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巧克力

　　王老太太现在对陆瑶几人那是恨之入骨, 但手指传来的痛让她知道，想要不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兵找麻烦，就要离那几个贱种远一点。

　　哼, 先让他们得意几天。

　　若是让她逮着机会……

　　老太太眼里闪过恶毒。

　　又是一阵香味, 那是从官兵那里传来的肉香, 王老太太咽了一口口水, 直接对着沈玉莲等人催促道：“好了没啊？一个个的这么墨迹，是想饿死老婆子吗！”

　　围在火堆旁忙活的几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流露出烦躁和不耐。

　　大哥与沈家断绝关系, 或多或少都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他们没想到, 离开沈家的他非但没有越来越艰难, 反而更好，这让他们忍不住羡慕。

　　耳边传来老太太的怒骂, 有什么在心底划过。

　　沈玉莲握了握拳,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她都要离开沈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这个死丫头，听到没有，还发什么愣呢？”王老太太抓起一块石头就朝沈玉莲砸去：“想学那几个贱东西？告诉你, 没门！”

　　沈玉莲闪身躲过石块，王老太太恼怒：“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跟我作对是不是！”

　　“娘, 别生气, ”王雅兰安抚老太太, “他们这些年锦衣玉食惯了, 突然发生变化, 自然无法适应，等过一段时间就好。”

　　老太婆现在越来越蛮横烦人, 若不是她身上有银钱傍身，她都想甩开对方跟儿子过小日子了。

　　“我得好好教训这自私自利的东西，省的学坏了。”王老太太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没事。

　　沈玉莲没有理会王老太太，而是离他们又远了一些。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跟着大部队在一起，这些人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怂货，根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们做什么。

　　那些人也只会欺负欺负他们这些软弱低贱的“自家人”，只要自己硬气，也就拿她无可奈何。

　　她拿着发下来的饼子与娘坐到远处，又去摘了一张大树叶，去溪边洗了洗，圈成锥形，用来装了些水回去。

　　“娘，您用这个就着饼吃。”有水，不仅没有那么干，还更有饱腹感。

　　赵若兰这些日子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哪怕今天没有帮忙推车，她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沈玉莲心疼自己的姨娘，硬是什么都不让她做。

　　沈家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两个，收拾不了那两个天生反骨的硬茬子，还治不了这两个贱人？

　　可惜，沈玉莲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的小可怜，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无视那些人的骂骂咧咧抓狂愤怒，带着姨娘去了靠近官兵又离他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

　　果然，

　　世界清静了。

　　赵若兰本来还担心那些人不依不饶，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就解决了问题，看看因为担心自己而显得憔悴的女儿，她眼里有什么在闪动。

　　吃过午饭，流放犯们在官兵的烤肉香中稍作休息，等到他们收拾妥当，又重新上路。

　　本以为这回不会有人再闹什么幺蛾子，却不想沈家那里又出了状况。

　　原来，因为一路推车，又没能吃好休息好，大家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哪怕在老太太的淫威下不得不重新推起板车，却因为力气不够险些翻车。

　　“你们在做什么？”王老太太给儿子擦拭额角的冷汗，心疼不已，“推个车都做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沈昱沈晖几个年纪大的，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只能沉默以对。

　　他们又不是故意的，至于这样说么？有本事自己上啊！

　　这些日子一直没吃好睡好戴着镣铐干活的他们此刻也有了脾气。

　　“祖母，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使不出力气。”沈晖声音虚弱，还带着喘息。

　　“人高马大的，我看就是不想干活！”王老太太才不管呢：“这一个个的，沈家养他们这么多年，到头来一点也指望不上。”

　　“祖母，我们戴着铁镣，还吃不饱，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尽力了。”

　　沈昭才不管对方是谁呢，凭什么他们出力了的还被没处理的说？

　　一行人都表示没有力气，但人却不能不赶紧走，眼看着官兵朝他们这边走来王老太太一个激灵，手不自觉放在推把上，“你们几个要死咯，赶紧帮忙。”

