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乔初意只能看见男人望着自己的专注目光，连风声都像被静了音。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雀跃，继而又懊恼, 为什么有的人连说句喜欢都不会温柔一些。
鼻头一阵酸, 她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周序霆俯下身?，与她平视。
“听好了, 这?种肉麻话我只讲一遍。”温热的呼吸和?目光一并压下, “我喜欢你，所以?想当你男朋友, 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理由，也和?父母无关, 明白了吗？”
“……哦。”乔初意眨了下眼睛。“明白。”
“有那么不明显么？”他轻笑一声。
乔初意嘟哝：“……一点都不明显。”
别人对?喜欢的女孩都是温柔似水,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说每天礼物不断, 至少从来都是柔声细语，春风拂面?的。
哪像他，一有机会就惹她炸毛。
周序霆很好脾气地望着她, 征求意见：“那要怎么才明显？”
“你能不能改一下你说话的方?式？”乔初意一本正经地提议。
他认真挑眉：“比如?？”
“就……温柔一点。”一张口连自己都觉得像天方?夜谭，她硬着头皮继续，“不要总逗我行不行？”
“行。”他抬手揉揉她脑袋，“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乔初意脑海里炸起的小?烟花, 很快被他无情地浇灭：“做个美梦，要啥有啥。”
“……”狗男人混账东西。
乔初意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扭头就走。
手腕被他轻轻拉住。
心跳漏了拍, 一瞬间天旋地转，脸颊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隔着大衣和?毛衫也能感觉到?那阵温暖, 和?温暖之?下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大手扣着她肩膀，霸道得不容挣脱。
头顶是男人滚烫的呼吸：“下次还不知道多久能见，你就这?么走了？”
乔初意感觉到?他的克制，是明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却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下巴和?手指间，将她肩膀扣得微微发疼。
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神经都被心口密集而浓烈的酸涩所侵占。
第一次尝到?这?种陌生的感觉，脑袋晕晕涨涨的，眼眶止不住发热，心里又酸又疼。
下巴重?重?地搁在她头顶：“喜欢温柔的？”
乔初意吸了吸鼻子，嗓子发哑，没?能出声。
“我从小?不会哄人开?心，你知道，我确实挺浑蛋的，到?哪儿都招人嫌。”他缓缓松开?，低头看着她眼睛，“要我脱胎换骨有点儿难，但可以?为你改改。”
乔初意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如?果?真的除了这?张脸都变得像另一个人，变成想象中那样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样子，那还是他吗？
然而不及她多想，背后传来一声大喊：“那个女同学是我们楼的吗？再不进来要锁门啦！”
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吼得她一激灵，忙从他怀里跳出来：“我要走了。”
“嗯。”周序霆站直了，手放在兜里，唇角浅浅地勾起来，“去吧。”
耳畔草木沙沙地响，他站在呼啸的寒风间，始终望着那道背影。神色中的慵懒和?笑意都不复存，只有一片漆黑的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浓。
女孩脚步轻盈得像羽毛，却又重?重?地落在他心上。
年少不知愁。
如?果?她永远都能像此?刻这?样高高兴兴地离开?，就好了。
*
离熄灯还有十分钟，乔初意匆忙赶去淋浴间洗了个澡，才有空和?室友们搭腔：“今天的水怎么不太热呀。”
时卿在整理她的化妆品，庄以?菱打开?行李箱拿换季的睡衣，宋叶紫煲剧煲得哈哈大笑。
没?人理她。
乔初意狐疑地扫了她们一眼，坐到?床上对?着镜子抹润肤乳。
庄以?菱刚把睡衣放床上，被宋叶紫激动地叫过去：“小?庄你看这?个人，好搞笑啊哈哈哈哈……你看他嘴巴像不像鸭子？”
乔初意一边抹脸一边凑过去：“谁？”
庄以?菱也跟着笑，宋叶紫直接越过乔初意，搂住庄以?菱肩膀，两个人一起笑得发抖。
靠窗的桌子落灰，时卿每天都要把她的瓶瓶罐罐用纸巾擦一遍。桌上纸巾用完了，乔初意把自己的抽了一张递给她。
时卿却没?有接，甚至好像没?看见似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扭头从包里拿。
庄以菱和宋叶紫还在笑，时卿自顾自擦着桌子，依旧没?有人搭理她。
乔初意有点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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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见到了周序霆，吃到?了卤鸭头，多么完美的一天。
