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1)

永福郡主 糖果非糖 734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8章

  水榭外光照炙烤, 烤得一尾尾五彩斑斓的金鱼直往水潭深处去, 连一尾浮在水潭表面的鱼儿都没有, 花草枝叶更像被抽干生命般萎蔫, 多娇美的花朵儿在曝晒中也被摧残了。

  水榭内清凉舒爽, 小姐妹们兴致都不错,唯独头顶那位社长犹如被晒干的花瓣,整个人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顾云裳陈述完毕她对夏季全体社员聚会的意见和建议,忍不住抗议道:“叫我们来商量的是你, 无心商量的也是你;你好歹还顶着社长头衔, 这种态度太敷衍了吧。”

  “我叫婢女们准备花笺通知你们的时候还没有收到我外祖家的信。”傅归晚垂眸, 低语:“老祖宗和大外祖父入夏后一直缠绵病榻, 大舅说应该是大限将至,没几个月了。”

  “……啊?”

  顾云裳有点尴尬, 朝霞郡主刚咬口西瓜差点呛到, 重惠从棋局中抬头, 静姝姑娘连声道:“也可能只是小病,老人家上年纪后都容易生病;把病养好就能好, 归晚你别太忧心。”

  “老祖宗快96岁即将百岁, 大外祖父也快80岁, 都已经很高寿了, 是数着日子在过, 只是我心里没有准备好,我一直想着老祖宗还能多活几年真能长命百岁。”归晚苦笑道:“是我太奢求了吗?”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 我们做儿孙的当然都盼着长辈们能长命百岁。”盛苡言跑到她身边坐着宽慰道:“就像我也是盼着我祖父祖母能身体硬朗能活到百岁呀。”

  “大限将至?大舅能用上这么四个字,恐怕当真有预兆了。”傅归晚眨眨眼忍住酸涩,交代道:“我老师再过个把月就能抵达京都了,我要赶回隆中尽孝服侍也得先见过我老师,到时候你们帮我照顾好我老师,听到没有?”

  “放心吧,包在姐妹们身上,你安心回隆中尽孝,不过你哪个老师呀?”盛苡言疑惑:“应该不是望川先生吧,是之前你说起即将过七十大寿的老人家吗?我发现你老师很多哎,你究竟有几个老师?”

  “总共四位,我三舅苏望川是我第二位老师,这回要来京都的是我第一位老师;我四岁时拜她为师,她是我真正的人生启蒙老师。”

  她借着商议夏季全体社员聚会的名义将她们全部叫来原本就是为此,傅归晚看向她们,宣布道:“你们应该都认识她,尤其是云裳,你的姑母凤陵郡主正是我的第一位老师。”

  六位姑娘:“……”好像没听懂?

  “你刚才说什么?”顾云裳愣过之后回过神,迟疑道:“永福你没白日做梦吧?”

  回应她的是一颗葡萄正中她的眉心,她揉着额头反驳:“你讲点道理行吗?什么叫我姑母是你的老师,不是你做白日梦还能是什么?”

  “为着我老祖宗和大外祖父的病情,我心情不大好懒得骂你。自己动点脑子想想,我提点过你几回了,我就差没把你当做闺女来养了,我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你对权秋枍也很好,基本上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基本上顾云裳都是拿这句话来反驳掩饰心绪,强烈抗议道:“难道权皇后也是你老师吗?”

  权秋枍抿抿红唇,没出声。

  “盛皇后仙逝之后,我住在宫里的时候都养在灵犀宫,我对权秋枍的态度才不叫意外,可你凭什么?”傅归晚再给她扳着手指头数:“从小你就跟我唱反调,处处挑衅我。

  看姐姐我对你多包容啊,非但没计较还得接你回来让你待在我的羽翼下面护着你,更得手把手教你,再由着你在我的地盘上混得如鱼得水。

  我就差养个叛逆的闺女似的在养你了,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我对你这么好?看朝霞以前没怎么敢跟我呛,我都把她折磨得胆汁要吐出来了。”

  突然被提起伤心往事的朝霞郡主瞬间心灵受到大大创伤,重惠提醒道:“你当年大整改时我们都很可怜。”她带恶意揣测:“难道你是故意放走这俩人吗?”

