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二更。
“我就是崔常, 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血堵在喉咙让崔常的声音像是磨着沙砾一般粗糙。
“哦。”乌云点点头，放下了手，“已经好了。”
他其实并不关心崔常到底是谁, 只要知道从始至终和他接触的都是这个人, 那就行了。
“你没有什么问题吗？”崔常默默问了一句，眼睛直盯着他看, 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扑过来一般。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现在的情况, 能不能接受直视血？”乌云有些莫名其妙，“你低头看看呀？”
崔常顺势一看, 刚才吐出的血大半落在了草地上, 染上一片血色, 而手背上也覆盖了几团灼热的，带着鲜红色的血迹。
“还是，有点晕。”崔常踉踉跄跄地走到一边, 紧闭眼睛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正常现象正常现象，你看看我呀。”乌云老神在在地说道，伸手拍了拍崔常的肩膀。
崔常抬头一看, 只见乌云本来精致的五官上布满了鲜血，血肉模糊只想让崔常打马赛克。
他顿时脑袋更昏沉了, 啪的一下被视觉冲击给惊得坐到草地上, 晕了过去。
“叫你认为我怀孕了，还准备那么多淡淡的菜。”乌云撇了撇嘴, 一把扛起崔常, 对着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徐小胖喊道:“我们可以进去了。”
徐小胖见这和当初抬起艾德里安一般如出一辙的姿势, 看着乌云的纤弱手腕, 心里默念道:
这都是假象，假象。
崔常幽幽转醒之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别墅里，眼前的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一时间以为自己又重生了，直到轻微动弹身体，才觉得腹部硌得慌。
他摸了摸身下的被子，抬头看向窗外，入目便是乌云正欢快地荡着秋千，银灰色的短发随风上下飞舞着，宛若一只精灵误入人间。
意识猛然回笼，崔常刚刚扬起的嘴角一僵，顿时觉得被颠簸一路的胃更疼了。
“你醒了呀？”乌云从窗外对他喊着，刚才还觉得是精灵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恶魔，“看来你的心理问题很大啊。”
崔常:“……我不是我没有。”
“怎么没有？你这不就是吗？我都帮你治疗好了，结果你还晕血。”乌云不高兴了，他分析的明明就没错。
“小小幻术都能把你自己吓晕过去，还是靠我把你扛回来的。”
崔常:……
“你应该起来先感谢我，然后询问我该怎么治好心理上的晕血。”
崔常:……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的不对吗？”
崔常吞了口口水:“那请问您，我还有得治吗？”
“你也不用这么生分说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了呀。你如果实在觉得我太厉害了，可以叫我老大，和他们一样。”乌云皱着眉，把和徐小胖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你们人怎么都这样？好奇怪。”
“……那倒也不必，但如果有办法的话，请务必帮我。”崔常恳切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朋友？你这话说的我挺爱听呀。嗯嗯，没问题，我一定会尽力的！”乌云握住了拳，一副深受感动决定用心救助的样子。
崔常:……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更加浓郁了。
“接下来的话……”乌云说着，手微一拉扯，便把崔常从房间内瞬移到屋外。
他从秋千上下来，踮起脚用手在崔常的眼皮上一扫而过，又坐回了秋千上。
麻辣辣的触觉从眼皮上蔓延，崔常只觉一晃眼的功夫，眼皮就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双手反抵在眼皮上。
“你做了什么？”
“让你克服晕血呀。”乌云说道，“我参考了一点之前看过的叫什么丧尸片的电影，发现那个还蛮适合你现在的训练的。”
“你不会不行吧？”乌云轻嘲道。
“谁不行了？”崔常下意识反驳，于是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场面，刚才还是鸟语花香的祥和场景，此刻却宛若炼狱，大片的残肢断臂在地上随意地摆放着。
他看了眼坐回到秋千上的乌云，少年的脸只剩头骨黏连着皮肉，坐在鲜血浸染的白骨上，入眼之处尽是血色。
“为了你我可是绞尽脑汁布置了这么个场景，你感动吗？”崔常听见面前这个在他眼里惨不忍睹的少年说道。
崔常强忍住犯上来的晕眩感:“……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清晨的暖阳照在一楼客厅的桌子上，光线点点洒落在乌云的发间，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乌云正在认真地小口喝着粥，一旁的徐小胖笑眯眯地给他抵过一只小笼包。
“小云辛苦了，多吃点。”
乌云接过小笼包嗷呜一口塞进了嘴巴，口齿不清道:“不辛苦不辛苦，终于结束了就好。”
“算是完成了一个壮举啊。”徐小胖感慨道，又多夹了几只烧麦放进乌云的盘子里。
