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 月落关山 3552 汉字|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14章

  白天比完固定的两场,闲暇时江宴秋连别院的门都懒得出。

  上玄着实是太白了,逛得人眼睛疼。

  因此他有空了就回别院,喂喂鱼,看看花,生活规律得有些离谱了。

  直到这天,相凝生找上门来。

  .江宴秋无情拒绝:“不了,多谢,相道友。”

  相凝生身形摇晃,备受打击,委屈道:“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江宴秋:“……好吧,你说。”

  语气非常之敷衍,还有一丝微妙的牙疼。

  相凝生就像被撸顺毛的白色小狗,尾巴立即支棱起来:“咱俩认识这么久,都没什么机会好好叙叙旧,之前在芙蓉镇的时候,我就说要招待你来我们宗门作客来着,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他开心道:“我带你在上玄逛逛吧!”

  江宴秋:“……”

  十分感动,然而拒绝。

  ……没拒绝得了。

  相凝生的笑容实在太刺眼了,仿佛生来就不知道阅读空气为何物,要是被人拒绝,还会露出十分伤心的表情。

  良心隐隐作痛的江宴秋:“……行叭。”

  牙更疼了。

  .上玄虽是漂浮在万丈高空之上,但因为占地面积过于广阔,其上之人一点也感觉不到漂浮和颠簸,每一处都如踩在实地一般。

  当年开山立派的首任掌门,据说是一位厌倦了凡世尘俗,只想避世不出的隐士大能,以无上伟力让自己的地上宫殿腾空而起,之后又耗费了几百年的光景,才打造出了上玄的雏形。

  他修的原是有情道,却被“情”之一字伤透了心,一夜之间华发丛生,斩断自己一臂的同时,自此改修了无情道。

  自那之后,修真界就很少听到他的名讳了,只是没过个几年,他都会施以易容之术,行走在大陆各洲,挑选有缘的凡俗幼童带回座下教养。

  当年学《昆仑简史》的时候,江宴秋学过这段。

  他望着星落密布、如同悬浮在空中孤岛的座座白色宫殿,心中不由感叹。

  也不知每年要耗费多少灵石符咒,才能让这么一座庞然大物长久地悬浮于空中。

  ——然而,这样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人类修士出入需要口令和分布在各处的传送阵法,魔物同样如此。

  在毗邻北疆的地理环境限制下,这样的仙山易守难攻,想要偷偷潜入或是大批前来骚扰,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先前同样毗邻北疆的逍遥宗,就差点惨遭夜袭的魔修灭门,最后还是以天阶任务请昆仑出手援助。

  这三年间,上玄弟子算是苍华洲一众宗门里弟子折损最少的。

  “这里是望月塔,也是我们每月面壁之处。”相凝生指着一座建筑热情介绍。

  江宴秋不由得停下脚步。

  那是一座仿若能通天的白色巨塔。

  他在别院处时曾远远望见过,当时只觉得像座白烟囱,并深深为上玄的设计审美感到担忧。

  但近看之下……才知道多么震撼。

  底部的白色圆柱极粗,站在白色的墙壁之前时,左右看去,宽广到甚至看不见边界,还以为只是一堵白墙。

  至于顶端,更是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头,完全看不清边界。

  相凝生道:“我初来宗门那会儿,第一次看到望月塔,跟你一样震惊。”

  江宴秋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每个月面壁?你们还有这规矩吗?”

  相凝生点头:“对,据说是掌门真人觉得我们下山后行走世间,身体和心灵都被沾染上污秽,只有回到仙山,定期在望月台面壁思过,虔诚忏悔,才能保证道心的纯洁。”

  江宴秋:“……”

  好家伙,下了趟山,心灵就肮脏了吗。

  那昆仑这种门中弟子三天两头就爱下山,有事没事还爱去凡人经营的城镇改善改善伙食的,人均泥地里滚过的泼猴,脏得不能再脏了。

  相凝生转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凑到江宴秋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也觉得,门里的大家就是面壁面多了,才越来越爱垮起个脸。我每次面壁就什么都不想,在塔壁前假装闭目忏悔,偷偷睡一觉就回去了。”

  江宴秋:“……”

  这位更是重量级。

  相凝生小声道:“对吧?我下山都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助人为乐、打击魔修,这不是好事吗?我又没犯什么错,有什么好忏悔的,还是跟面墙忏悔,更奇怪了。”

  江宴秋不予置评,尊重他人教义。

  相凝生道:“啊,正好一月之期快到了,我顺便去面壁一下好了,江道友,你想不想一起来看看?”

  江宴秋:“呃,我就不——”相凝生眨着闪亮亮的狗狗眼,期待地看着他:“来嘛来嘛,江道友,我每次一个人来都可无聊了,陪陪我嘛。”

  江宴秋:“……”

  .最终,两人还是一同进入了望月塔的里面。

  或许是因为剑道大会还在举办的缘故,来此处的上玄弟子并不算多。

  江宴秋不由微微屏住呼吸,放轻了动作。

  望月塔的内部同样无比宽广,没隔几米,就有硕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不至于巨塔内部一片黑灯瞎火。由于空间过于空旷,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传来沉闷的回声。

  沿着白色的塔壁,有一圈圈螺旋而上的阶梯,里面是无法御剑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突出的台面,可供两三人盘腿而坐,那便是上玄弟子每月面壁忏悔之处。

  江宴秋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修士跽坐与此地,面对塔壁虔诚忏悔的场景。

  ……怎么还瘆得慌。

  相凝生小声道:“江道友,我去去就来,你要是无聊可以找点话本看看。”

  江宴秋:“……”