  “谁让她俩上辈子积德,这辈子都摊到个好姑母;那么想走就放出去溜溜呗,反正线牵在我手上,该拉回来的时候再拉回来教导就是。”

  顾云裳&权秋枍:“……”

  “我当时也很想走!”盛苡言有点抓狂,当年的艰苦岁月啊,谴责道:“我姑母在世时你养在我姑母膝下,你也该顾念我,你就不能也再过几年才把我拉回来吗?”

  “有张盾牌叫做‘我心情不大好,所以你们抗议无效。’”傅归晚赶道:“谁还有疑问就自己去求证,别再这瞎起哄;社长我心里难受,既然议事完毕就各回各家吧,散了。”

  苡言姑娘瞪圆了圆圆的眼睛瞪向她,这种借口都可以有?太过分了吧!重惠捏捏拳头,真的有点不想忍她。

  不过小姐妹们到底还是心地善良,念在她确实心情难抒的份儿上,忍了,各回各家!

  而凤陵郡主乃是傅归晚的老师无异于一记响雷在她们头顶炸开。

  顾云裳尤甚,她想嗤之以鼻,八成又在作弄她们,毕竟那位社长有时就喜好作弄自己的副社长们,可莫名的她又有些相信。

  回到丰国公府,她在自己屋中反复思量更觉烦躁。她再不情愿也得认,傅归晚的才华、手腕在她们之中都属最厉害。

  她嘴上从没承认过,可心里已经服了,否则也不能乖乖受她驱使。她可不信傅家能养出这么风华绝伦的姑娘,一直归功于隆中苏氏,可若其中还有她的姑母?

  顾云裳向来认为她的姑母凤陵郡主是天下最厉害的女子,而由凤陵郡主教出的徒弟?

  顾姑娘更难受了,差点没抓狂!她作为嫡亲侄女尚且只得姑母指点一二,不算教导过,而傅归晚竟然拜她姑母为师?!

  啊啊啊啊啊,永福简直欺人太甚!!

  “大姑娘,二姑娘来了。”贴身丫鬟拔高声音,硬着头皮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

  想到自己抓狂的表情,顾云裳一个激灵就差没鲤鱼打滚翻下榻去,轻咳两声,赶紧恢复到神采飞扬的状态,要是被庶妹看到她的憋屈样,她就没脸了!

  至于凤陵郡主乃为永福老师之事,翌日就捅到了东宫。

  权秋枍没有顾云裳的抓狂但也绝对心情郁闷,回到家里得知她爹在,她心怀侥幸找她爹打探是否有耳闻过此事,经过她爹肯定,她揣着更郁闷之情派婢女给重惠县主报信。

  冷漠如重惠,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当然也有,家人和小姐妹们。她对刚收到的秘闻同样的疑惑还有担忧,回家找母亲打探,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把她母亲泾阳长公主吓到了。

  等到她父亲回来,权秋枍派婢女给她送来的信笺也随后而至,父母都在场,她想不让爹娘知道也瞒不住。

  泾阳长公主和霍国公一合计,再到鲁王府一合计,决定到东宫相告。两个姑娘不放心,硬缠着母亲要跟来。

  朝霞郡主从昨晚父母和姑父姑母商量决定好之后就开始担心,今天早上心里沉甸甸的,越往东宫来她步伐越沉,真想把她母妃拉走算了,好歹再等等让她通知归晚一声。

  来到东宫,见到太子大堂兄再听着母妃和姑母把这件事透露,她感觉小心脏狠狠一抖,拉拉表姐的衣袖,不断眨眼示意:怎么办呀?

  重惠县主头疼,终究她行事欠妥。

  太子妃涂绍玥也觉得头疼,这样的大事她竟然一点风声没听到过?!

  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轻飘飘来了句:“泾阳姑母和六婶来东宫究竟所谓何事?”

  其他人:“……”殿下,您刚才云游太虚了吗?

  “殿下,凤陵表姑母乃永福之师,”不管丈夫什么想法才能冒出这种话,太子妃神色凝重:“据闻永福四岁就拜师,这可已经有13年了。”

  “孤记得。”赵竤基无语道:“那天是昌和17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父皇和母后为表隆重特意挑选的日子,到今天当然已经13年有余。”

  特意来告知的重惠和她表妹还有她们的母亲皆一怔,重惠有点难以置信,太子妃也怀疑:“殿下早知道此事?”