崔常从楼梯走下，麻木地看了一眼这两人，熟练地走进厨房，拿出已经吃了大半的燕麦，热了瓶牛奶便把燕麦倒进了杯子中。
他用勺子一边搅动着燕麦一边往餐桌方向走着，在离这两人很远的位置坐下，面色憔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崔常你也一起来吃吗？”乌云欢快道，“为了庆祝你终于摆脱晕血症，所以我让小胖特意做了这餐早饭，是给你准备的！”
崔常身体顿时僵了一下，放下了搅着燕麦的手，看了眼餐桌。
琳琅满目的点心散发着白气，热腾腾的扑鼻香味在空气中扩散，他粗略扫过，其中的确有几盘点心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崔常目光微闪：“给我的？”
这一个月下来，他过得可谓是生不如死，每天睁开眼便是人间炼狱，因为来的太过于匆忙，在小胖忽悠着乌云说不能给他做饭后，便开始了苦行僧生活。
他前世过的再惨烈，也不至于到自己做饭的地步，但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他做到了。
“恭喜你呀。”乌云弯着眉眼说道，逆着光的身影被光线勾勒得那般美好。
崔常却再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他只是匆匆嗯了一声，便换了个位置，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手准确无误地夹起一只虾饺塞进口中。
“……是我做的太过了吗？”看着崔常截然不同的样子，乌云歪着头疑惑道。
“没有，你做的没有错。要想要成功，肯定要吃点苦头的。”徐小胖笑道，心里想着他们给过他机会的，明明可以再叫来一个厨师给他做饭，却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弱点而自己死撑着。
不懂得相信别人，注定只会孤独一人。
何况以前还妄想着他们小云，该有些教训。
崔常用完了早饭，窝在沙发上，摧残了一个月的身心才缓了过来，细细忆起这一月的生活，他仍然像是在做梦一样。
虽然乌云的手法简单粗暴，但不得不说，的确很有用。从一开始的频频犯晕，到后来的能够坚持一天一半时间清醒，到现在已经能够熟视无睹地做自己的事，进步可谓颇大。
忽然感觉身边一沉，崔常侧目而视，眼中的少年依旧是那副应该被打上马赛克才能直视的样子，现在他却能够平静地和他说话。
“我这已经算好了吗？”他说道，微转了个身，正视着乌云。
“当然啦！”乌云一笑，又像一个月前那样，手指拂过崔常的眼皮，“你已经通过试炼了！”
眼皮涌上一股清凉，崔常下意识闭上了眼，过了半晌才睁开，入目是少年瘦弱的肩膀和渐变星空蓝的外套。
他微往旁挪了两下，在保证了一个安全距离后，才目光恳切又认真地看向乌云:“谢谢你。”
“不客气啦！比赛是不是快到时间了？”乌云受了这声道谢，笑眯眯道，心情显然很好。
“嗯，后天便是初赛，之前我已经让手下替你报名了，你去便是。”崔常点点头，又问道，“你需要我送你一程么？”
“可以呀，我都不是很认识路。”乌云答应道。
“你觉得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发，还是今天就走？”不知不觉中，崔常已经习惯性地问乌云的意见了。
“今天吧，我想喝快乐水，这里的储备已经不够了。”乌云想了想道，“中午吃完饭就走。”
“好。”崔常应了一声，手指点上许久未用的光脑，吩咐了下去。
一顿简单的午餐后，三人回了M53星。
到了M53星的港头，乌云下了崔常的小型私人飞船，鼻梁上架着卓帆送的翻译眼镜，好奇地看向四周停泊的大小不一的星舰飞船。
他扯了扯崔常的衣角，崔常顿时了然，解释道：“这里叫做极光港，是M53星的重要码头，每年临近比赛的时候，便会多加几趟航班，这些临时委派的星舰飞船便停留在此了。”
“好小啊!”乌云抬头看着这些外涂层为帝国标志的星舰，感慨了一句，“我觉得......”
崔常：“......其实也不小吧。”
“我觉得也挺小的。”徐小胖打了个圆场，生怕乌云说什么还没他本体大之类的话。
崔常：“......其实也不小吧。”帝国的星舰大多由崔家过手，这两人说的话就像在打他的脸，他虽然对崔家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好歹他还安安稳稳地带着崔家小少爷的这个名号。
“我觉得......还没艾德里安的星舰大。”乌云把话说完整了，又鄙视地看了一眼徐小胖，“你觉得我真的那么笨吗？我不会对不熟的人那么热心的。”
“你终于说老大的名字了，是不是代表你气消了？”徐小胖注意到乌云话中的关键，又兴冲冲地继续道，“我都给你解释过很多遍了，老大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哼！”乌云扭头给徐小胖做了个鬼脸，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乌云深嗅了两口这人身上传来的熟悉灵气，抬头一眼，却是一副完全没见过的相貌。
艾德里安目光阴沉地看着直接撞进自己怀里的银灰发少年，手下意识地一收紧，却被在一旁看着的徐小胖拍走。
“你谁啊，怎么吃别人豆腐？”
艾德里安只听见他昔日的下属像护着幼崽一般挡在乌云身前，眼神戒备，而一旁还站着个面色苍白但虎视眈眈的崔常。
“抱歉，是我没看清。”他从喉咙里蹦出这么一句话，转手欲离开，手腕却倏然一紧。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乌云眼巴巴地看着易容后的艾德里安，满眼是和他一样银灰色的发，“我们能加个光信号吗？”
徐小胖：......你不是说你不和不熟的人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