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内乱四起
黄土漫漫的官道上,几十匹骏马疾驰而过,扬起阵阵尘土。宽阔的路上,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人群流过,皆是面带菜色神色茫然的流民,富理和资南两郡的义军规模越来越大,与官兵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导致南北向的重要官道上流民遍地。两郡原本就是封国南部的多山之地,地少人多,素来贫困,如今战事一起,百姓更加无法生存下去,官兵残暴,义军野蛮,战火蔓延到哪里,哪里的良田屋舍便烧的烧毁的毁,两地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便纷纷往北边逃。但如今哪里都不太平,京城里适逢政权跌宕,原本幕后的掌权者荧阳公主下台,新的掌权者绪王爷忙于清理荧阳余孽,大皇子君可载二十万南方均盘踞京城纹丝不动,京都军便抽调不出来,否则君可载便极有可能趁虚而入,颠覆新的次序。朝廷对于义军之事兵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限令富理和资南两郡在两个月内镇压下去,没有来自朝廷的军队支援,各地官府苦不堪言,往往是镇压了一地的义军,又传来另一地有人响应,于是不得不赶去镇压,有限的地方部队疲于奔命,往往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如今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出了富理和资南两郡,相邻的几个郡都不断有义军起事,局面有愈演愈烈之势,就连官道上都经常遇到流寇。“公子,此地离小城雍南还有近两百里,今天恐怕是赶不到了,不如随便找处地方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一身黑衣的男子策马赶上最前的灰衣的俊秀男子,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灰衣男子略微沉吟了片刻,放缓了速度,“好吧。”后面的几匹人马都跟了上来,“怎么了?”“前面有一处山坡,林木也还茂密,大家都累了,今夜我们便在那里凑合一宿吧。”灰衣男子擦了擦额际的汗,此刻虽是满面尘土,却仍不失优雅之态,在几名气质凛冽的男子中格外的出尘显眼。“那好,我和方忠先去察看,公子你们慢些过来。”黑衣男子一踢马腹,往那个山坡驰去。公子无双放慢了速度,与一旁颜锦舟并肩而行,放眼整条宽阔的官道,皆是死气沉沉面黄肌瘦的流民,大部分是老弱妇孺,壮年男子要么被官府征入军队,要么加入义军,流民中壮年男子并不多。不时有饥饿的难民无力呻吟几声,便一头栽倒在路边,其他人神情木然的从他身边走过,仿佛死去的只是路边的虫蚁。流民们麻木而绝望的神情,透着对世事生命的厌倦。今天还在朝着北边竭尽全力的赶路,也许明天就因为没有食物而瘫软在路边,不会有别人来同情,就如同之前他们没有同情过倒在路边的饥民一般。生在这样的乱世,上头的苍天乌云蔽日,只能怆然喟叹命运的不公,世事的残忍。突然一声惨叫响起,黄土漫漫的道旁,一名瘦小不堪的男孩正躺在地上,一个中年汉子穿着草鞋的脚用力的踩在他脸上,那瘦小男孩半边脸几乎要没入尘土之中。旁边几名同样衣衫还算齐整的男子同样恶狠狠的站在一侧,一个瘦弱的老汉哀号着,遍布皱纹的老脸上涕泪四流,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这位大爷,我们只要一张薄饼,只要给我们爷孙留下一张薄饼,其他的您都拿去吧,只要留下一张,让我们活过今天吧!”他重重的将额头砸在地上,“只要一张薄饼就行,其他的您都拿去,放了我孙儿吧!”一旁的男子狠狠一脚踹过去,将老人踹翻在地,然后一把提起小男孩,“拿来!”小男孩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瘦小的脸上是仇恨入骨的神情,一只手紧紧的将一只破烂的米袋捂在怀里,“不给!”“找死!”又是狠狠的一掌过去,男孩一声惨叫,重新滚落在地。几名汉子走上前,一阵拳打脚踢。被踹翻的老汉挣扎着爬起来,扑到男孩身上,一只手护着男孩,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男孩身上,“教你不拿出来!叫你不拿出来!”重重的拳脚落在他单薄苍老的身躯上,老人竭力在脸上扯出笑容,转过身跪在地上不停的打躬作揖,“几位大爷,你们都拿去,我们一张饼都不要了!