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别哭

　　陆瑶的确舍不得。

　　乾州离京城相隔数千里, 在这个发展落后的年代，想要见一面何其之难，此次分离, 再次聚首也不知会是猴年马月。

　　除了两个孩子, 兄长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从小相依为命的感情, 若是从此天各一方，她是真的舍不得。

　　但是，

　　若是让兄长跟着自己去蛮荒之地吃苦, 她也是不愿的。

　　只是，陆明修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 平日里不显山露水, 小妹说啥就是啥，那是他宠爱小妹, 至于其他人, 那是他觉得没必要, 但若是真的下定决心做什么，那一般人也很难打消他的主意。

　　陆瑶无奈，看向自家男人, 希望他能劝劝兄长。

　　荣晏回在大舅哥和娘子之间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选择自家瑶妹。

　　只是……

　　荣晏回刚开口说了就被陆明修打断。

　　“我心意已决, 你们不必劝我, ”他指指身后的马车：“我准备了很多东西, 到了地方不会饿肚子的。”

　　他不是冲动的人, 在做下决定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所以，除了一些必备的, 他还准备了很多药材还有各种种子。

　　沿路他也会想办法收集一些有用的东西，等到了那边安顿下来，日子不会太难过。

　　陆瑶见他心意已决，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若不是为了救她，兄长就不会不受受伤，就不会有后来的多年缠绵病榻。

　　兄长很聪明，若不是为了她，兄长能有很多的选择，更不会二十五六还孤身一人，如今还要为了他们路上能顺利，又要跟着跋山涉水去那偏僻之地。

　　这，如何让她不愧疚和自责？

　　陆瑶一哭，陆明修和荣晏回都着急了。

　　“瑶妹，别多想。”

　　“小妹，你别哭。”

　　两个男人对陆瑶的关心绝不作假，但陆瑶平日里就是个坚强自立之人，几乎很少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们哪有哄人的经验

　　面对心爱的妻子/疼爱的小妹，两个男人手忙脚乱的哄人，显得笨拙又无措。

　　陆瑶：“……”

　　她抹了一把眼泪，好笑又无奈：“行了，我没事。”

　　是她太矫情了。

　　就是觉得对不住兄长，她的存在好像就是给兄长制造困难和麻烦的，哪怕成了亲还在拖累对方。

　　哥哥摊上自己这个妹妹是不是很烦恼？

　　陆瑶没忍住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陆明修很无奈，直接把她稍显凌乱的头发揉的稀烂：“那也是甜蜜的烦恼。”

　　陆瑶睁大眼睛，不得了了，兄长什么时候去进修过说话的艺术？

　　看到兄长的坏笑，她这才反应过来，捂者脑袋抗议。

　　虽说现在是流放犯人没有形象可言，但好歹也要注意一点啊。

　　荣晏回嘴角微勾，原来，揉头发是瑶妹说的那什么家族遗传？

　　“别生气，除了这个，其他什么事都依你，可好？”陆明修柔声劝道。

　　他说的是跟着去乾州这事。

　　陆瑶抬眸看向自己的兄长，神情变得认真：“哥，对不起。”她眼睛因为之前的哭泣还是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若不是不想让他们担心着急，恐怕眼泪珠子又要掉下来了。

　　“傻丫头，”陆明修揉揉自家这个傻妹妹的头，“我一个人去哪都无所谓，反而有你们在，我这心里才更踏实。”

　　所谓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他这小妹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啊，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而且……

　　“我就只有你一个妹妹。”若是她有个什么，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爹娘？

　　陆瑶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荣晏回，后者笑笑，捏捏她的手，“我很快回来。”

　　说着，跳下车辕，进了驿站。

　　在等候的时候，陆明修这才问起沈家的事，陆瑶没有隐瞒，全部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明修脸上明显带着喜意：“断了好，断了就好。”

　　姓沈的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妹他们这些年没少受欺负，当年知道他们被赶到乡下，若不是小妹劝着，他哪怕拼了这条命都不会答应。

　　自古孝为天，不管做父母长辈的如何，一个孝字就能压塌一个人，沈家对于小妹和妹夫来说，就是一颗毒瘤，随时都能要了命，现在生老病死再无瓜葛，也就不用再忌惮那些人背后使坏了。

　　“哥，你放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陆瑶道。

　　原著中，他们到达乾州没有多久，就遇到当今太皇太后八十寿诞，普天同庆，天下大赦，沈家除了沈世仁以及作奸犯科之人，其余都被赦免，而沈耀明，因为他造成了一人死亡，本不在赦免之内，可谁让人家是男主拥有强大的主角光环呢？在那位小姐的父亲的操作下，自然清清白白无罪赦免了。

　　想到原著的剧情发展，陆瑶不再为兄长跟着去乾州而耿耿于怀，而是开始思索以后的路。

　　唔，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可以慢慢想。

　　这时，荣晏回也从驿站走了出来。

　　陆瑶期待的看向荣晏回，“如何了？”

　　后者回以一笑，“林将军他们都很好说话，只说注意分寸。”

　　“这是自然。”