　　老太太都亲身上阵了，一旁甩手的沈耀明母子，还有沈世福父子几人哪还能稳得住？也纷纷上前帮忙，甚至将沈昱沈晖几人的位置都占了。

　　沈昱沈晖几人惊讶于事情的发展，但心里乐开了花。

　　他们学着沈耀明之前装模作样的样子，双手搭在板车上，做出很用力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撑着板车休息。

　　沈耀明本想故技重施，现实却给了他结实的一巴掌。

　　在官兵的瞪视下还能怎么办？

　　只得老实推车。

　　沈昱沈晖几人眼里闪过亮光，他们相视一眼，随后快速垂下头，掩住脸上的情绪。

　　他们，好像找到反抗这些人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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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那边发生的骚乱，陆瑶和荣晏回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带着孩子走在队伍里面，自成一体。

　　没有镣铐的束缚，两人在看到两个孩子露出疲态时会将人抱起来，让他们休息休息。

　　小云皓有些羞赧，表示他已经长大，不能再让靠爹娘抱了，这样会有损他的形象。

　　知子莫若父/母，荣晏回和陆瑶又如何猜不透孩子的小心思呢？

　　荣晏回没有给他逞能的机会，直接将人抱起，小云皓害怕爹爹太辛苦，赶忙贴着他的胸前，双手还环着他的脖子，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显得没有那么重。

　　“之前爹爹娘亲是怎么说的？”荣晏回不忘给孩子做思想工作，“你一个小孩子，想太多容易长不高，等爹爹娘亲年纪大了，需要你背我们的时候，你个字太矮，力气不够，那我们岂不是很惨？”

　　“……”

　　小云皓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挺了挺胸：“我肯定能长很高，比爹爹高，比舅公还高。”

　　荣晏回嘴角含笑：“那你要努力了。”

　　小家伙重重的点头，到底没有再说要下去自己走的话。

　　陆瑶也笑道：“皓皓你要加油咯。”

　　“娘亲，我也要长高高的，打坏蛋。”悦悦始终记得那天晚上的事，等她长大变强就能保护爹爹娘亲，那些坏人就不敢再来欺负他们了。

　　“好，我们悦悦和哥哥都长高高的，壮壮的。”陆瑶笑着哄道。

　　“我不要壮壮的，”小忻悦立马拒绝，“我是女孩纸。”

　　村里阿婆们就是这么夸铁蛋的，但狗蛋说他那是胖，不好看。

　　“原来我们悦悦爱美了啊。”陆瑶“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到了地方，娘亲给悦悦梳好看的发型。”

　　小忻悦欣喜不已，“娘亲，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爱美是人的天性，小女孩也不例外。

　　陆瑶想了想，“大概，知了叫吧。”

　　“知了还有多久叫啊？”小忻悦不记得了，赶忙求助：“哥哥，你知道吗？”

　　“知了就是蝉啦，天热了就有了，”云皓忍不住揶揄：“笨蛋妹妹。”

　　“我才不笨呢，”小忻悦反驳：“我这是大，呃大，大大的鱼。”

　　皓皓一脸懵逼：“妹妹你说的是啥？”

　　悦悦“哼”了一声，“悦悦很聪明哒。”

　　云皓有些无辜：“可，可哥哥听不懂啊。”

　　“哥哥笨笨！”

　　云皓：“……”

　　陆瑶和荣晏回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忍俊不禁，可又担心小家伙着急，只得强忍着笑问道：“悦悦是不是想跟哥哥说，你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实际上，很厉害？”

　　“嗯嗯，”小忻悦连连点头，“娘亲好聪明。”

　　居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这个叫大智若愚，指很有智慧的人由于不露锋芒，表面看去好像很愚笨，也可以叫做‘大智如愚’。”

　　陆瑶细心的给他们解释，脑海中不禁想到某高校的那位数学大学霸，当时好些平台都在推送他的相关消息，网友们的评论一个比一个神奇，其中有一条，她记得可清楚了：

　　【看照片觉得他像傻子，看完他的简介，对不起，我才是傻子。】

　　真正的天才，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从不在乎在意外界的看法和评价，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站在巅峰。

