个时辰。
两人又给华澜擦身,为她换上干净的亵衣,将她安安稳稳搁在床上,盖好被衾。
万俟灿听到门外有脚步来回的声音,透出些急切焦躁,她便扬声:“好了,进来吧。”
嵇其羽立马推门进来。
嵇其羽一眼便瞧见了散落在榻边沾血的白绢,他紧攥成拳,怒道:“相里舟这个狗贼,我定要派将他碎尸万段!”
万俟灿心想,你连神策卫的节制权都没有了,凭什么与相里舟抗衡?那狗贼可是有五万精锐护体,还有一个下作卑劣的巫医供他驱使。
但这一回她没说出来,反倒安慰嵇其羽:“迟早要杀他的,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
嵇其羽坐在榻边低眸凝睇慕华澜,自顾自道:“瘦了。”
垣县的时候,慕华澜纯净甜美的笑靥至今印在嵇其羽的心里,回到金陵后谭裕曾张罗着要给他娶妻,皆被他一口回绝。
他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道等华澜醒了还会笑吗?也不知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三人守着华澜直到天亮,鱼郦眠最浅,依稀听到榻上有窸窣的声响,忙起身去看。
慕华澜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缓慢睁开,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痴痴看向鱼郦,呢喃:“我是死了吗?真好,我就知道死了一定可以见到姐姐。”
鱼郦抹掉面颊上的泪,满是怜悯宠溺道:“傻丫头,你没死,我也没死,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握住华澜的手,华澜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她手指轻勾,指腹一下一下剐蹭鱼郦的手背,蓦地咧嘴:“你是暖和的,我姐姐没死!我姐姐真没死!”
华澜仰起头,见万俟灿和嵇其羽也围了过来,笑靥更加灿烂:“你们都在,太好了……”
她说着说着,笑容敛去,落下泪来。起先只是轻轻抽噎,声音越哭越大,最后成了嚎啕大哭,她挣扎着起身,嘶嘶喊痛地扑进鱼郦怀里,将委屈倾诉。
“蒙大哥死了,金陵又传来姐姐的死讯,玄翦卫和昭鸾台都投靠了相里舟,我跟鱼柳姐姐她们说相里舟不是好人,可是她们都不信我,还说我年纪小不懂事,只管跟着她们就行。后来相里舟手下的一员大将看上了我,时不时就来骚扰我,相里舟还总开玩笑说要把我嫁给那个老头子。我气急了,便自己跑了出来。”
嵇其羽已经在骂娘,非要慕华澜说出那个要强娶她的王八蛋是谁,他这就去砍了。
万俟灿难得对他有些好颜色,给嵇其羽倒了杯水,哄他先冷静,听慕华澜继续说。
“我跑出来之后才发现蜀郡好乱,处处都是盗贼劫匪,杀人掠货,连普通村民都不放过。我身上的伤就是救人被匪寇砍的,我与他们交过几回手,我发现……”慕华澜低下了头,秀丽的眉宇微微蹙起。
鱼郦追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那些人不像是普通的盗匪,倒像是士兵假扮的,我怀疑他们是受相里舟驱使,因为我在劫匪中看见过几个熟面孔。”
这一点倒是与颜思秀所说一致。
鱼郦猛地想起她曾约颜思秀今日在邸舍相见,看了眼窗外天光,嘱咐万俟灿和嵇其羽好好照顾慕华澜,她这就要去赴约。
慕华澜听说她要见的是颜思秀,忙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同姐姐一起去。”
“那怎么行!”嵇其羽急道:“你身上都是伤,该静养。”
慕华澜道:“我不碍事,当初我之所以能顺利逃出邑峰,还是颜姐姐帮我。”她仰起头看向鱼郦,目中清澈如水,“姐姐,我愿以性命担保,颜姐姐是绝对信得过的。”
鱼郦有些惊讶,华澜平常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心思剔透,对玄翦卫和昭鸾台之间那点微妙的关系拿捏得清清楚楚。
反倒是鱼柳,平常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候却犯起了糊涂。
想起鱼柳,鱼郦自是有些难过,她将酸涩咽下,故作轻松:“我与颜姐姐有话要说,这一回不方便带你,下回一定让你去。”
慕华澜垂下了头,显得极失落。
嵇其羽看在眼里,道:“既然要见面,那为什么不把颜姑娘带到茶肆里来见。娘子放心,整间茶肆里都是我的人,里里外外密不透风,不比那鱼龙混杂的邸舍安全吗?”