　　他们又不会惹麻烦，只不过是哥哥跟在一起，又没有影响到谁。

　　若是有人说不公平之类的粘酸话，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毕竟，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又不是规定谁能走水不能走。

　　其实，犯事的家人陪同一起去流放之地这个情况，从古至今，就没有过折现的例子，也就没有相关的规定和要求。

　　主要是，

　　傻子都知道流放不是好事，这一路上能遇到各种人各种事，哪怕安全到达目的地，到了苦寒之地、烟瘴之地、闭塞之地、化外之地……身体亏损的厉害，很多人哪怕顺利到了目的地，也活不长久。

　　这样的地方，躲都来不及，谁又会上赶着去呢？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得会自己以及家人考虑。

　　再者，流放是朝廷的判决，封建社会的百姓，哪怕富贵人家高门大户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又怎么会想到跟着一起去呢？

　　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例，林弘扬这个负责人惊奇又诧异，对于这个兄长也带了几分好奇和敬佩，尤其，他还是荣晏回他们那一家的。

　　对荣晏回一家很有好感的林将军没有多做犹豫便拍板同意。

　　有了上面的发话，一家人进了驿站，墨竹则是把马车赶去后院，那里有专门供马匹休息的马厩。

　　院子里，众人没有如以往那般随意找个地方坐下等着驿卒挨个儿发饭，而是在院子角落开始有序的排着队，那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大木桶，里面装的，就是他们的晚饭。

　　队伍很长，蜿蜿蜒蜒，前面有人领到自己的那一份，赶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吃。

　　今天的饭食还算凑合，有稀饭，有黑面馒头。

　　馒头不是以往那般硬邦邦冷冰冰的，而是刚蒸出来不久的，口感好上很多。

　　陆瑶他们没去领吃食，而是与陆明修一起去了大厅。

　　家人团聚，怎么都要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大厅里，有不少人，环顾一圈，除了沈家旁边有张空桌，其他地方都已经坐了人。

　　陆瑶勾唇，没有丝毫在意，径直走了过去。

　　沈家这些人早就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心里负担。

　　因为，

　　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是陌路。

　　“想吃什么？”

　　陆明修看看陆瑶，又看看两个孩子，心疼道：“这才几日不见，你们又瘦了不少。”

　　皓皓却是不赞同：“我这是结实了。”

　　悦悦点头附和：“身体棒棒。”

　　他们这些天除了每天走的路有点多，但有陆瑶各种想方设法的投喂，各种补充营养的，调理身体的，这段时间虽然辛苦，但身体状况还算可以。

　　陆明修自带舅舅滤镜，坚决认定两个孩子受了苦，需要补补，所以他大手笔的点了不少吃的，他甚至想着晚点去找林将军套套关系，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陆瑶无奈，却也没有阻止，她空间还有很多银子，从兄长手里花出来，更合理不是吗？

　　陆瑶这边吃的开心安逸，隔壁的王老太太等人却是如同嚼蜡。

　　凭什么，没了沈家，这一家子过的反而还要好？

　　他们明明穷的衣服都没有一身好的，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的银钱？

　　那些银子从哪里来的？

　　肯定都是沈家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定没少从他们沈家扒拉给她那个病秧子短命鬼哥哥！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没法停下，越想就越气愤，越想就越不甘心。

　　那些可都是沈家的，都应该给他们！

　　断绝关系后，陆瑶就把沈家当成陌生人，他们只要不影响自己和家人，她连一个睁眼都不屑给。

　　她选择无视，但背不住有些人要犯贱！

　　“有些人啊，生来就是贱命。”

　　“这人啊，还是要有良心，做人可千万不要做那些个白眼狼。”

　　“……”

　　王老太太指桑骂槐也就罢了，陆瑶他们完全可以当做放屁，但说到后面，直接点名道姓，还用那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就让人很烦躁了。

　　陆瑶放下筷子，看向沈家众人：“我知道我们几个太好看，但你们的眼珠子能不能挪一挪？我们还要吃饭呢。”

　　换句话说，沈家几人让人倒胃口。

　　王雅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陆瑶，已经换了一副惯有的温柔贤惠：“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觉得你们点这么，若是吃不完，岂不是很浪费？”

　　这是说他们小人得志，铺张浪费，同时按时周围其他人，他们身上有钱。

　　“怎么？你们想吃？”陆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王老太太：“老太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苛待后辈呢？瞧把他们馋的。”

　　“给我闭嘴！”王老太太一巴掌排在桌上：“我沈家的东西好吃吗！”

　　“沈家的饭好不好你们自己不知道？”陆瑶诧异：“我又不是沈家人。”

　　王老太太冷笑：“你以前没少扒拉我沈家的东西回娘家吧？”

　　不等陆瑶说话，荣晏回率先开口：“荣家的东西好吃吗？我娘那些嫁妆味道又如何？”

　　“你这个小畜生瞎说什么呢！”王老太太“啪”的丢下筷子，“我沈家的东西，与荣家何干！”