  感觉真那样做了会被你愤怒的同门暴打一顿。

  相凝生小跑着选了个突出的台面座下,即将面壁前,还不忘高兴地冲江宴秋挥挥手,比了个数字,示意自己马上就好。

  江宴秋连忙装作不认识他,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仿佛对望月台的内部构造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相凝生:“……”

  委屈,但不敢说。

  趁着他面壁的功夫,江宴秋无事可做,也选了块台面,轻巧地跳上去。

  他面对着塔壁,盘腿而坐,脑中思索起前几日的比试。

  修士的记忆里比常人要好上许多,前几日的打斗,每一个招式,每一个动作,都能分毫毕现地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子里重播,很适合比完复盘用。

  打得最精彩、最酣畅淋漓的,还是跟孙茂时交手的那场。

  其实要不是他俩意外提前对上……以孙茂时的实力,完全可以挺进玄光境组的决赛圈。

  当年江宴秋虽然懒得搭理他的挑衅,却从未轻视过他的实力。

  努力的对手,是永远值得尊敬的。

  他仿佛站在上帝视角一般,将自己抽离出去,冷静地俯瞰着偌大的比试台。

  剑光闪过,浩荡的剑气和灵力激烈地碰撞在一处,又极快地分开,只余人眼来不及捕捉的残影。

  但在此刻,江宴秋的眼中,一切动作好似加上了慢镜头,每一次碰撞,每一次躲闪,每一丝破绽,都在他瞳孔的倒影中分毫毕现。

  孙茂时的剑法很成熟,厚重又轻盈,重逾千斤又轻若鸿毛,看似粗犷,又有其无比精细的一面。

  这是无数次挥剑,无数次练习,无数次飞瀑下对心境和剑意的打磨才能做到的。

  以孙茂时的年龄和阅历,这已经是他这个年纪的剑修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要不是来之前在幽冥寒昙的幻境中特训过,这场比试的最后胜负还真不好说。

  江宴秋毕竟曾在剑尊郁含朝手里教导过那么久,又于凤凰剑法有压倒性的天赋,还在幻境中,在那么多剑修前辈手底下过过招,可谓是受到过无数高屋建瓴、远超他水平的剑修的指导。

  ——他虽然内心真实地想当一条咸鱼,但该支棱起来的时候也化身滚筒洗衣机,说卷就卷。

  在两人大开大合的打斗中,江宴秋也有新的明悟,从第三视角反思自己的不足和失误,以及还能改进的地方。

  他的识海被开辟出不同的战场,每个战场里都有一个江宴秋和孙茂时在比试,每一次不同的动作,不同的招数,都会导致不同的走向。

  在一片混沌中,时间流逝飞快,灵气自发地运转起来。

  江宴秋仿入无人之境,沉浸在那股玄而又玄的境界中,不知日月更替,星河倒转。

  ……突然。

  一股无比可怖强大,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令他瞬间从那玄妙的境界中抽离,背后几乎下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人?!

  他惊疑不定,立即收拢起周身的灵力,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

  ……刚刚,似乎是某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事物微微睁开了眼,向他投来淡漠的一眼。

  那东西并无实体……或者说,实体并不存在于此处的现实。

  更像是……连通他的识海,存在于意识的边界处。

  仅仅只是这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眼,就令江宴秋无比恐惧胆寒,在危机来临前便警铃大作,有所预知地收敛起全身的气机。

  在那视线彻底投来之前,江宴秋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猝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仅仅是这样没头没尾的危机和预兆,竟然让他有种劫后逃生之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尽管他极力克制,但喘气声还是惊动了附近一些尚在面壁的上玄弟子。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校服,投来不带感情的、淡漠的一眼。

  ——不知是不是PTSD,这些江宴秋早已习惯、与平日并无二致的视线,此刻也令他寒毛竖起,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联想。

  但好在这些弟子也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见到是他后,又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江宴秋强行按捺下狂跳不已的心脏,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外表看过去,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并无任何异状。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方才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当然不打算再在此处久留,准备事后再跟相凝生道声抱歉了。

  就在他刚站起身时,相凝生也恰巧面壁完,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地招呼江宴秋道:“江道友,久等了……吧?”

  他立即眼见地察觉到江宴秋神色不太对劲,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江宴秋摇摇头,简短道:“出去再说。”

  见他这副样子,相凝生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直到踏出那座白色巨塔,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江宴秋有些苍白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相凝生这时终于追问道:“江道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江宴秋沉默不语,看了半晌,又将视线重新转向身后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的望月塔。

  刚刚还颇觉胸奇的白色巨塔,此刻俨然宛若一座蛰伏的巨兽,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巨大的独眼,将那可怖的视线再次投来。

  江宴秋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每月面壁这个规矩,是现任掌门月姬明月真人继任后,才开始有的?”

  相凝生挠了挠头:“……应该是吧?好像就是最近这一两百年才有的事。”

  ——月姬明今年四百余岁,执掌上玄已有一百余年。

  月色下,白发人嘲弄的话语乍然在耳边响起。

  ——你看着月姬明那副鬼样子,真的还觉得……他还能算得上人类吗?

  剑道大会第一天,他在高高的白玉宫殿尽头说些祝福的勉励之词,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嘴角平直的弧度都未有丝毫改变。

  ……这座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空之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江宴秋掌心一片冰冷。

  刚刚出的那身冷汗,早已被冷风吹尽了。

  相凝生还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一片清澈,神情是一览无余的担忧:“……江道友?江道友?你没事吧江道友?”

  “……我没事。”江宴秋缓声道。

  斜阳西斜,太阳正好落山。

  最后一丝余晖散尽,今夜多云,云朵遮盖住了原本漫天的星辰和月光,头顶黑漆漆一片。

  良久,江宴秋收回视线。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