鱼郦一想也是,点头应下,慕华澜的神色瞬间转霁,哀求着万俟灿扶她起来梳妆。
万俟灿让这些小女孩撒娇撒得毫无办法,只有照做。
未过半个时辰,鱼郦便将颜思秀带了来。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披风,见慕华澜安然无恙,很是喜悦:“我总担心你这丫头毛毛糙糙护不好自己,没想到啊,你还真吉星高照。”
比起那邑峰上寄人篱下的其余昭鸾台姑娘,还是慕华澜最有魄力,最先得到自由。
华澜很担心昔日姐妹,问起她们近况,颜思秀支吾不肯言,慕华澜便猜到了:“相里舟那个狗贼怎么可能真把我们当自己人。”她想了片刻,抓住颜思秀的手,“颜姐姐,你带我去邑峰,我要劝那些姐妹们跟我一起离开。”
颜思秀还未说话,鱼郦忙道:“此事不需要你再涉险,我另有计策。”
来的路上颜思秀对鱼郦说,潘玉彻夜未归,相里舟急坏了,派了大队人马四处搜寻,至今无所获。
颜思秀还说,相里舟收到了一封信笺,上面说若想保住侄儿的命,需得他独自去蜀王庙相见。
那蜀王庙是瑾穆驻守蜀郡时百姓自发建造的,一晃十数年,改朝换代物是人非,可那庙宇仍旧香火鼎盛,蜀王像前信徒无数。
鱼郦问:“那相里舟去吗?”
颜思秀冷笑:“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怎么可能敢独自前去?我见他召了巫医,怕是又要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也真不怕对方恼羞成怒杀了潘玉吗?”万俟灿这些日子同潘玉有些交情,特别是潘玉精于庖厨,为万俟灿分担了不少,想起那个明媚聒噪的小郎君,倒还真有些怕他死了。
鱼郦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去探一探蜀王庙。”
不管绑架潘玉的人是谁,至少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是视相里舟如死敌。
此时他们势单,急需盟友。
嵇其羽坚决不同意鱼郦单枪匹马去冒险,他说要神策卫护送,万俟灿终于忍不住问:“你现在还能调遣得动神策卫吗?”
这一句把嵇其羽问住了,他沉默半晌,道:“那我和娘子一起去,我还有些护卫,虽比不得神策卫骁勇,带上总比没有强。”
他自少年时便很讲义气,鱼郦也不想白白送死,便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
两人商定好计策,鱼郦想起什么,问:“怎么这些日子不见辰悟?”
嵇其羽目光有些飘忽,心虚道:“他不让说。”
万俟灿掐腰正要骂,嵇其羽脸上举手投降:“辰悟大师去了寒夜寺,许是相里舟这些年杀人杀多了,竟开始信佛,时不时要召寒夜寺的和尚去邑峰做道场。辰悟混进去,说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鱼郦立即道:“胡闹。”
她埋怨嵇其羽没把人看住,嵇其羽大呼冤枉:“大师是夜间悄悄走的,若非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还不知他去哪里了。”
辰悟的事暂按下不提,鱼郦提议得先去一趟蜀王庙将附近地形摸清楚,而后她和嵇其羽就躲在里面,等着两方人马汇聚。
而万俟灿则留在茶肆继续照顾有伤在身的慕华澜。
蜀王庙建在百濮村,这里算是蜀郡比较富饶的村落,土地肥沃,屋舍鳞次相接。只是这一回来,却见良田荒芜了大片,而村舍之间人烟稀少。
嵇其羽抓住一个背草的老妪问是怎么了,那老妪哀叹:“蜀郡动荡不安,能跑出去的都跑了,只剩下一些跑不动老弱妇孺,在这等死罢了。”
他听后许久没有回过神,呢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两权相争,最后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鱼郦道:“谁说不是呢?若人间再无战火,勇士卸甲归田,那该有多好。”
转过一条窄巷,蜀王庙已浮现在眼前。
嵇其羽看着那飞翘的檐角,道:“我还以为娘子是希望光复大周的。”
鱼郦轻扯了扯唇角:“这天下说到底不过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谁坐都行,只要能撑起太平盛世,让百姓过几天好日子。”
她也是在大周灭亡后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从前的忠心是对瑾穆个人而言,而今的忠心便是想要匡扶正义、还蜀郡一个清明。
“我来蜀郡只有两个目的,一保住玄翦卫和昭鸾台众人的性命;二杀相里舟。”鱼郦道。
嵇其羽默默地想,这很难。
玄翦卫和昭鸾台在相里舟的挑拨下对大魏恨之入骨,而官家又不是一个肯给自己留后患的人,想让他放过玄翦卫和昭鸾台,难如登天。
至于相里舟那个狗贼,就算鱼郦不杀,嵇其羽也要杀,早晚有一天要杀他。
两人进了庙宇,嵇其羽朝外招招手,他带来的护卫便潜藏于四周。