  “孤当时就在场岂能不知?”赵竤基更加无语:“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凤陵姑母随西宁侯回京述职,见到福儿甚为投缘,就想收个小徒弟。

  福儿正式拜师时,父皇、母后、权母后、孤与三弟、大妹,还有孤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舅舅们,三弟的舅舅和靖国公、相爷,西宁侯尽数在场,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

  其他人:“……”我们可都不知道啊!

  走出东宫,朝霞郡主还郁闷不已,抱着表姐的手臂发牢骚:“归晚太过分了,这样的大事居然瞒着我们那么久,表姐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算账吧?”

  重惠县主可没这般乐观,她甚至不理解:“你没觉得很奇怪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东宫对归晚防范戒备敌对,可今日太子的态度,我想不通了。”

  泾阳大公主道:“先出宫吧,宫里切忌多嘴多舌。”

  而此刻的东宫里,伺候的宫人遣退出殿,太子妃就爆发了:“你说你到底什么个意思?你真知道还是故弄玄虚?”

  赵竤基无语透顶:“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有必要扯谎吗?”

  “不是——”涂绍玥都想不通了:“那凤陵郡主何意,你又是什么意思?她既然是永福的老师为何要让丰国公府求娶我妹子,你也同意?”

  “两者有什么牵连吗?”果然如小舅子才是不正常的。

  这叫什么话?这还能没有牵连?太子妃涂绍玥压着脾气斥道:“还装!这里又没外人,你连对我说句实话都这么难吗?”

  “太子妃,你就认为我对永福一直在装模作样吗?”

  妹妹们毕竟没有抹掉他对永福的好,连福儿自己都说他对她比对大妹还要好,为何妻子就一点没知觉更质疑他?赵竤基微怒:“八载夫妻,你就这么看待自己的丈夫,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虚伪的人吗?”

  “凭永福的高傲她绝对不屑给人当继室,哪怕给当朝储君当继室!”涂绍玥也生气了:“她想当皇后,东宫与她就会势不两立。对一个要害死你的人,你觉得我应该认为你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害死我?太子妃着实多虑了,即便福儿真有心与孤相争她也绝不会伤害孤,东宫与永福郡主更是从来不曾敌对过。”

  赵竤基这句话是心里话,可怕是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脱口而出的一句‘即便福儿真有心与孤相争?’饱含着多少他永远无法掐灭的疑心。

  哪怕对方表现得再无意,他也无法给予彻底的信任,身为储君有此保留想法不算有错,可长年累月终究逃不过寒心二字。

  怀疑的种子终将会如星火燎原般蚕食着彼此的信任,以致今朝这苗头凸显到无法掩藏时,永福郡主宁愿一回定终局决心远走天涯,哪怕身为储君的外祖家都无法完全信任他。

  “殿下,您若真把绍玥当成您的妻子能不能跟我说句实在话?”太子妃涂绍玥苦笑道:“绍玥从没觉得如此虚晃过,枕边人这般高深莫测。”

  “玥儿!你当真认为这世上只有父皇疼爱永福吗?”赵竤基无奈,只能哄妻:“福儿满周岁时母后就认她做义女。

  在母后心中有三个儿女,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福儿,其次才是大妹,最后才轮到我。母后去世前就把这两个妹妹交托给我,福儿更是得到了母后的四成嫁妆。

  福儿的名字——福与晚字,由我外祖父亲自教她书写,外祖父公务繁重还能有闲情,带着外祖母打着看女儿和外孙的幌子来教福儿认字,盛家的小辈无一能有此待遇,拜凤陵郡主为师又算得了什么?”

  “……”

  母后对永福还能比对亲儿女还要好?盛家也是如此?太子妃只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象:“永福能得到母后的四成嫁妆,难道大妹只有一成吗?”不可能吧?

