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看着曹操,一脸正色。
“我不会吃丹药的,生老病死就是生老病死,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那么多事情撞在了一起,多事之秋啊。”
曹操摇摇头,仰头一杯酒下肚,问道:“枣祗之祸,你有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一开始没有那样想过,但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奇怪了。”
郭嘉苦笑一阵:“孟德,当今陛下,是太上皇十数年之功教导出来,一手扶上皇位,要是陛下收拾不了枣祗,你觉得比起现在的结果是更好还是更坏呢?”
曹操想起了在外巡游的郭鹏,没来由的一个哆嗦。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正是如此。”
郭嘉笑着举杯:“太上皇身体很好,甚至还能远游呢,虽然退下来了,可是太上皇依然镇着整个魏国。”
“也是。”
曹操也笑着举杯,和郭嘉碰了一杯。
“也就是不知道这税务司的改组和税卒的组建,对于我等来说是好是坏了。”
“老老实实缴税,自然没你什么事情。”
郭嘉一口把酒喝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咀嚼,然后咽下:“你可别对我说你堂堂内阁首辅还要偷税漏税。”
“那自然是没有,但是据我所知,这样做的人,其实不少,延德十二年往后,这样的事情其实就开始出现了,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此番程仲德出手,捅破了天,陛下组建税卒,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曹操也夹了一块肉送到嘴里,咀嚼片刻皱了皱眉头吐了出来。
“怎么?”
“腻得慌,你不觉得吗?”
“没有啊,很好吃啊,孟德,你身体不行了啊。”
郭嘉继续大口吃肉,炫耀似的在曹操面前大口咀嚼。
“去去去,五十岁不到的人和我这六十二岁的老朽争这个。”
曹操很是不爽的又喝了一杯酒,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税卒刚刚组建,可能还不会立刻行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就怕有些鬼迷心窍的舍不得蝇头小利,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那是蝇头小利吗?”
郭嘉看着曹操。
曹操想了想,嗯,的确不能算是蝇头小利,田亩越多,缴税越多,还真不能算是蝇头小利。
“但是和前途、性命比起来,并不算重要啊。”
“你我这样认为,就怕有些人不这样认为。”
郭嘉摇了摇头:“但是不管怎么说,税卒一旦建立起来,税务司征税应该就很好看了,到时候又不知道多少人要给税卒闯到家里用铁索拿了游街示众。”
“三代以降,秦汉以来,我魏皇权,甚重。”
曹操颇有些感叹地说道:“这可真是古今未有之变啊。”
“你想说什么?”
郭嘉咽下一块肉。
“奉孝,你就没有想说的?”
曹操看着郭嘉。
“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郭嘉笑了:“倒不如说我被陛下启用处理山阳公的事情让我很开心,参谋台挺久没有正儿八经的战事了,叫我憋得难受,偶尔处理一些突发状况,我还是很开心的。”
曹操了解郭嘉,知道郭嘉自从当年被郭鹏整了一次之后,整个人的性格都变得有些消沉,不复往日的活泼好动,也很少出来露面了。
去年,郭鸿去世,郭氏在世的老臣则以郭嘉为首,这一回郭瑾以他为宗室长者,特意让他去处理山阳公刘健的事情,让郭嘉看到了自己被重新信赖的希望。
曹操一直都在做内阁首辅,处理政务十多年,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而且只要曹兰还活着,曹操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但是这一次,曹操却有些不同以往的担忧。
“王仲宣的去职,我是没想到的。”
“王仲宣?”
郭嘉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和王仲宣的关系很好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人没什么太多的来往?除了你们都做过内阁首辅之外,你们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
“什么叫不为人知的关系?”
曹操白了郭嘉一眼:“我与王仲宣虽然没有私下的交情,但是在场面上,我与王仲宣的立场是一致的。”
“懂,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郭嘉呵呵一笑:“所以,王仲宣被调任,被架空,你觉得很忧虑?”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相反,兴元以来,旧臣没怎么被调换,新人还在熬资历,这本身就不是常事,要说陛下照顾太上皇的情绪,倒也不是不能这样想,只是……”
曹操叹了口气:“枣祗这一弄,算是彻底惹恼了陛下,皇帝一怒,这后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起的,或许,陛下已经感觉我们这些老臣不太符合他的需要了。”
郭嘉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
“你也不要太过忧虑,王仲宣被罢职,和他之前与枣祗争论的时候落了下风有关,这个你应该知道,王仲宣软弱,对上枣祗连连败退,陛下当时的面色很差。”
“这个我也知道,王仲宣虽然软弱一些,但是才能还是有的,多年主持财政部工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陛下直接让他调任他职,可不单单是因为那件事情吧?”
曹操面色不好,郭嘉也能理解。
“孟德,有些事情,你不能这样想,你忘了,你家子修要回来了。”
一千五百一十四 郭鹏愁眉不展
郭嘉一提起曹昂,曹操的面色就变了。
变得柔和起来了。
毕竟是多年未见的长子,一人在外拼搏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挣够了功绩回洛阳高升,从此父子又能团聚,如何不欣喜呢?
不过,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啊,是啊,子修要回来了,还是要回来内阁做辅臣。”
曹操看向了郭嘉:“所以,奉孝,你觉得,我该主动上表乞骸骨吗?”
郭嘉摊开双手。
“这个事情,是你的事情,我只知道,父子在同一部门任职,还是有诸多忌讳的,若能避免,就当尽量避免,否则,孟德,你和子修都是皇亲国戚,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呵呵呵呵。”
曹操一边摇头一边笑:“我当时就看出来了,陛下这是在和我商量呢,让子修回来,我退下去给他腾位置,我六十二岁了,陛下觉得我老了,不堪用了。”
“陛下要做的事情,太上皇其实也在做,陛下不过是顺着太上皇要做的事情在做事情,其实并无二致。”
郭嘉又拿起了筷子:“只是枣祗做得太过了一点。”
“你知道太过了,你怎么不阻止枣祗?你和枣祗可是同一批跟随太上皇的元从老臣,你怎么不想着劝一劝?”
“我可是参谋台的人,我去劝他?那我估计会比他更早倒下。”
郭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又说道:“而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谁又能想到呢?”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
两人相顾良久,顿觉无言。
沉默片刻,郭嘉开口问道:“孟德,你会乞骸骨吗?”
曹操举起酒杯喝干了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