　　两个孩子点头，表示记下了。

　　陆瑶见他们乖巧的样子，稀罕的不行，是在包裹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几粒黑乎乎的小丸子，一一喂到三人口中，最后一个给了自己。

　　丸子入口，三人的眼睛都亮了，但也默契的，都没有说。

　　“这是舅舅准备的药丸，说在路上累了吃一粒，能补充体力，”陆瑶小声介绍，“这可是他特意求人做的，外面都得买。”

　　巧克力豆，在这个时代也的确没有。

　　至于穿帮？舅舅在京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安全的很。等到以后聚在一起，时间过去这么久，两个孩子肯定早就忘了。

　　她可真机智，陆瑶得意的想。

　　荣晏回目光温柔的看着瑶妹忽悠两个孩子，嘴里是浓郁的香甜，丝滑柔和，带着些许的苦涩，不但不影响口感，反而让味道更加的奇妙。含在嘴里，等着慢慢化开，随着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好似被注入了什么，因为消耗而流失的力量又慢慢的回到体内，整个人都没有那么累了。

　　“这是好东西。”他道。

　　陆瑶点头，凑近他小声介绍了这是什么东西，用什么做的，在虚脱的时候吃一些能达到什么样的功效，听得荣晏回连连称奇，忍不住再再感叹，那个世界真好啊。

　　陆瑶得意的笑，那必须的。

　　可惜，世界被破坏，再也回不到那个美好记忆的时光。

　　而她，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的视线落在两个孩子和自家男人身上，对上男人的目光，温柔缱绻，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想，哪怕真的能回去，她应该也会选择留在这里。

　　除非，他们能跟自己一起。

　　对她来说，有爱人孩子的地方，才是家。

　　以前经常听他们说起或者在网上看到“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句话，当时的她不能理解这样的感受，现在现在，她大概明白说这句话的人的心情了。

　　荣晏回感受到身旁之人情绪的变化，他眼眸暗了暗，“以后你还会做梦吗？”

　　陆瑶冷不丁听到男人的话，有瞬间的愣怔，忍不住好笑：“有些事情讲究机缘，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你想就能实现的。”

　　“那……”荣晏回犹豫片刻，“如果有机会能实现呢？”

　　陆瑶终有反应过来，明白男人的意思，没好气的对着他就是一个大白眼：“你脑袋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你这个假设就不成立，”见男人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有些哭笑不得，“我心安处是吾乡，你和孩子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真的？”男人欣喜。

　　陆瑶再次翻了个白眼：“假的！”

　　她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就是故意逗自己想要听好听的。

　　荣晏回脸上带着傻笑，“我很高兴，”他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陆瑶的衣袖，“瑶妹，我真的很高兴，我也一样。”

　　小云皓面无表情的听着爹娘你来我往打情骂俏，他应该继续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还是与妹妹说说话，表示自己的注意力不在他们两个大人身上？

　　他明明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为何要承受这么多o(╥﹏╥)o

　　一家四口没有带什么东西，又没有镣铐拖累，他们一直走在流放队伍的最前面，他们之间的互动并没有被人听见。

　　还别说，一边走一边说话聊天，时间过的很快。

　　在太阳落山前，他们终于到达了晚上休息的驿站。

　　这座驿站的占地面积与之前的差不多，但整体上却要稍显破旧，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流放的犯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有了昨天的就经验，他们走近驿站不用驿卒招呼，大家就各自找了个位置瘫坐在地上。

　　这一天下来，是真的累坏了。

　　陆瑶和荣晏回没有镣铐的负担，中途还有糖分盐分以及能量都补充，但现在，他们也累得够呛。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小脚怎么样了。

　　陆瑶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两个孩子特别乖巧懂事，他们摇头，表示今天比昨天要好多了。

　　好吧，比昨天好多了，那也就是还很疼了。

　　她心疼的揉揉两个孩子的头：“晚点娘亲再给你们处理一下。”