  赵竤基木脸,声音没有起伏:“只得一成的是孤,母后和母妃都是信奉姑娘家要娇养,男娃皮糙肉厚更该自己挣家业,亲娘的嫁妆能分得一两成已经很不错了。”

  太子妃:“……”好像她问太多了。

  “大妹和三弟到皇陵祭拜母妃,福儿今早也已出城,孤不去不合适;我一个时辰后走,明日午后再回来,这两日东宫就交给太子妃了。”

  “是,殿下。”太子妃屈膝,送丈夫出门回书房后一叠声叫宫婢们来为殿下收拾行装,出门两日一应所需物品准备齐全时时辰也差不多,她再带儿女们恭送太子离开东宫。

  新良娣进门前,甄良娣,不,是甄奉仪所生的小皇孙暂且由太子妃涂绍玥抚养;日常没有苛待短缺过此时更不会漏掉庶子,这点气度涂绍玥有,她对甄奉仪深恨入骨也还不至于迁怒四岁的孩子。

  丈夫消失在视线中,太子妃欲领子女和宫婢们返回时被拉住了宫装裙角,侧头便迎上庶子红通通噙满水泡的双眼。

  “母妃,甄庶母哪里去了?孩儿好久没有见到过她,孩儿想她了。”

  粉雕玉琢的男娃娃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配上奶声奶气的语调,是挺让人怜惜,其实刚满四岁的孩子又懂多少?可能他自己还未必分得清母妃和庶母的区别,不知道母亲和生他的女人有多少差异,他只知道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庶母好久没见,想念了。

  “甄庶母病倒了,病得很重,要好好养病。”涂绍玥弯腰摸摸庶子的小脑袋,安抚道:“小皇孙还太小,若是经常见甄庶母会被传染也会病倒,你生病后会很难受是不是呀?”

  小娃娃皱皱鼻子又皱皱小眉毛,一脸纠结,纠结很久还是想说:“可是母妃,孩儿想念甄庶母呀,孩儿能远远看她吗?”

  “等她病好以后,小皇孙这段日子好好念书识字;还有妹妹在,跟妹妹玩不愿意吗?”

  涂绍玥含笑地拉过她三岁多的女儿,让两个娃娃手拉手,小孩子也好哄很快便哄住了;叫奶娘陪两个孩子去玩,又关心询问她的亲子皇长孙的课业。

  忙碌结束,太子妃回到自己屋中,把刚收到的消息和冒出的疑惑简明扼要的写下,吩咐心腹宫婢装两食盒糕点送往翼国侯府。

  说来,再过半月多涂家的三年孝期就要结束了。

  身为太子的老丈人,翼国侯也是要忧心为守父孝丁忧结束后的仕途,不是忧心没官做,而是忧心没有合适他的好空缺。侯爷近日往六部五寺衙门盘算了圈,除非是闲职,否则还真没有他能顶上的缺。

  太子妃突然派婢女送两食盒糕点来,他就猜有事,展开纸条一看不由得大惊,思忖半响才决定找他家还在养伤的兔崽子!轻薄永福郡主被池丞相当场捉住,他还真有脸做得出来说得出来啊!

  而走这趟,侯爷被这兔崽子的随意态度气得真心也想抽一鞭,恼道:“你知道这等大事也不跟你老子交代声?”

  “我没有跟您说过吗?”涂绍昉伤养得七七八八了,盘腿坐在床铺里,面对他老爹的质问决定装傻充愣:“我跟您说过的吧,是您自己忘记才污蔑我吧?”

  “是吗?你老子年老昏花到记性这么差吗?”翼国侯被气笑了,隐隐有要开打的架势。

  “呃,爹您已经在考虑丁忧结束后能补哪个缺吧?”涂少爷识趣地转移话题,讨好道:“其实您没必急,等傅副相的位置空出来,肯定会有位顶上,到时候很多位置都会动,那个时候您就能随便挑了。”

  “傅副相的位置空出来?”这兔崽子真会信口开河啊,翼国侯好整以暇地问:“有永福郡主保着,谁能动得了傅副相的位置?”

  “如果正是永福郡主要将整个傅家连根拔起呢。”涂绍昉这话逗得他爹直乐,他也不急,慢慢将得到的消息道来,总结道:“三月时郡主她说过半年内应该足够,我猜九月之前傅副相应该能挪个位置。”

  翼国侯一时都难以消化这大秘密,不可思议更要大过震惊:“这是他的亲孙女,傅副相能狠到这种地步吗?家里的姑娘能有此造化,对他本身已是天大的好事,他何苦想要将孙女彻底榨干,这不是故意要逼成死仇吗?”

  何苦?!