　　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若不是接纳了她，谁稀罕那些东西？

　　不用问，就猜到王老太太心中所想，顿感恶心。

　　“你们恐怕不知道吧？”陆明修突然开口。

　　“什么？”陆瑶好奇。

　　兄长一向稳重，肯定是有什么大消息。

　　她想到之前对方说的报应，眼睛一亮：“哥，有什么好消息，快让我乐呵乐呵。”

　　沈家众人这些年恶心事没少做，若这样的人还能过上好日子，那才是老天不公。

　　陆明修自然该不会吊自家小妹的胃口，他的视线在沈家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我离开之前，到处都在传尚书大人的小儿媳妇儿善妒，不仅把刚纳不久的小妾毁了容，还害的另一个妾室一尸两命，尚书大人直呼家门不幸。”

　　沈家大小姐现在恐怕很不好过，按照这样的发展，估计很快就要被扫地出门。

　　陆瑶诧异，那大小姐这么凶残的吗？看不出来啊。

　　随即反应过来，人家尚书是什么身份，岂能容忍疼爱的小儿子的妻子是罪犯的女儿呢？

　　就如……

　　当年的沈家。

　　不同的是，

　　荣家家风严谨，为人清白，是确确实实被小人陷害，而沈家，则是罪有应得。

　　当年的母亲，现在的沈娇娇，这算不算因果轮回？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沈家众人，嘲讽一笑。

　　“你们这些小王八蛋胡说什么！”王老太太那个气，“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陆明修勾唇：“老太太你别不信，这人啊，得面对现实。”

　　陆瑶也笑：“你信不信，过几天京城就能传出你宝贝孙女被休的消息？”

　　“闭嘴！”王老太太怒极，抓起一旁的筷子就朝他们扔去，荣晏回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见其中一根筷子正朝着他娘子飞过来，他快速起身，双手一伸，牢牢抓住筷子，顺手朝着沈家的方向扔去。

　　筷子精准的落在王老太太面前的碗里，溅起一片汤汁，撒了她一脸。

　　“啊！”

　　“祖母！”

　　“娘！”

　　随着王老太太的惊呼，是一阵鸡飞狗跳。

　　陆瑶几人快速吃完饭就离开了大厅，生怕与沈家人多待一会儿就会传染他们没有脑子的毛病。

　　王雅兰在听了陆明修的话后就一直心绪不宁，好不容易吃完饭，避开王老太太，却去找了陆瑶两兄妹。

　　“你们是为了报复我们才这么说的，是不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明修，一定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说谎的痕迹。

　　陆瑶冷笑：“你们也配？”她嘲讽道，“不过是陌生人。”

　　虽然看着沈家一个个恶人都没好下场心里很爽，但他们还没有那闲心去编故事。

　　王雅兰赶忙解释，表示自己只是想要知道京城那边的消息。

　　不得不承认，王雅兰做为母亲，是负责的，她从怀着孩子就开始一点一点谋划，对他们是真的关心和宠爱。

　　只是，

　　对于荣晏回等人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打击和灾难。

　　此消彼长，这注定了大家是对立面。

　　两兄妹不想与这人多费口舌，丢了一句自己去打听便各自回房了。

　　虽然，他们明明才分开了几天，就好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一般，有说不完的话，但来日方长，想说什么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当务之急还是好好休息。

　　王雅兰看着两人分开的背景，急得跺脚，却也无济于事，想要去找林弘扬打听 ，可对方哪是她相见就能见的？

　　回到他们所在的房间，荣晏回已经打好了水回来。

　　经过这些天的上药和注意保养，两个孩子和他们大人脚上的伤都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需要等到自然掉痂就好。

　　本来，有伤口不好直接泡水，但他们每天走那么远的路，两只脚就好似灌铅了一般，晚上睡觉前泡泡脚，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为此，她特意兑了热水和盐进去。

　　一家人一起泡了个舒服的热水脚，那放松惬意的样子，让房间里的其他人羡慕不已，有些心眼小的更是嫉妒的眼睛冒火。

　　大家都是流放的，凭什么他们有吃有喝，状态那么好，而他们，只能苟延残喘的煎熬着？

　　可惜，再多的嫉恨不甘也无济于事，谁让他们没有愿意抛下一切跟随的兄长呢？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陆瑶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却并不在意，他们不过是一起流放的缘分，互帮互助都谈不上，等到了地方，更是要被分到不同的村镇，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第二天一早，陆瑶几人起床收拾妥当就去了院子就看到自家兄长正与林将军聊的投机。

　　两夫妻相视一眼，没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兄长/大舅哥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那他们就放心了。

　　早饭依然是几人一起在大厅吃的。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沈家人进来了，看到他们，眼睛都瞪着如铜铃。

　　可惜，哪怕眼睛瞪着脱眶，陆瑶他们都没有再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个眼神。

　　王老太太恨得牙痒，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雅兰，这样真的有用吗？”老太太有些不确定，那些人可都不是好东西。

　　王雅兰安抚道：“娘，您放心吧，交给我和耀明，”她苦笑道，“不管如何，总要试试。”

　　如果，娇娇真的出事，他们以后就没有任何的期望和盼头了，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要确定那个药罐子说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