难道全是在做梦？
可没?吃完的鸭头还在桌角放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都那么真实。
乔初意用力掐了掐虎口。
好痛。
她试着又问了一句：“明天要不要逛街？”
宋叶紫声音顿了顿，仿佛听到?了，可当她满怀希望地等待回应时，宋叶紫捧着肚子继续笑。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乔初意揉了揉脑袋，钻进床里。
如?果?是做梦，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当她背过身?躺下时，其余三人终于默默地对?了个眼色。
乔初意刚闭上眼，床猛地一响，然后剧烈地摇晃起来。
乔初意被三个人压在床上，一个摁着她肩膀，一个摁着她腿，一个挠她咯吱窝。
“乔乔你太过分了！”
“老实交代！和?那个教官头子怎么回事儿？”
乔初意怕痒，连连求饶，最后眼泪都被挠出来了，宋叶紫终于放过她，用手机抵着她脖子：“说！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庄以?菱也对?她凶巴巴：“怎么认识的？”
乔初意被逼得不行，只好交代：“从小?就认识。”
“卧槽！青梅竹马！”宋叶紫瞪圆了眼睛，“你可真会藏啊！”
“不算，他大我几岁呢。”乔初意一脸老实巴交，戳了戳时卿摁着她肩膀的手，恳求地眨眨眼睛，“姐姐放放。”
时卿摁得更紧了，唇角凉飕飕一扯：“合着之?前都跟我们装不熟？”
乔初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这?不是，怕给大家添麻烦么。你也知道他那么火，万一被粉丝围堵怎么办？”
时卿松开?手靠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开?口：“那这?么说，当初他去医院，根本就不是什么领导送温暖，人家就是专程去看你的？”
乔初意乖巧点头：“……嗯。”
时卿挑眉：“追你的那个也是他？”
“……”乔初意抿抿唇，再点头，“嗯。”
“卧槽？追你？什么情况？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吗？”宋叶紫惊讶地看过来，重?新把乔初意摁回去，“小?乔乔，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这?秘密是藏不了一点了。
寝室熄灯了也不见消停，在三个人的威逼利诱下，打着手电，乔初意从小?时候穿开?裆裤被他往脚下扔毛毛虫，到?今天晚上的正式告白，事无巨细，全都抖落出来。
宋叶紫居高临下望着她：“没?有了？”
乔初意无比实诚地摇摇头：“真没?有了。”
“那个抱抱呢？”宋叶紫冲她挑眉，“别狡辩，都看到?了。”
三个女孩激动地扭作一团。
“哥哥肩膀宽不宽？怀抱暖不暖？是不是跟小?说里写的那样，能听到?他心跳啊？”
“好好奇，男孩子的胸真是硬的吗？”
“你有没?有摸摸看啊？”
宋叶紫唯一一个单身?狗，脸皮还巨厚，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露骨。
乔初意脸烫得能煮鸡蛋，恨不得把她踹出去：“宋叶紫！你闭嘴行不行？”
话音刚落，门被敲得震天响，宿管阿姨的吼声破空而入：“601吵什么呢？还不睡？”
“对?不起阿姨，这?就睡。”时卿憋着笑，语气自然地回了一句。
女孩们各自上床，乔初意终于松了口气，拿起刚刚依稀响过的手机。
一刻钟前，周序霆发来Q.Q：【走了。】
乔初意忍不住弯起唇，回复：【到?酒店了吗？】
周序霆：【嗯。】
【还没?睡？】
乔初意：【刚在和?室友说话。】
被闹腾了一阵，困意全无，本想和?他聊聊天，结果?这?人发了句“晚安”。
算了，他明天还有工作呢。
乔初意把手机扔到?旁边，闭上眼睛，缓缓开?始酝酿睡意。
*
万圣节虽然不是法定节假日，在学生中间却很流行。
周一早上两节没?课，601四个姐妹豁了出去，赌一个阿姨不查寝，决定周末在校外过夜。
附近的商场举办万圣夜活动，时卿刚好在那儿有一间带露台的大跃层。
白天在她的房子里看百寸大投影，晚上化好了万圣妆，去楼下广场参加群魔乱舞。
乔初意看见时卿挂了几个电话，后来索性关机。屏幕黑下去前，还闪烁着“霍剑”的名字。
她凑到?时卿耳旁问：“什么时候踹了他啊？”
她知道两人关系已经名存实亡，霍剑觉得时卿强势，发脾气不顾大局，但碍于家族利益还在勉强挽回。而时卿已经明确拒绝再见他，或许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分开?。
时卿拉着她转了个圈，语气听着像玩笑：“我小?命捏我妈手上，踹了他我喝西北风？”
乔初意：“我养你啊。”
音乐声太吵，她喊很大声才能听见，一句“我养你”特别有气魄。
时卿望着她笑：“少来。”
“真的。”乔初意帅气地拍拍胸脯，“我有钱，虽然买不起名牌包，供你吃食堂没?问题。”
时卿：“你不如?自己多吃点儿，看你瘦的。”
乔初意：“我吃不胖。”
“拉仇恨吧你。”
舞会结束时没?看到?时卿。
她电话也关机了，三个人分头找，乔初意拐到?商场珠宝店的背面?，吸了口气，赶紧躲起来。
然后从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睛。
她听不见那边说什么，却看得十分清楚。
时卿靠着墙，原本插在头发上的黑羽毛被唐策拿在手里端详。男人宽大的衣袍挡住路灯的光，也挡住周围所有的风。