饶过我孙儿吧,求求你们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老人凄厉的哀求着。男孩子挣扎着爬起来,护住自己的爷爷,大声喊道,“你们欺负老人,你们都是些畜生!”他回过身扑在老人身上,泣不成声,“爷爷,爷爷!”爷孙两抱着哭成一团,一旁的流民似乎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没有人停下来观看这残暴的一幕。“把吃的交出来!”几名汉子大概也是饿狠了,又要朝爷孙俩动手。“你们这几个畜生!”一声怒吼从他们身后响起,他们回过头一看,尚未看清身后的人物,一柄马刀已经横挥过来!“啊!”几声惨叫响起,刀锋如闪电,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几个壮汉顷刻之间倒在血泊中,魏林手持斩马刀骑在马上,双眼血红如同地狱来使!“你们这几个渣滓!”伴随着这声怒吼,第二刀狠狠的挥了过去,挣扎着爬起来的两个汉子复又重重倒下。魏林被气红了眼,生于穷苦人家的他对这样的败类痛恨入骨,一跃下马,举起手中长刀,眼看又要一刀下去!“慢着!”公子无双的声音在紧要关头响起,魏林连忙收势,但挥出的力道过大,刀尖仍是重重划进其中一人的腹中,溅起殷红滚烫的鲜血!公子无双快步走到几名男子身边,对着一名受伤较轻的男子问道,“你可是从属富理郡高士虢麾下的义军?”那男子紧紧捂住受伤的手臂,惊恐的看着公子无双身后的几十个手持大刀的侍卫,慌乱的点点头。公子无双转过身,吩咐道,“将他绑起来。”然后快步走到那一老一少旁边,皱眉问道,“伤在哪里?给我看看。”男孩脸上泪痕未干,用力的抱住老人虚弱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呼喊道,“爷爷!”那老人嘴唇惨白,唇齿之间满是鲜血,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指了指趴在他身上的男孩,然后双手在半空中合拢,然后在公子无双面前划了下去,面上是卑微哀求的神色。他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公子无双作揖。公子无双神色凝重,他用力的朝老人点点头。老人留恋的看着男孩,哆嗦着,双手抚上男孩的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双手一垂,紧紧闭了眼。“爷爷!”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道路。※※※※※※※一行人重新骑上马,往前方走去。方才那男孩被带上,与魏林共骑一乘。俊秀的眉轻轻绞起,公子无双沉重的叹息,“义军组织混乱,朝廷的腐朽无能,最终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颜锦舟同样皱眉看着遍地流民,“情况的确严重,各地官员不可能没有上报,京城里为何没有任何动作?难道大殿下就放任义军四处挑起战火,搅得封国国内遍地烽火?”“皇兄的判断向来准确,他大概已经看出来,义军声势虽浩大,但究其原因,还是赋税过重,百姓无法生存,被逼急了才愤而举起反旗。如今,只要颁布适当的法令,给百姓一条活路,义军聚集的根基自会动摇,”他轻轻叹了口气,“皇兄要改变旧制,四皇叔不得不除,看来皇兄很快要对四皇叔动手了。”颜锦舟素来谨慎的面上掠过一缕光芒,“公子,你可想过利用这些义军?”公子无双转过头看着颜锦舟,“锦舟,如今我可还有后路?”“公子早有打算?”颜锦舟平稳的声音透出一丝竭力隐忍的激动。公子无双转头望向远方,“高士虢是个人物,我们去会会他也好。”“原本心里还略有踌躇,可是见到方才这一幕,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皇兄有冷静和准确的判断,绝对的睿智和手腕,能够用尽各种方式,让天下人臣服,封国至高无上的权柄,最终毫无疑问要落入他的手中。”“可是在我看来,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过于轻视天下苍生的性命。”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当初混入西丹军营,欲引西丹人进入封国与朝廷决战,到如今按兵不动牵制绪王爷的军队,任义军蔓延生灵涂炭。他一手操控全局,不断的牺牲无辜的生命来成就他的霸业,他站在高高的锦阳山上,憧憬着千里锦绣江山,却忽视了被压在最低下奄奄一息的黎民百姓。”