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肯定会练兵,强兵。要想练兵,你得找个武官去练兵吧?这岂不是给武官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武人上位了?再说了,练兵之法,谁够将门精擅?一旦成了将知兵,兵知将,这样的将门和唐朝的节度使又差什么了?
可问题是,现在大宋的禁军既打不了仗,又在白白浪费钱银,朝廷早就想甩掉这包袱了。奈何大宋天灾不断,灾民也就不断,禁军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已经尾大不掉。现在有人想做这样的冤大头,难道还有人会反对?
章惇虽然高傲,但他深谙官场的规则——决不能做少部分。虽然有时候,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但你也决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来。要想着法子给皇帝提醒,要是皇帝觉得你说得对,又和大家的意见没差什么,那皇帝还不高看你一眼?
做事手段的不同,就是章惇和曾布的区别。曾布一见有机会,就兴冲冲地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会教皇帝——你就应该听我的!做皇帝的,也是要面子的,给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指着鼻子骂,他还有什么颜面?不是每个皇帝都是宋仁宗,能受得了臣子的严厉指责的。所以,对于曾布,章惇一点都不怕,因为他知道赵煦的性子。只要赵煦在位一天,曾布都翻不起浪花来。
章惇的做法是什么呢?就是在明面上不表态,甚至有时候会赞同。但是转过身来,他就找赵煦说出自己的担忧了。这样一来,给赵煦留了面子,还完善了计划。赵煦怎么会不高看他一眼呢?别以为这样就是奸猾,恰恰这是章惇办事灵活的体现,只要不是涉及原则问题,他都能退步。为了让皇帝纳谏,章惇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没错。在朝堂上直来直去的,那是幼稚的体现,作为一个政客,就决不能这样。
“陛下,此事当真?”
尚书右丞黄履喜出望外,难道朝廷找到一个接盘侠了?!这可是大喜事啊,要是军饷支出减少一点,甚至连士卒退伍的遣散费都免了,那将会省出多少小钱钱啊!国库有了钱,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嗯,贪污的渠道也就更多了。
“当真!”
赵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要是张正书敢欺君的话,他立即叫皇城司拿了,不杀头都难泄愤。
“陛下,只是……”尚书右丞黄履很是担忧地说道,“我大宋禁军有六十万之多,仅开封府一地,就有十万之多。其中老弱病残,多为辅兵。我大宋辅兵,足有三十万,开封一地就有辅兵五万。此老弱病残,怕是要占十分一。十五万人马,十分一,岂非有一万五千余人?甚么作坊,能容得下这般多人?”
这也是所有文官的担忧,好事是好事了,可万一人家办不到,那奈之如何?
“要是做不到,那商贾便犯了欺君之罪!”
赵煦恶狠狠地说道,“诸卿无须担忧此事,朕会办妥!”
在场的大臣皆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赵煦靠谱过啊,还说他会办妥?
尚书左丞蔡卞出列说道:“陛下,此事还请三思!”
“哦?难道还有甚么不妥之处?”赵煦眼神玩味地看着蔡卞,“蔡卿请讲!”
蔡卞刚直,直愣愣地说道:“陛下,若是贸贸然将万余士卒都遣散,万一哗变了,又是在京畿之中,岂不是危险至极?再有个好歹,被敌国细作散布谣言,煽动士卒造反,则京师危矣!”
在场的重臣听了,都觉得有道理,一齐说道:“请陛下三思!”
第三百八十九章:大发善心
赵煦点了点头,这种事他也考虑到了。“蔡卿所讲,甚是有理。不过,朕并不打算立即将士卒皆安置在石炭作坊之中,而是先遣千余人试试,以观成效。这个法子,朕称之为试点。若是效果不好,废黜作坊便是了。若是效果尚可,那就逐步增添退伍士卒……”
章惇越听越是震惊,这种老成谋国之法,怎么可能是赵煦想到的呢?
“难不成,陛下背后有高人?”章惇下意识地腾起了这个念头,要知道,这个法子太有用了。作为宰相的章惇,岂能看不到这个法子的好处?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个法子,以前就没人想得出来呢?恐怕朝中大臣们都走进了一个思维的误区,认为一个政策的推行,肯定是要遍布全国的。殊不知,每一地的情况不同,政策适不适用,都是未知数。贸贸然施行了,就像青苗法、保甲法、保马法那样,好事变成坏事了。
要是按照这个法子来推行政策,圈一个地方来试点,等革除弊端,有所成效之后再慢慢推行开来,徐徐图之,岂不更好?一时间,章惇想到了新法,叹了口气。要是当初王介甫不是那么急,而是像这法子一样徐徐图之,那新法就不会一波三折了……
当然,这也是章惇的美好愿景而已,新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又没有补偿新的利益,被坑的乡绅士大夫就是坚定的反对派。这样的情况下,新法要是能成才有鬼了。只不过,要是章惇眼光够厉害,他就不会再纠结什么试点之法了,而是更应该关注,什么作坊能容纳得下上万人!
上万人的作坊,在宋朝这时候听起来确实骇人听闻。不过,骇人听闻之后就不当回事了,反正宋朝人多,一个上万人的作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可这种作坊不止一个呢?要是有上百个,上千个,甚至上万个呢?那岂不是作坊跟农业抢夺起人口来了?
那中原之地,还会担忧人多地少吗?
恐怕那些土地多的地主,都哭着喊着求佃户回去耕田了吧?
可惜,章惇的眼光没那么厉害,毕竟他还没突破固有的思维,看不到作坊的兴起,才是解决新法矛盾的根本所在。说白了,不管是王安石的新法,还是章惇的新法,都是建立在剥削农民、地主,甚至士大夫的利益来充足国库的。一个新法出来,除了皇帝之外,连皇族都得罪光了。这样的新法,焉能不败?
但是,一旦人口矛盾脱离了土地矛盾而存在,最大杀伤力的青苗法也就没用了。跑得只剩下自耕农了,地主有田又能怎么办?到时候,张正书再祭出银行这个杀招,逼迫地主卖田卖地来投钱入商业、作坊之中,从而使得土地流转起来,重新回到农民手中。这是一个连环招,没有超前的眼光,根本看不穿。
甚至,张正书只是对赵煦说了一鳞半爪,因为他怕赵煦不支持。赵煦都是一知半解,更别说章惇了。
章惇只是觉得“试点”这个法子太好了,当即说道:“陛下英明!”
宰相都支持了,剩下的人想了想,也觉得可行。既然闹不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