两人没?有多么暧昧的姿势，甚至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说起来，这?位比霍剑可顺眼多了，他俩在一起多好啊。唐策虽然不是富二代，可就现在这?前途无量的劲头，以?后高低是个院士。什么豪门少爷二世祖，跟他比都搬不上台面?。
乔初意正天花乱坠地脑补着，突然背后有脚步声靠近。
回头看见匆匆跑来的宋叶紫和?庄以?菱，连忙迎上去，没?让她们继续往前。
“找到?了吗？”宋叶紫喘着粗气。
“……没?。”乔初意心虚地眨了下眼，“不过刚刚电话打通了，她让咱们在商场逛会儿，有点事，处理完就来。”
“行吧。”宋叶紫肩膀松下来，靠住墙，“累死老娘了。”
三人找了家奶茶店坐着。
乔初意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画面?，问她俩：“你们觉得卿卿跟什么样的男生最般配？”
“不知道，反正那个‘贱货’不行。”宋叶紫直接给人名字掉了个个，满脸鄙夷。
“我觉得谁都配不上。”庄以?菱认真地托着下巴，“时卿那么漂亮，条件又好，有钱的男人坏，长得帅的不安分，又丑又穷的更不行，那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乔初意眨眨眼：“唐策学长呢？”
“别逗了。”宋叶紫大声笑出来，“你没?看论?坛的考古帖子吗？这?位哥从大一进来情书就没?断过，六年啊，乱花迷人眼，他老人家清心寡欲，过得跟和?尚一样。都说他压根儿不喜欢女的，这?辈子要跟实验室的仪器结婚。”
“是么？”乔初意吸了口奶茶，撇嘴。
那就当她过分脑补了。
学校一直没?有查寝的消息，直到?晚上十一点，警报彻底解除。
四个人坐在时卿家露台，面?前燃着一个大大的壁炉，一边看星星一边吃雪糕。
“有钱真好。”宋叶紫躺在被地暖烤热的瓷砖上打滚，“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不要再受人间疾苦了。”
乔初意抬脚轻轻踹她：“你还疾苦？”
“我也苦了十几年好不好。”宋叶紫用手枕着后脑勺，目光悠远地望向?夜空，“人人都羡慕暴发户，说家里拆个房，下半辈子都能躺平了。但是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就算有了钱，思想还是穷的呀……你们知道吗，我爸指望我读大学，用这?些钱赚更多的钱，然后呢，给他的侄子们娶媳妇儿，再供他的侄子们的
侄子们念书。”
她忽然笑了一声，嗓音夹着哽意：“没?有我的，因为我是女儿，迟早要嫁到?别人家。”
“我以?后要开?公司，当大老板，把钱甩我爸脸上对?他说，看着，你们家男人都是废物。”宋叶紫笑得双眼晶莹，“我不会嫁人，有喜欢的就谈个恋爱，玩腻了就分。我才不要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多没?劲。我爸不说男人是家里的天吗？我偏给他看看，我才是天。”
“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要顺利毕业，找个稳定的工作，给爸妈分担分担就好了。”庄以?菱靠在壁炉边，脸颊映着火光被照成暖色调，“如?果?能让他们下半辈子别那么辛苦，起早贪黑地劳作，有空去钓钓鱼，跳跳舞，就很满足了。”
时卿仰头喝光杯里的红酒，转过来：“乔乔，你呢？”
乔初意：“嗯？”
时卿笑了笑：“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乔初意顿了顿，茫然地低下头。
过于按部就班的人生，似乎让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有什么理想，什么奋斗的目标。
除了完成学业，她想不到?什么东西，能令她向?往并心潮澎湃。
未来更是一片模糊。
直到?夜空传来“嘭”地一声，四个人齐刷刷仰头，被炸开?的烟花照亮眼。
“今天有烟花！”宋叶紫开?心地跳起来。
各种颜色的烟花次第绽开?，时卿不知道从哪找来一袋仙女棒，每人发了几根。
壁炉的火点燃仙女棒，烟花从天空落到?地面?，把露台变成了狂欢的舞台。
“烟花烟花听好了！”宋叶紫举着仙女棒，对?着天空大喊，“这?是我的姐妹！我们直到?毕业都要做好朋友！”
乔初意勾住她肩膀：“毕业就不是好朋友了吗？”
宋叶紫：“放屁！永远都是！”
时卿似乎已经微醺，面?颊微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怼：“宋叶紫你一个女孩能不能矜持一点？张口闭口都是放屁。”
“你管我啊？”宋叶紫回头跟她呛，“大小?姐你真的事多！”
时卿：“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我就说，略略略……”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架，乔初意和?庄以?菱眼疾手快，一人嘴里塞了块马卡龙。
*
乔初意原本说不喝酒，却也没?忍住喝多了。
手机锲而不舍响了很久，她躺在两米大床的中央，捞了半天才捞到?：“喂……”
“你喝酒了？”对?面?是周序霆的声音。
乔初意脑子昏昏的，无意识地出声：“唔。”
他沉声问她：“在哪儿？”
乔初意呵呵笑：“土豪室友的家里。”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轻笑：“醉成这?样？”
“我没?醉！”乔初意认真反驳。
“嗯……”那边沉吟几秒，带着诱哄的声音问：“那要不要给周序霆当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