他静静看着颜锦舟,“锦舟,生为皇室中人,若不能为民谋福,便是取得了号令天下主宰一切的权力,能在这个时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终究是一场空,史书上会记载他曾经无与伦比的辉煌,同样也会记住他手上沾满的鲜血,后人所尊崇的,不会是一个曾经严酷对待过自己国人的枭雄。”“所以,我要担负起皇室中人应尽的责任,江山是皇兄的,可是封国百姓的性命,我却要抗到肩上!方才那一幕,不能容忍。”听了公子无双的话,颜锦舟低头不语,只是握缰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终他抬起头来,“公子,我们留下近两千兄弟在京城,只带了几十人出来追寻,便是盼的公子这一着,如果公子要举起反旗,我们必定誓死跟随。”“这可是末儿的意思?”“将军如今被大殿下软禁,任何人不得见,我们,没有接到将军明确的命令,不过我和魏林方忠都认为,如果将军在我们身边,她必定会下这样的命令,所以,请公子原谅我们自作主张。”“末儿被软禁?皇兄为什么要软禁末儿?”公子无双皱眉问道。颜锦舟看着公子无双俊秀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轻轻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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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狼烟
富离郡,隶城
一身棕衫的高大男子为首,一行戎装男子急匆匆的穿过富离郡守府的院子,往院门处走去。
众人面上皆有激动之色。
跟在棕衫男子背后,八字胡须的瘦小男子边走边不无忧虑的说道,“高将军,亲自出门迎接会不会有失身份?毕竟将军您现在已经是隶水军的统帅……”
棕衫男子一挥手,“别跟我讲那些狗屁!公子无双是什么人?如今他肯到富离来找我,就是我祖坟开岔,八世修来的好运气!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把人留住再说。”
一行人很快走到门口,郡守府的大门外,几十名风尘仆仆的男子牵马静静站立。
最前方负手而立的一名灰衣男子,面上虽有尘土之色,却掩盖不住如玉般的高贵气质。
棕衫男子一眼便看出眼前人必然就是贤名远播的封国二皇子公子无
眼中光芒掠过,他直直走到公子无双面前,单膝跪下,“草民拜见二殿下!”
他身后看上去似乎有些身份的人物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单膝跪下,“草民拜见二殿下!”
这一举动将公子无双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众人面面相觑,眼前的排场让他们既惊愕又觉得滑稽。
正气势汹汹举着造反大旗的几名义军首领,居然面对着封国的皇子下跪,而且看上去如此心悦诚服。
公子无双微微一笑,连忙躬身将跪下的棕衫男子扶起来,淡淡说道。“高将军不必多礼,如今你我是同等身份之人,何必如此见外。”
闻言。高士虢粗粝的面上滑过一抹喜悦,他连忙站起身。将公子无双迎进府内,“公子请进府细谈。”
几名身着红色军服的义军走过来,领着公子无双地随从前去栓马。
公子无双和颜锦舟以及魏林方忠并肩走入府内。
郡守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华丽非凡。比起京中达官显贵的宅邸亦毫不逊色。高士虢率领隶水军攻陷隶城,富离郡守仓皇逃亡邻郡,丢下偌大的家业在隶城里,让高士虢手下这帮土包子白捡了便宜。
如今隶水军地总部就设在这郡守府中。
“公子在京城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朝廷腐朽,却没想到连公子这样地人物也会遭到迫害,”厅堂里,高士虢端坐在公子无双一侧,巍然叹道。“现今的朝廷从上到下层层腐败,刮得我们老百姓个个欲哭无泪。当初我们草莽起兵,响应的人并不多。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公子还在京城。公子若是能够登基为帝,一手创出个太平盛世。老百姓也就不用被逼的去忍受战火离乱之苦。我们也就不要这么辛苦地和朝廷作对,成天打来打去了。”
见公子无双只是淡然微笑着。并不说话,高士虢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可是如今圣上昏庸,居然任由一些奸邪之人迫害公子!如果不是明将军挺身相救,只怕公子此刻已经……”
“既然朝廷已无公子容身之地,我高士虢愿拜公子为隶水军左副元帅,共同抗击朝廷孽党!”
