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传召
宋毅今夜原还是十三司处理薛斌留下来的陈年烂摊子, 舍门禁闭的司衙内却被一位最为游手好闲的皇子假借以正事?闯入。他端坐于案前,看着那慌乱地失了体统的殿下嗤笑一声?。
毫无规矩, 成何体统!
直到萧延年递上了萧璟云贴身的佩刀。
冷风习习。
他策马急赶而来?,半途恰好遇上赶来召见林元正和萧璟云的汪公公,只好携着汪公公一同前往。一向处变不惊的他再赶到极乐楼时嘴角也有些抽搐,老鸨和将军府上的少爷都重伤在地,客人也见大批官兵围剿此地也吓得纷纷四处逃窜。
汪怀言压低了?音量:“呵,无?论是征南将军还是殿下今夜都彼此损了?颜面?。颜面?事?小,削爵受罚皆是再所难免的。”
说罢,他臂弯挂着浮尘躬身向宋毅问安:“还要恭喜宋副司..不,面?了?陛下之后, 估计就是正司了?。按咱家说呀, 这十三司正司的位置早该给您了?, 薛斌小人不就是依靠着征南将军这颗大树吗?只因那时将军风头太盛,这位子才?轮到了?薛斌头上。”
宋毅蹙了?眉, 眸中略过一丝阴沉:“汪公公, 慎言。”
汪怀言迟疑一瞬,婉言道:“咱家失言了?,副司莫怪。”
花市灯如昼,宋毅沿街信走拦人就问那二人的去?向。路人说不清官话, 含糊不清地讲了?一大堆配上夸张的肢体表达,听得宋毅是头疼不已, 直到最后一指指明二人身影最后拐入了?暗巷。
宋毅急不可?耐, 飞奔赶去?。
“璟,事?态紧急, 陛下招你进宫...”
眼前紧密贴合的二人着实让宋毅连忙捂眼,背过身去?, 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在此寻欢?璟速速穿上衣服,随我进宫面?见陛下。”
突然有外人闯入,让清黎抬眸的瞬间有些愣住了?,意识到衣冠楚楚的萧璟云被自己的误念褪地衣袍散乱,全部层层弯弯滑落于腕处,因羞赧而沁出的薄汗沿着他狭长的眉眼一路下沿至沟壑的腹处。
清黎也随着宋毅背过身,言语尽显羞愤,临走之前还不忘把身上的香囊交到萧璟云手上,羞红了?整张脸:“遮你这个醉鬼的满身酒气。”
“我先走了?,你快点理正衣冠,在陛下面?前千万别失了?礼数。”
他长身玉立地倚着墙壁,胸前衣襟大开,束着玉冠的乌发半散半乱地垂至手边。手中紧握着香囊,看着清黎落荒而逃的影子,嘴角淡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咚咚咚”。
是剑鞘敲打的墙壁的闷声?。
“璟云,你有些失态了?。”宋毅怀中抱着剑,有些慨言:“你从不醉酒,今夜却大醉还伤了?将军府的侄子,这些荒唐行径难免会落文官口舌。”
“今夜,你着实让我难办,我该如何跟陛下回禀极乐楼发生何事??”
萧璟云清润的面?容里不见半分愁色:“如实回禀。”
“如实回禀?”他蹙着眉,嚷高了?音量:“那你让我置你于何地?陛下猜忌你许久,你不知道吗?”
萧璟云半阖着眼眸:“父帝也猜忌林元正,今夜的赢家恐怕是深藏不露的父帝。”
宋毅点头:“你说对?了?。”
“汪怀言跟随陛下三十载,最了?解陛下心思?的便是他,刚刚在极乐楼里他也有意无?意地透露着陛下也对?征南将军不满。我觉得话中之意是想借我之手上言林元正和你的过错,此事?再捏在陛下手中便名正言顺合理剥了?你和林元正二人权利。”
“正如汪怀言所言,此事?若有十三司接手,后果对?你和林将军皆不妙。”
萧璟云先行一步纵身上马,单手捏着缰绳。他本身就丰神俊朗,如松柏般□□之姿更显得清濯雅然、超然脱俗,引得宋毅有些暗慕。
他垂眸凝向宋毅:“还记得茶馆时说的话吗?父帝需要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剑,剑峰不偏不倚,为他所指。剑伤之人,是他所想,唯有这样?你才?能当上十三司司治一职。不光是为了?霍将军,更是为了?宋家满门。”
“今夜我和林将军皆是败局,你不能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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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内立着的宫女和太监都具小心地在侧边一点点掌灯,弓着身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打量着沉默不语地三人。
窥得汪怀言遣退了?左右侍奉的人,拿了?一堆碎银和将他们领至了?殿外,小声?嘱咐今夜之事?,绝不能让他人知晓。
宋毅作?揖如实呈上,等着庆帝问话。
庆帝手中捧着奏书,边走边停。
萧璟云不动如山立在左侧,林元正小心地相觑着陛下的神情,先行伏跪认错:“陛下,臣知罪。”
陛下挑着眉毛,眼珠撇着低伏的林元正:“爱卿,何出此言。”
林元正磕头在地:“极乐楼是我侄儿所办,臣毫不知情,有失督查之职,还请殿下降罪。”
宋毅走出殿外,拽着老鸨的衣领一下子将窝在身后之人甩在陛下面?前。伤痕累累的玉体趴在地上,再无?任何还手之力,白皙的美背上多了?无?数缜密的鞭伤,翻着皮肉,红肿不堪。完全看不出娇容,双眸红肿仿佛将所有的泪都流干了?,十指葱指都被毫不留情地插上了?铁钉,指甲盖全都被撕裂开来?,血痂凝在侧边。
“林将军当真?信口就来?,老鸨刚刚以血指一笔一划在沙帛上写着认罪书。”他从怀中掏出血书,丢在林元正前面?,满纸猩红的血字呈在林元正面?前。
他瞳孔颤栗。
宋毅接着追问:“不止于此。创建极乐楼,裹来?喀什公主当作?娼妓在此夜拍卖,价高竟达六百两黄金。极乐楼创立三年,入账银两难以估额,看来?林将军赚的囊私不少啊?”