　　“嗯。”

　　“嗯。”

　　两小只点头，娘亲上了药之后就没有那么疼了。

　　与他们这边其乐融融互相爱护不同，沈家那边却是快要吵翻天。

　　当然，这个吵翻天夸张了点，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再挑衅官兵的权威，哪怕收拾教训自家人，他们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可把沈家几位主子给累坏了。

　　王老太太也就最开始推了一下，后面都没有再搭手，但还是累得够呛。

　　但她并没有因此对几个庶出好一些，更不会觉得他们不容易。

　　在她看来，这些都不是自己家的人，他们怎么样，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

　　王老太太一边敲打自己的腿和腰，一边狠狠的瞪着同样瘫坐在地上的沈昱几人：“废物，没用的东西，连个板车都推不好。”

　　如果不是这几个没用，她和她的儿子孙子就不会累成狗了。

　　沈昱很无辜：“祖母，我们都很用力的，”他伸出双手，掌心泛红，还有水泡，手腕已经镣铐磨破皮，带着丝丝血迹：“这些都是推车弄出来的。”

　　沈昱开了头，其余众人也伸出双手，无声的反驳她的话，并用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偷懒。

　　王老太太心口瞬间被什么堵上，她拍着胸口痛心疾首：“好哇，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长本事了啊，现在就我这个糟老太婆讨人嫌。”

　　众人默默在心里点头，可不是一般的讨人嫌。

　　“祖母，您别误会，我们都很孝顺您的。”

　　沈耀明喘着粗气，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缓过来，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面上的笑容也带着真诚，“您先休息一会儿，很快就能吃完饭了。”

　　累了一下午，他已经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现在对他来说，有个地方能坐下来休息，有口水，有碗饭，那就是全部。

　　王老太太见孙儿这般，心疼的不行，当即拉起对方的手：“走，祖母带你去吃好的。”

　　开小灶不用等着食物统一发放，她完全可以花钱请出事现在就为她的儿子和孙子准备更好的东西。

　　沈世福等人见状，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今天一定要多吃一点，不然消耗的那些无法补回来。

　　至于其他人，哼，都没有她孙儿出力多，还想吃好的，做梦！

　　她没有这些人算账就不错了。

　　其他的，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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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驿卒送来晚饭。

　　今天的晚饭，终于不是千篇一路的黑面馒头和稀粥，而是粗粮馍馍配上一碗菜汤。

　　好嘛，说是粗粮馍馍，实际上就是各种粗粮混在一起做成的馍馍，吃起来口感粗糙，但也还算扛饿。

　　而那汤，那可真是汤了，连一粒米都没有。

　　陆瑶他们没有丝毫抱怨，朝他们笑笑，谢过派发食物的驿卒，他们认真吃起来，只是这个汤，被她悄悄换成了差不多的紫菜汤。

　　或许是他们的配合，也可能是有人暗自交代了什么，驿卒对他们一家的态度都比较好。

　　吃过晚饭，他我们回到安排好的房间，照例住在最边上。

　　陆瑶收拾东西，荣晏回去问驿卒借了木盆，装上水，与自家娘子相互配合，把里面的清水换成了生理盐水。

　　虽然今天依然走了不少路，好在贴了创可贴，两个孩子的小脚脚没有昨天那般严重，反倒是陆瑶和荣晏回两人，今天的水泡比昨日的多。

　　看着孩子们的小脚，两人总算放心一些，之后几天也注意一点，想必很快就能恢复。

　　浸泡，祛除鞋袜，清洁消毒，上药，包扎……

　　熟能生巧。

　　有了头天晚上的尝试，陆瑶今天做起这些事情越发熟练。

　　他们这边泡完脚，隔壁大哥又问他们借木盆，荣晏回依然没有拒绝，只是今天，并未亲力亲为，而是去与借盆给她的官爷说了一声，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才把木盆给这个腼腆，哦不（按照瑶妹的说法，这是社恐）害羞的憨厚男子。

　　一家四口清洗完毕，躺上床准备睡觉。

　　明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