公子无双只是浅笑着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并不言语。一旁的颜锦舟开口说道,“不知高将军如今手中握有多少兵力?”
高士虢微愣了一下,说道,“从两个月前在富理瓦长坡起兵至今,已经收编了好几支地方驻军,踹了几个土匪窝子,再加上自动投奔过来的百姓,如今已有了五万之众。(手机小说站http://更新最快)。”
“据我所知,资南严昌手下的义军已经发展起了八万人之众,而且收服了几员大将,士兵战斗力大增,势如破竹,眼看整个资南郡就要被攻下,不知高将军可否听闻了这个消息。”颜锦舟面无表情的说道。
高士虢身子一震,他如何不知道这个消息!
如今朝廷尚没有动作,东陵原上各个州郡就像摆在盘中大块的肥肉,他和严昌就像争食的猛虎,谁的势力大,谁地速度快,谁抢的地盘就多,捞的油水就多。
两郡地义军虽然都是打着义军的旗号,暗地里却是你争我夺,势不两立。
高士虢额上冷汗涔涔,“既然公子对如今地局势这么清晰……”
“没错,公子之所以选择你,而不是严昌,就是不想屈居人下。”颜锦舟冷冷说道,“高将军,恕我直言,以如今严昌军地发展势头来看,隶水军的处境不妙,高将军手下缺乏能够领兵服众地帅才,士兵当中龙蛇混杂,姑且不论朝廷最后作何反应,单是和严昌率领的那支作战,就没有任何胜算。”
方忠接口道,“公子看人向来精准,严昌虽有帅才,有手腕,可是心狠手黑,用人多疑,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之人。而高将军虽目前实力略差一着,却是重情重义之人,领兵打仗也有自己的一套谋略,我家公子选择高将军,也正是看上了将军这点。”
“如今局势,义军岌岌可危,若是在君可载解决掉绪王爷之前,你们还没有发展到足以和朝廷抗衡的力量,那么最后被绞杀的下场,无可避免。”
“我家公子虽然从未亲自上战场,但是自幼熟读兵书,运筹帷幄于帐中,从未失手。放眼当今天下,能和君可载,绪王爷之类的枭雄比肩的,除了我家公子再难找出其他人选。”
“高将军,我们绝无逼迫之意,一切请将军自己定夺。只是严格说起来,我们都是一群在逃的犯人,若不想日日担惊受怕,便只有找一股强大的力量来寻求庇护。将军这里若是谈不拢。我们还可以去资南,严昌说不定此刻也正倚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我家公子去他那里做客。”
公子无双依旧是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修长地手指轻轻端着手中青花杯盏,一言不发。
高士虢和身后的八字胡须男子交换了眼色。发现对方眼底皆是一派忧虑。
如此夹枪带棒,板刀面和馄饨一起下,竟凌厉得让他们透不过气来。公子无双确实不是简单的人物。
“那么公子地意思,是要我将主帅的位子奉上,将我隶水军五万将士地性命全都交付到公子手上么?”高士虢沉着问道。平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高将军,公子并没有此意,”出声的依旧是颜锦舟,“我们的意思,是想劝服将军在公子的带领下,归降富理郡守。“什么!”高士虢闻声立刻拍案而起。
“你们是朝廷派来劝降地?!”他两道浓眉骤然倒竖,浓重的杀意缓缓从面上浮起!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八字胡须男子连忙站出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将军且慢。先看看他们怎么说。”
“高将军果然生性耿直,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粒之人,”公子无双坐在座椅上。终于缓缓开口,轻缓的声音竟如一池湖水般波澜不惊。“我素来以信义服人。从见到将军那一刻起,便向将军表明了身份。只是奈何将军仍是不信任我等……”他站起身,朝高士虢略一俯身,“那么,打扰将军了,。”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往外走,身姿优雅翩然竟看不出半分怒意。颜锦舟等人看都不再看高士虢一眼,立刻提腿跟上。
“公子等等!”高士虢见公子无双竟要走人,连忙出声喊道。
公子无双在门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俊颜上依旧是谦和有礼的笑容,“高将军心中可有决断?”
