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刷白甚至呕吐不止,温玉为了他还专门在操作台的隔间放了一个垃圾桶。
只当他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突发状况,温玉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匆匆和梁萤道别。
赶到殡仪馆的时候,温玉进门就看见徐非弯着腰再给一个男人倒水。
“陈局长?”
温玉有些吃惊地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陈立仁乐呵呵地笑着,“有事相求当然要登门拜访才有诚意啊。”
“您客气了,有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她这话不是客气,陈立仁带她十分器重,之前温玉还在警局任职的时候,就是陈立仁力排众议,让当时所有法医中资历最年轻的温玉,当了二处法医的组长,尽管现在她离开了警局,温玉依旧尊重他。
“这件事确实得麻烦你。”陈立仁也不客气,招招手让温玉过来坐。
“前两天秦晋荀秦教授来了诸城,来警局借阅了点资料,同时还想重新调查蒋韶峰杀人案,那桩案子当时还是你负责的,你有印象吧。”
温玉点了点头,她总算知道秦晋荀那笃定的神色是从哪来的了。
陈立仁见她面色不佳,也为难地开口。
“你也听说过,诸城警局刚告破的9.21连环杀人案,秦教授居功至伟,他想重启一个案件并申请协助调查,这面子我不能不给,这个案子当时是你经手的,我就厚着脸来找你了。”
毕竟是老领导,温玉不好生硬的拒绝,只是委婉地说道。
“蒋韶峰案子,我真的是帮不了忙,您也看到了,我这儿......脱不开身。”
陈立仁哈哈一笑,指了指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徐非。
“这不是还有这孩子么,刚刚他说通过了你的考核已经转正了,也能独挡一面了吧,我这边跟馆长再打声招呼,借用你一段日子。”
被点了名,徐非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小心地看了看温玉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玉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对秦晋荀这种拐弯抹角让她自己送上来的作法很厌烦,隔日探视蒋韶峰的时候,秦晋荀轻而易举地就觉察出她的淡漠。
他随手递给她几个文件夹,“蒋韶峰案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了,你抓紧看一下,一会儿记得做记录。”
这不是温玉的职责范围,秦晋荀完全是为了方便,拿温玉当了助理用。
依照她的性子怎么也该讥讽几句,温玉却不声不响地忍了下来,视线在文件上扫视,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一切的情绪。
视线掠过她微微抿起的红唇,秦晋荀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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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温小姐,再见
见到蒋韶峰的时候,刚满十八岁的大男孩逐渐同心底的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少年画上了等号,一年的监狱生活,让那个当时还未成年的少年,眼中蒙上了一层漠不关心,那是对未来的认命,认命度过没有未来的每一天。
无期徒刑——这是法律对一个犯下杀人案的未成年最宽宥的容忍了。
得知有人探监,蒋韶峰很平静,他甚至还能认得出温玉,自若地跟她打招呼。
“法医姐姐。”
温玉冲他浅浅一笑,将手里带来的生活用品递过去,蒋韶峰接过道了声谢谢,却是没什么好奇心,看也没看就放在了一边。
有礼貌、动作小心,又对外界感到漠然,温玉见了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秦晋荀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翻着记录。
“两名死者都是女孩,一个身中17刀,一个身中23刀,刀口遍布全身。”
听着陌生男人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复述自己的案情,蒋韶峰低头盯着自己拢在一起的手,动作拘谨,神情木然。
秦晋荀向后靠了靠,姿态闲适,眉目清冷,仿佛说出口的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温玉不合时宜地想到,对于一个见惯了穷凶极恶的罪犯的人来说,这种毫无谋划的冲动型犯罪的确没什么值得他上心的。
“说说吧。”
蒋韶峰神情一滞,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秦晋荀。“说什么,我杀了两个人,被关在这里,我觉得挺公平,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他仿佛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低下头去把自己重新埋进阴影里,连背都佝偻起来。
秦晋荀低头继续念,“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死者身中17刀,最深的伤口有13.7厘米——呵,满篇废话。”
他随手合上,又翻开下一本,入眼便是娟秀的字体,“这还有一篇温法医的报告——伤口遍布均匀,都位于正面,所有伤口全部避开女性生殖器及面部,且没有性虐待痕迹,对尸体进行毁坏的行为不符合犯罪心理学。”
念道这儿,秦晋荀回头看了看温玉,“你还懂犯罪心理学。”
温玉没理他,靠近始终低头沉默的蒋韶峰,微微倾下身来,耳畔的长发松松垮垮地从身后滑落至耳侧,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秦晋荀听见她话音柔和地劝道。
“蒋韶峰,你还年轻,你面前这个男人是非常出色的犯罪顾问,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摆脱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监牢,那只可能是他。”
蒋韶峰微微晃了晃,还是没有说话。
秦晋荀从来都没有听见过温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漆黑幽深的眼睛在她面上定格了几秒钟,在她皱着眉头看回来的时候,又自然地低头伸手整了整袖口。
“你一直和你妹妹相依为命,你唯一的叔叔托关系找到了我,他可比你知道我是谁,就在上个月,我破获了近年国内最大的连环杀人案,上上个月,我抓到了潜逃19年的灭门惨案元凶,你的事,你觉得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
他站起身来,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眼神疏离,隐隐含着俯视众生的悲悯。
“不管你在隐瞒什么,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我答应了会找到真正的凶手,你的意愿就不重要了——提前祝贺你出狱。”
天色将晚,夜凉如水,铁门在身后合上,温玉的脚步不知不觉带了几分沉重。
一年前也大约是这个天气,或许还要更晴朗一些,空气中甚至能闻到早春的芳香。
温玉接到现场任务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碰上那样血流成河的场景。
与干净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是在一地泥泞中滋生出绝望的靡靡之花。
两个少女倒在地上,
少年虽然哆哆嗦嗦,但逻辑清晰,像是知道逃不了了,极致的慌乱过后反而镇定下来,顺从地被刑警拷上手铐,甚至在看到侦查科收集证物的时候,主动对着提取指纹的警察说。
“刀柄上有我的指纹。”
语气中带着难以觉察的安心。
就是这一句话让温玉心生怪异,在而后的验尸过程里分外留心,越留心,就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