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念头:“难道留都已经被周可成攻下来了?他是逃回来的?”
“小人不知道!不过看张大人满脸风尘之色,应该是刚刚回来的,路上还吃了不少苦头!”
“你让他去书房等我!”徐阶把毛巾丢给管家:“去和夫人说一声,今天晚饭我就不去后宅了,让她不必等我,再让厨房送些鸡粥和点心去书房来。若是有外人来访,就说今晚我有事,不见外客!”
“是,老爷!”
“学生参见先生!”当徐阶走进书房时,张居正赶忙站起身来,向其敛衽下拜。
“罢了!”徐阶上前一步,扶住张居正的手臂,阻止其跪下去,他上下打量了下对方,果然两颊凹陷,满脸风霜,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
“太岳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来坐下说话!”徐阶指了指椅子:“你怎么从南边回来了?”
“兰芳贼起事,声称先帝驾崩,要起兵靖难,扶助裕王继位,苏松常三州已陷,兵临留都城下,舟师横行大江,安庆九江等地亦有波及!”张居正低声道:“李公公觉得情况不妙,让我离开返京,将南边的情况禀报当朝诸公,所以我就回来了!徐先生,裕王当真南下了吗?”
“嗯!”徐阶点了点头:“周可成着实厉害,这步棋下的我们措手不及呀!我这刚刚从文渊阁回来,和黄公公、李大人他们为了胡汝贞出兵的事情争的焦头烂额呢?”
“这有什么好争的?”张居正讶异的问道:“兰芳贼船坚炮利,府库充盈,在江南根基深厚,在海外多有领地藩国,又有裕王作为旗帜招揽人心,这是本朝开国以来未有之大患,自当称其羽翼未丰,将其剿灭呀?”
“出兵剿灭这件事情倒是没有疑义!”徐阶叹了口气:“大家争执的是给胡汝贞多大的权限,胡汝贞除了南直隶、两浙、福建这三个省之外,还要湖广、江西、四川和两广,黄公公和李大人觉得太多了,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多了!”
“学生倒觉得胡汝贞晓得贼人的内情,有先见之明!”张居正沉声道:“学生在南京时,贼人的舟师就已经有零星炮击九江、安庆了。据学生所知,兰芳贼的舟师其实绝大多数都在海外,停在金山卫的只有很少一部分,眼下只有这么一点船他们的行踪就已经到了九江、安庆,那等到其主力赶来,四川、湖广、江西临近长江的州县又怎么不会受到波及呢?”
“想不到你竟然也站在胡汝贞一边?”徐阶叹道。
“先生,不是学生站在胡汝贞一边,而是学生去了南方以后才知道周贼之可怕!”张居正叹道:“您知道吗,周贼起事之后,苏松常三州不战而下,而且士民应贼者云集,数日之间贼人便募集数千人众,皆铳炮甲仗齐全,所以周贼才敢引兵直入大江,直扑留都城下。而且来了南方之后我才知晓贼人舟师之厉害,不光是船坚炮利,而且大江之上日行数百里,数日之间,便直抵国之肺腑,根本无从措手呀!”
“太岳,若是按你的说法,贼人兵将应该不多啦?”徐阶问道。
“舟师有多少不知道,但留都城外至多不过四五千人,其中可战之贼充其量居半。否则他们也不会只攻下外郭的观音门便不动了,只是掘壕坚守!”
“只有这么点人马周可成就敢起事?”徐阶皱起了眉头:“他难道是疯了?”
“周贼的人马当然不止这么点,只不过都在海外罢了!”张居正答道:“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学生在路上也想过了,他在赌,赌朝廷的兵马比他的兵马来的慢!”
第三百六十章 船民
“慢?怎么会慢?九边的兵马晚些正常,两浙那边刚刚平定倭乱,还是有一些兵的,怎么会比他海外的兵晚?”
“先生您这就不明白了!”张居正苦笑道:“您想想换了您是杭州的官儿,江面上出现几条兰芳贼的船炮击码头,派上岸几个兵晃一晃。您是先派兵渡江打金山卫还是先守好自家城池呢?说到底,守土有责呀!”
听到这里,徐阶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思忖了半响后问道:“太岳,若是照你这么说,只要兰芳贼的船在岸边晃一下,那些沿江沿海的州郡就必须坚守,可东南州郡里既不沿海也不沿江的也没有几个呀?那这仗岂不是没法打了?”
“徐先生,所以学生在返京的路上想过了:朝廷若想打赢这一仗,就应该越快越好,以大军南下,渡江将金山卫拿下来,在镇江、镇海等沿海岛屿城镇严加设防,不让贼船入江,这样至少沿江的城镇就安全了,漕运也通畅了,然后再做打算,若是时间拖延,等到周贼海外的援兵到了,以江南为根基,截断漕运,沿江流窜,那这仗就真的没法打了!”
“明白了!”徐阶点了点头:“老夫明日就和黄公公,李大人好生商议,把胡宗宪南下的事情定下来!”
南京观音门外,营地。
从营地里飘来的饭香,比林平水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气都要诱人,他咽了一口唾沫,把船靠在岸边,跳上岸出神的看着不远处营地升起的缕缕炊烟。
作为一个船民,林平水是在渔船上出生、长大的,不光是他,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以及更早的祖先都是在渔船上长大了,他们在岸上没有寸土,依水而生。不但不被允许科举,而且不允许上岸定居,不允许与岸上居民通婚,不许上学,甚至不允许穿鞋子,长衫。听父辈说他们祖上乃是张士诚的旧部,被朱元璋击败后,被贬为贱民;也有人说他们其实是陈友谅的旧部,所以被贬为贱民。林平水倒是不在乎祖上是跟随张士诚还是陈友谅,只是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上岸,住上南京城里那些漂亮的大房子,对于林平水的梦想,长辈和同伴们都报之嘲笑,正如某个叔伯说的:“咱们船民想上岸,除非这天变了!”
时光流逝,一日复一日,林平水每天打鱼摆渡,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除了偶尔去岸上售卖渔获,他也很少去岸上,但对城里的渴望却一直没有改变。直到有一天一支庞大的船队来到南京城外的下关,隆隆的炮声响起,震动着高耸的城墙,看着这一切,林平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你,就是你!盯着咱们营地看什么?想做贼吗?”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平水转过身,看到一条划子靠了过来,船首站着一个跨刀汉子,正瞪着自己喊话。
“没!”林平水赶忙摆手:“小人就是看看!”
“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那划子靠了过来,跨刀汉子跳上岸,上下打量了下林平水,问道:“你是不是官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