高士虢一咬牙,“公子的提议我们可以考虑,还请公子留步。”昶安城,上寅宫
夜色微寒,上寅宫殿外的白玉走廊上晃动着一排明黄宫灯,主殿里依旧是灯火辉煌,
主殿内,几十名佩刀的黑袍武士低着头,在前方身着紫色盘龙锦袍的男子面前跪成一排。
“以你们地速度,不可能追不上他,是我配备的皇家骏马脚力不够,比不得公子无双胯下的普通青州马?还是,你们也如同京都军副都统唐卫羽一样,不愿意捉拿他,捏造了谎言回来欺骗我?”
明黄地灯火下,君可载精致的面目冰冷如同美丽瓷器,一双黑眸幽深不见底,静静注视着面前跪下地一排人。
“殿下,如今跟在公子无双身边地,都是明将军手下的人……”为首地黑袍男子低下头,欲言又止。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颜锦舟,魏林?”
“正是,我们一路上追上过几次,因为殿下有令,不能伤了公子无双,而明将军的几位部下又勇猛非常……”
“不要再找这些借口,我将你们从滇南带来京城,不是想看你们如何学得昶安人的尖牙利齿,”君可载打断他们,“如今他到了哪里?”
“富理。”哦?优美的眉高高挑起,他居然选择了高士虢?
这样看来,他这个皇弟果然非池中之物。
“继续去追,如今你们的任务,是要阻止公子无双带着高士虢离开富理,至于他身边的侍卫……”黑眸中锋芒掠过,“若是碍事就杀了吧。”
“如何阻止,还请殿下明确告知。”为首的黑袍男子依然低着头。他们几十人,纵然身怀绝技,也无法和高士虢手下军队抗衡。
“暗杀,不正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暗杀高士虢?”黑袍男子惊愕抬头。
“有问题么?”
“没,没有!”接下这个困难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黑袍武士低头无声退出大殿。内殿的殿门被轻轻推开,让人连呼吸都要凝滞一般的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
床榻上隐约躺着地瘦弱人影,似乎已经睡熟。连殿门被推开那一刹那汹涌灌进的风,也没能把她唤醒。
君可载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行至床榻前。静静伫立。
一抹清浅如水地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床榻上女子瘦削的面容上微微俯下身。修长地手指轻轻抹过女子眉间的褶皱。
连入梦的时候,都在为了那个人伤神么……
这一个月中,他为她配备了皇宫中最好的厨子,从全国各地采来珍贵的食材,辅以各种滋补地药材补品。花费大量的心思,每天做出和她口味的食物送到这里来。
就是想让她吃胖一点,不再看起来这般单薄如纸。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她原本便没什么血色的面颊仍是苍白如昔,细细的脖子,仍是仿佛一掐就断。
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瘦削的面容,滑落到薄薄的颈侧。
眼睛里翻卷起陌生的情绪,他突然低下头,将唇轻轻地印上她的面颊。手指顺着她尖削的下巴滑下来,停留在小巧地锁骨处。
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黑眸的颜色加深。他将另外一只手伸入她地腰下,环住她细瘦地腰。
明末从睡梦中被弄醒。陡然睁开眼。对上的是君可载比夜空还要幽暗地双眸。
心底一惊,她立刻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君可载用力一拉,一翻身压在身下,随后薄唇袭了上来,堵住她的唇。
“嗯……放手!”她的唇被他堵住,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她挣扎着,双手握成拳,用力的砸在他背上。
“不要动,”君可载的呼吸有些急促,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越动,我便越想侵占你……”
言毕,他再一次低下头,咬住她薄薄的嘴唇,一只手抓住她细瘦的手臂按在床榻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滑进她的领口。
长长的睫毛覆盖了双眸,这一刻,他的眼睛里竟是少见的迷乱。
明末身体僵硬如铁,君可载的唇温热而柔软,那般熟悉的香味突然如同潮水,迅速的席卷上来,竟让她忘记了抵抗,只是呆呆的瘫软在床榻上,神色恍惚……
仿佛回到了那个桂树飘香的庭院,她第一次闻到那名白衣男子身上的清香。
那是贵族身上才有的特有香味,高雅而华贵。
时远时近,却如同勾心的爪,让她魂萦梦绕。
她一直都在渴望着的啊……