庙宇中不算宽敞,但香案上有莲花海灯长燃,供奉着新鲜的瓜果蔬菜。
鱼郦和嵇其羽钻到香案底下,等着双方的到来。
鱼郦想过了,绑架潘玉的人既然把会面地点定在蜀王庙,那说明极有可能是心系大周的人。
两人躲在香案底下小憩了半个时辰,忽有足音而至。
听上去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先把潘玉绑起来,底下架上柴火,浇上油,若相里舟耍花招,就先送潘玉去见阎王。”
一阵“呜呜”的声音传来,鱼郦悄悄躺下透过香案垂帏的缝隙看出去,见潘玉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女子将破布拿开,潘玉立即大叫:“莲莲妹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鱼郦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莲莲,李莲莲,她是被相里舟害死的平南将军李毓的女儿。
李莲莲嗤道:“相里舟那个狗贼背信弃义谋害我父,你现如今跟我说一起长大的情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就要手刃仇敌以慰我父在天之灵!至于你,能不能活全看命。”
这姑娘倒是豪气云天,鱼郦有些喜欢了。
她正想着,庙宇外传来了相里舟的声音。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袍、须发花白的老者,那人尖腮猴嘴,眼珠滴溜溜转,透出些算计。
鱼郦想,这应当就是那个巫医祝姜。
李莲莲见相里舟虽然没有独自前来,但只带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倒是还能接受。
她性子火爆,二话不说拔剑就要上前,鱼郦暗道不妙,忙从香案底下钻出去,扼住李莲莲的剑柄,将她拽了回来。
鱼郦这回不光戴了薄纱遮面,鼻梁往上还有一张金狐面具,相里舟一时没有认出她,调侃:“本以为李姑娘是个光明磊落的,不曾想还埋有暗招。”
李莲莲亦是不满,冲鱼郦怒道:“你是何人?”
鱼郦握住她的剑柄把她拖进自己怀里,冲她低声道:“相里舟身边那个巫医极善用毒,令尊和玄翦卫都统蒙晔皆是死于他手,李姑娘若还想报仇,就不要离他太近。”
李莲莲听罢怒不可遏,“卑鄙!无耻!”
她将烟雾弹扔出去,立即有百余人从村落四周齐汇,将庙宇团团围住。
相里舟瞥了一眼,不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与我挑衅,今日便送你去跟你爹团聚。”
他一招手,立即便有数百周军围上来。
鱼郦摸出袖中藏的暗器,扔向巫医祝姜,他捂住双膝哀声倒地,鱼郦飞身上去朝他的脖子来了一剑。
她想过机会难得,要不就先杀相里舟。可是想起关于巫医的传说以及连蒙晔那样的高手都没躲过,若是留着这个巫医,只怕这里的人最后都要给相里舟陪葬。
再三权衡,还是把这宝贵的一剑留给了巫医。
血珠飞溅,他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鱼郦,身子歪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角落里潘玉被架在淋满了油的柴火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鱼郦看。
庙宇外已是一片混战,相里舟在鱼郦杀祝姜的时候便逃了出去,躲在周军中指挥他们杀敌。
李莲莲领着护卫殊死搏斗,奈何双方实力悬殊,渐渐不敌。
鱼郦执剑出去帮李莲莲。
嵇其羽从香案底下出来,趁乱去给潘玉松绑,撂下一句:“快躲起来。”立即拔剑出去帮鱼郦。
嵇其羽带来的护卫有限,就算与李莲莲的人合力也难对付相里舟和他的周军,他们被逼得步步后退,相里舟躲在人群中观察,发现鱼郦是他们中身手最好最难对付的,尤其刚才杀巫医的那一剑简直令人胆寒。
他指向鱼郦,吩咐左右:“杀了她,先杀她。”
周军齐齐攻向鱼郦,潘玉忽得出来挡在她面前,冲相里舟哀求:“叔叔,不要杀她。”
相里舟怒骂:“你这个没出息的,给我起开!”
潘玉坚决不让。
正两相对峙,稻田两侧射出暗箭。
周军应声倒地,自荒草秋梧后飞出数十猛将执剑杀向剩余的周军,周军慌忙应战,留下一队先锋殿后,其余人护送相里舟逃窜。
潘玉护着鱼郦步步后退,几乎快要抓住她的手,谁知凭空射出一支箭直刺向潘玉,鱼郦猛地将他推开才堪堪躲过。
半途杀出的兵马武艺高超,不过一炷香便将周军全部解决。
嵇其羽朝鱼郦无声地说:神策卫。
鱼郦心里咯噔一下,忙冲李莲莲道:“快跑。”
李莲莲握住她的手,“多谢姐姐救命,我会去找你的。”
他们火速撤退,神策卫倒是没有追截,其中一人站出来,朝鱼郦和嵇其羽揖礼,道:“主上要见娘子。”
鱼郦抬头,见远山日影下停着一座黑鬃马车,罗帐低垂,映在上面一道身影,这应当就是顺王赵瑜吧。
作者有话说:
赵璟:顺王?赵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