  呵,当然是因为私欲膨胀欲壑难填到被迷住心窍连一点祖孙情都……涂绍昉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态度收起,他可猜永福郡主未必是傅家的姑娘,那么傅副相呢?

  如他爹所言这可是要逼成死仇,何苦呢?

  按照正常家主的做法,傅家早已更上一层楼,傅副相为何偏偏这么与众不同非要将得此大运能给家族带来泼天富贵的孙女往死里压榨?狠到实在不像对自己的亲孙女。

  不是对自己的亲孙女?

  涂绍昉眸光陡变,会不会傅宗弼知道永福郡主不是他的亲孙女,所以他这么狠,狠到要将之训练成傀儡要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直至榨干,狠到要将之绑在傅家为傅家做牛做马贡献一生还必须狠狠压制到要将之踩在脚底下?

  “想到什么了,眼神这么变幻不定?”

  “在想您刚才说的话,傅副相何苦?”涂绍昉神情莫辩道:“是亲孙女,他何苦呢?真没必要啊,可如果郡主不是傅家女又被他探得此秘闻?

  因为深恨嫡长媳红杏出墙还有给傅家戴绿帽的家族,又没想与之撕破脸,故而将满腔愤怒发泄在这个不是傅家的孙女身上,狠到要将这个女婴的一生彻底榨干?”

  翼国侯再一惊,顺着儿子的思路考虑发现此言可取:“如果永福郡主不是傅家的姑娘,那么她该是?”

  “池家的姑娘!”涂绍昉毫不迟疑道:“池丞相对郡主才是真的比亲孙女还好,按相爷的心性可能会对外人那么好吗?何况郡主她生得像池家子孙。

  我很怀疑当年傅家和池家还有苏家有达成协议,让郡主用傅家女的身份将这桩丑闻掩住,作为安抚和补偿,池家给傅家一场泼天富贵。

  而代国长公主的替身就是个面上的说辞,所以这十多年来想取代永福郡主而给圣上送新替身的人家全部失败了,因为郡主她根本就不是替身。”

  翼国侯再再考虑后发现他儿子说得很有道理,这个解释可比替身有说服力得多,叹道:“可惜你祖父当年没把这个疑团解开,带着遗憾走了。”

  许是这推测离真相太近,近到让父子俩都忽略永福郡主是双胞胎,可她的双胞胎哥哥可没有如她般的待遇更与池家子孙没有相似处,这又该当如何解释?

  “若非知晓郡主在傅家的处境和傅副相的心思,外人谁又会联想?”涂绍昉俊脸阴沉,狠厉道:“可傅宗弼真够小人无耻了!

  他要是有种当年就破桶这桩丑闻,他既然不敢又从池家得到这天大的补偿,17年前的丑闻就应该终止,可他倒好!说得难听点,没有这桩丑事能有傅家今天的富贵吗?

  有种他就撕破脸,没种又假仁假义的接受他就该认,偏偏还要在背地里谋划这种卑劣无耻的行径,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都比他强!”

  翼国侯长叹一声,疑惑道:“可眼前的形势,永福郡主真不像要给傅副相挪个位置,她刚刚把人给保住,她若是真想把傅家拔起为何还要保?”

  “保?对对对,太子说过她要保,爹,她已经保住傅副相了?是全身而退吗?朝堂上的御史有参奏吗?郡主她没有受什么影响吧?”

  真够关心了,养你这么大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你爹娘!翼国侯心里哼哼,瞪儿子一眼,故意晾晾这兔崽子,被催促两次后如愿训斥一顿才慢条斯理地道出。

  “去年淮阴决堤时已将所有灾民安置好?”涂绍昉这下真有些吃惊了,这应该是她特意提前安排吧,可目的何在?

  直到恭送父亲离去,涂少爷他也没能参透其用意,四脚朝天的趴床铺里回忆思索半天,终于在记忆深处寻到一丝半点的线索:她曾经提过傅宗弼认为她心肠很软,不怕适得其反,可劲压制毫不手软!

  淮阴一案,他作为旁观者都会推测永福郡主心够好够善良够会为家族鞍前马后的操心,朝中哪位大臣看到这案例后能不这般认为,何况傅副相本人?

