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尾张有数的繁荣市镇,自然清楚像中左所这样一个海内外客商荟萃的贸易港口可以带来多大的利益,掌管如此巨大的利益后的奉行如果带着秘密离开,等待着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有两个原因!”周可成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是寻常百姓,若是官府追究起来,也有些麻烦。”
由衣看了看周可成的脸色,凭借自己的本能,她感觉到方才周可成说的第一个理由半真半假,颇多言不由衷之处,不过她没有多话,点了点头问道:“那第二个呢?”
“人才难得,杀人容易,寻找替代他的人却不易,我有一桩大事,需要他去做!”
“嗯!”由衣点了点头,这第二个理由就真实多了,她想了想问道:“可他不是想要离开吗?你又如何让他去替你做事呢?”
“是呀!这的确是个麻烦!”周可成叹了口气:“由衣,你知道在我们大明,什么人的地位是最高的?”
“我听说是在大明读书人的地位最高!”
“应该说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地位最高!”周可成纠正道:“若想取得功名,大明的读书人就须得参加朝廷举行的考试,名叫科举,这功名共分三等,最低等的功名叫秀才,考上之后便可免去自己的劳役租税,见官不拜;次一等的功名叫举人,不但可以免去自家劳役租税,还可以荫蔽多名家人故旧,出仕为官。”
“那第三等呢?”由衣见周可成不说话,赶忙追问道。
“第三等叫进士,若能考上不但有前面那些好处,在仕途上更是一片光明。做到一国之守护、殿上之公卿亦不过等闲事耳!”
“啊,还有这等事?难道任何人考上了进士都可以当到这等高官?”由衣下意识的长大了嘴巴,赶忙伸手捂住,在古代日本的文化中对血缘看的极重,比如便将家世高低将贵族划分为摄家、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诸大夫家)这些等级,比如摄政与关白就只能由摄家这一级别的贵族担任。由衣乃是中臣氏出身,更是清楚不同姓氏之间的天壤之别,听了周可成这番话更是如天翻地覆一般。
“嗯,在大明除了少数贱民,其余人都可以参加科考,只要考上了进士,便能仕途通达,直达公卿。是以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之说!”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由衣口中重复了几遍这两句诗,双目闪烁异彩,片刻之后方才问道:“那这位徐先生现在是什么功名?”
“还是个秀才,不过以他的才学,至少考中一个举人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若是遇上伯乐,即便是进士也有可能!”
“若是那位徐先生的才学像您说的那么好,恐怕您是不太可能说服他了。”由衣想了想答道:“在我国,有多少雄杰之士舍生忘死,所求也不过是成为一城之主罢了。而那位徐先生只需要坐在书案前写诗作文,就可以成为一国之主,殿上公卿。您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让他安心为您做事的!”
第二十二章人的本质
周可成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他自从起事以来,可以说是诸事顺遂,无论是经商还是打仗都是无往不利。尤其是在日本,上至足利义辉,下至织田信长、今川义元、三好长庆、今井宗久等人,这些人有的英武刚健、有的雄才远略,皆是万人之英,但在周可成金钱和武力的双重作用下,无不是任凭其摆布驱策。但回到大明之后,周可成立刻感觉到情况不一样了,即便是对像徐渭这么一个在自己手下做事的穷秀才,自己先前无往不利的两手也有些不灵了,这并非是因为徐渭胜过那些日本豪杰,而是所处的环境变了,当时大明与日本这两个国家的社会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革命导师马克思在《费尔巴哈提纲》中曾经有一句话:“人的本质是其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句话极为精辟的剖析了人的真正本质。在大明,主导社会的是大一统的帝国,换句话说,每个人的权力地位主要取决于他和权力核心的关系,即和皇权的关系决定的。而皇权为了能够让自己的统治可以稳固的维持下去,采取了科举制度从社会各阶层中汲取优秀分子补充官僚队伍,并给予其优胜者各种经济与政治特权。这一政治策略的结果就是在形成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士大夫阶层,这个阶层的人数并不多,最多也不会超过整个帝国的百分之二三,但内部的联系却极为紧密,他们垄断了帝国的舆论、基层行政,并与勋贵、宗室和皇权分享中枢权力,成为了帝国权力的化身,其他阶层都无法与其抗衡。徐渭虽然生活中并不得志,但也是士大夫阶层的一员,所以周可成的金钱加武力双刃剑在他身上就失灵了。反观日本,由于常年的战乱,原有的社会阶层和中枢权力已经被打碎,社会呈现出一种原子态的状态。织田信长等人虽然个人的才能胜过了徐渭,但往往是孤立的,自然无法抗衡拥有巨大财力和武力的周可成。
由衣见周可成陷入了苦思之中,便低声道:“得罪了!”她向周可成欠了欠身体,便右手拔刀出鞘向屋内走去。周可成赶忙一把将其拉住,惊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将那个人一刀斩了!既然不能为您所用,又所知太多,还是早除祸患的好!”
“且慢,我又没说他无法为我所用呀!”周可成赶忙拦住由衣,眼前这个女子的白衣绯袴,青丝金环,玉容绮貌,宛若仙人,可听手下报告她在船上面对数十海贼,挽弓挥刀,杀贼如割鸡,可别真的一刀把徐渭给砍了,自己可就亏大了。
“你到底还是不想杀他!”由衣突然笑了起来:“我先前也感觉到了,却不敢确定?”
“怎么,你这是在试探我?”周可成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能够看透我的心意吗?为何还要这般说?”
“不,我不能看透,只能感觉到旁人的心意!”由衣答道:“人的心其实是非常多变的,在很多时候我只能感觉到一些很模糊的东西,就像刚才您的心里同时存在着杀和不杀两种想法,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不杀。”
“原来如此!”周可成点了点头,他扪心自问方才自己确实脑海中有闪过将徐渭弄死灭口的念头,只是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他看了看由衣,只觉得对方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下意识的偏过头去,问道:“你干嘛笑的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