“林将军为何需这么多钱啊?下官记得得胜归来?之时,殿下亲赐了?黄金万两啊。”
庆帝的目光陡然凌厉,疾步来?到林将军面?前,可?脸上还挂着温煦。
“林将,作?何解释啊?”
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唯有暗中练兵才?用的如此之多的银两。
林元正答道:“林家军臣南征北战,恰逢新春将至,臣想为他们谋私,在除夕之夜多给兄弟们发些赏银。一切账面?皆有凭证,臣无?愧于心。却也用错了?方?式,违了?大晟铁律,臣自愿领罪。”
缀在三人身后的萧璟云淡漠于此事?外,他知晓林元正此言是有意提点父帝不要把事?情做绝,自己还享有南征北战、平定西南的功劳,十万大军也尽握于他手。庆帝若是今夜罚得重了?些,怕落了?忘恩负义的妄言。
庆帝骑虎难下,死死凝着林元正。
观了?半天?局势,萧璟云抢在宋毅前开口:“可?否请父帝命十三司重查南陵中书官的粮册?”
庆帝眸睨了?良久未开口的萧璟云,他一直淡然地呆在原地差点让自己忽略了?还有一位暗藏祸心之人在得着机会伺机而动。
萧璟云一甩衣袍,跪在地上,干脆利落,君子雅风。
他不急不慢地陈述着:“凌涵曾上书每月运送超百石的军需送往镇北将军阵前,可?实际军饷每月百不余一。儿臣便觉得有诡,那剩余的军饷藏于何处?如此庞大的数量绝不可?能不留痕迹,除非被大军所用。”
林元正有些气急:“殿下,所言皆认定是老臣私吞了??”
庆帝重新坐回龙椅之上,不动声?色地凝着台下互相攀扯的两人。
“是。”萧璟云不假思?索地答道。
“一查便可?知晓,还请父帝下令请十三司彻查此案。”
庆帝微微眯了?眼,他倒是真?的有些害怕不动声?色的萧璟云,在他所不知的地方?萧璟云早已布好了?一切,够耐心地藏着着锋芒,等着一击毙命。
怕是今夜是林元正,明日就会是用剑直指安坐于龙椅之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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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角悬挂着玉髓的马车稳稳停在东宫门前,两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下来?马车。候着的侍卫有条不紊地围了?上来?,冷刃脱壳而出指向那个蒙着黑纱的女子。
清黎连忙挡在身前,怡笑道:“干什么?怎么能对?一位女子刀剑相向啊?这位是我的朋友,来?府上暂住几日。”
“太子妃,怎么带不清不楚的人冒然回到东宫?又?没殿下默许,小的们可?不敢轻易放这位姑娘进门。”
清黎双手叉腰:“我的话不管用吗?你们是只听萧璟云的是吧?若实在不行,风寒露重的,就让我先把这位姑娘领进去?,等殿下回来?了?,我再跟他说一声?。”
不管清黎怎么耍赖祈求,那侍卫举手投足之间皆只有深深的条理和规矩所驱动,哪三言两句能轻易劝动的。
最后此事?还得由逵叔出来?决断,他正看了?眼前黑纱裹着只剩眼睛的女子,战战兢兢地混了?朝堂半生,被人心险恶和诡计磨得处处生疑,何况是这全身上下都不敢示人的女子。
心中怎会不生疑虑?
清黎连忙搂着逵叔撒娇:“逵叔,真?的是我朋友。殿下肯定也会同意的,你就先让她住进来?吧。您要是不答应,我只能陪着我这位朋友一起露宿街头了?。”
“胡闹。”
此话像极了?长辈的口吻在训诫自己的孩子,逵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尊卑,也自知自己绝对?拗不过清黎。
习通法制的殿下都劝不住清黎,何况是自己?
他终究是叹了?口气,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样?吧,这位姑娘可?以住进来?,就住在太子妃的清云阁中,老夫会派重兵把守,一切等殿下回来?再做决断。”
清黎摇头:“重兵把守?岂不也限制我的自由了??”
逵叔不软不硬地堵了?清黎的话:“太子妃可?以住进殿下的归云殿中,既不会有重兵把守,也能让我们安心。”
“一来?,此女子身份还未明,为了?太子妃的安危绝不能与此女同住一处。”
“二来?,夫妻本该同床而卧。成婚三月,还未行房,是否有些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