  那么、所以、其实……

  这是个诱敌深入的致命陷阱?!涂绍昉眼中凝聚起光芒,蹭地一下蹿起跪坐在床铺路里,唇畔的笑容逐渐加大,没错,一定没错了。

  他师妹的布局应该是先将祸事捂住以保证积累足够的仇家和恶果,火候到时打破傅家表面和睦逼傅经茂出狠手,趁势曝出傅家内部的恶劣,再令家族上下都以为她心地很好,所有发威不过虚张声势。

  接着一鼓作气让捂住的祸事全部爆发,傅副相既然最不能容忍反抗挑衅他的威严,一定会狠狠逼迫压制欲令永福郡主解决掉所有灾祸保住深陷其中的所有人。

  这手段可是压迫而非祈求!

  世人多偏向弱者,一个暮年的老头如果带领家族祈求或能占据流言舆论的高位易被同情,永福郡主又得被冠以狠心寡情落井下石等恶名,逼迫可不同。

  求人还用逼迫得多可笑,然而这却是傅副相最钟爱的做法;这场大戏就是摸透傅宗弼的心性特意设局,根本目的在于连根拔起,关键在于要表现出足够的心软。

  淮阴之例在前,傅家的灾祸接踵而来,傅副相必定认为永福郡主会心软,不逼到最后一步绝不会罢手,而这便是傅家及亲眷噩梦覆灭的开端,等到他认清形势想收手服软都没用,因为这家族已经彻底完了。

  漂亮!

  涂绍昉会心地笑,与有荣焉地笑,又骄傲自豪地笑,他师妹就是厉害,换做他可没兴趣周旋那么久;可若是换做他,不是早已和傅家决裂就是彻底掌权,最终结局无非是听任傅家好坏自理或带领这家族富贵荣华,怎么算都没有连根拔起来得够痛快啊。

  没一会儿涂少爷他又心疼师妹用心良苦,若非被逼到死路她心肠那么好如何能下此狠心?也不知师妹这几日气消了没有,想过他没有……

  想着想着,少年脸颊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云,虽然他自己看不到可脸颊发烫能感觉到,抬手摸摸自己的俊脸,瞬间吓到了,难道他想想师妹都能脸红吗?他变得这么弱了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涂绍昉控制呼吸,深呼吸,调节许久后重新趴回床铺里养伤,咬着薄被一角默默自怨自艾自己可怜……

  直到傍晚时分没忍住,叫书童准备笔墨他要给师妹写封信送去,正当大少爷他还沉浸在扩散性的遐想漫想当中时看到他刚写的信又闪现在眼前,不由得抬头看去。

  “郡主府的护卫说郡主到皇陵拜祭权皇后,不好收少爷您的信。”汤圆怕公子伤心编道,真实情况是永福郡主下令今后都不收他们家少爷的信了。

  “打探到郡主何时回城了吗?”

  “有的有的,汤圆特意问了,护卫们说郡主交代过下月初再回来,还要好几天。”

  “好……吧……”他可以安心养伤了,涂绍昉郁闷地伸手接过信封揣怀里,揣着信百无聊赖地想,他就在病榻里度过五月吧。

  一个月20多天躺床上,养伤养得他都要发霉了,下个月他绝对要伤愈;如果太医非要说他得多躺几日,他必须抢过调皮蛋的亲弟的弹弓将太医暴打成猪头……

  想到做到的涂大少爷在六月初一被太医复查已伤势痊愈后,在六月初二的清早,精神抖擞地跑到东宫找储君,言语神态与以往别无二致——仿佛甄良娣事件后他所有担心忧患和预料到终局的狠绝从未有存在过。

  应该是人在生活中,在权利漩涡中为保命为前途都不可避免地要戴上一张张面具吧。

  赵竤基的神态更无任何异常,又数落告诫一番,落在他妻弟眼中,令涂绍昉能有七成把握盛家没有将那天晚上他的狂言豪语向这位储君透露过。

  “父皇还在勤政殿和朝臣们议事,不急,你先看看这几本记档。”太子殿下将摆在跟前红皮封面绿皮封面的几本较厚的册子推给小舅子。

  涂绍昉接过,顺手拿起最上面的册子翻阅,一眼还真有些讶异,翻过几页再翻过几页,他干脆问清楚:“姐夫,这一本都是吗?”

  “是这六本全部是。”

  “……什么?”涂少爷瞪大眼睛,受惊了:“我的天爷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