渴望能够更近,更近的贴近那抹香味,渴望着那个白衣男子温情的拥抱……即使是染上了情欲也无所谓的……她无所谓……
“把它解开,好么?”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又在她耳边响起,她感觉有一只滚烫的手停留在她的胸口上,要将她胸口紧紧裹着的布条解开
“不……不要……”那是多年来从未有人触碰过的地方,她的声音颤抖着,微弱到几不可闻。
君可载的手一顿,静默了片刻,他停下了动作,轻轻的将手抽出来,抚过她迷茫的面容。
嘴角浮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傻瓜,你说不要就不要好了……”
明末转过头看着他,身侧的男人,精致美丽到不真实的眉眼,温柔如水的笑容,如星光般耀眼的双眸。
她轻轻闭上眼,原来不是无双,不是他,不是梦里梦外都牵肠挂肚的那人。
君可载脱掉自己的外袍,躺到床榻上,然后紧紧拥住她。
面颊紧紧贴着她的额头,他轻声说道,“在你能分辨清楚我和他之前,我不会再动你……”
草原策马
乌登城外,朝阳映照在平坦的草原上,大风呼啸,裹挟着粗粝的黄沙,淅淅沥沥如同下雨一般打在广袤的草地上。
这是西丹特有的草原和大风,茫茫无际的草原和沙丘接壤处,王城乌登犹如屹立在平地中的巨人,往东是莽莽黄沙,往西是茫茫草原,站在漫天的呼啸沙风中,它古老而幽深的目光始终朝东凝望。它身上被沙漠中的厉风抽打出来的斑驳痕迹,让西丹所有人至死都都不敢遗忘,他们已经在这片荒凉与生机并重的土地上顽强的生存了将近六百年。
而所有西丹人也深深相信,如今王国的统治者,将会带领他们走出这片荒漠,回到西丹民族发源的那一块土地上。
月白色的人影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迎着东面的朝阳,高扬手中长鞭,如同风一般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中。
“将军,等等我!”灰色的人影远远的跟在后面,同样马鞭高扬,却始终追不上前面疾驰的人影。
跑的正畅快的慕颜赤回头看了一眼,刀刻一般的面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勒紧缰绳,他不动声色的放缓了马速。
方振洲骑在马上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布满尘土。
“将军,你跑的好快……”
慕颜赤笑笑,没有出声,只是放慢速度,与方振洲并肩迎风走在草原上。
“将军,我说下次出来能不能给我换匹高大点的马。如今骑的这马腿短跑得慢不说,还老让我吃一嘴的沙……”
“下次那把我马厩里珍藏的那匹封国马送给你吧。”慕颜赤说道。
方振洲立刻变色,“多谢将军好意。那匹马将军还是自己留着观赏吧。”
封国马腿短耐力差,外貌也丑。骑着那样一匹马招摇过市,他这把老脸都要丢光。
“三个月之内,将我西丹新律创制完毕,我就赏你一匹举世无双地良驹,怎么样?”四个月……”
“三个月!”
“三个半
“成交。”慕颜赤骑马慢慢走在草场上。端视着远方,“三个半月后我便要看你的成果。(手机小说站http://更新最快)。”
方振洲苦着脸,“西丹人都道我这个来历不明封国人莫名其妙深得将军信任,却不知道其实我也不过是将军手下一个卖苦力的罢了……”
慕颜赤转过头,“难道我这个东家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不好,嘿嘿,就是任务繁重了点……”
“夜疏朗现在都还在千里外地莫琰部征兵,整天和那帮一句话不对就动刀动枪的暴民打交道,不仅不能得罪他们。还要劝说他们放下马鞭扛起大刀来替我打仗,他地任务不繁重?登阁为了操练新兵,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妻儿就在王城里,也一个月难得见上一次。年迈的依势末也远赴赤棱山下。收服哈耶王余孽。与那帮蛮兵在呵口气都冻成冰的赤棱雪山中玩捉迷藏。每天跟在我身后,只要动动笔动动脑子的你。愿意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换么?”慕颜赤睥了他一眼,说道。
“我保证三个半月内完成将军交代地任务!”方振洲连忙挺直的身子,满怀严肃的说道。
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将军,你如此厉兵秣马,整个王国都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下,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他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不无忧虑的说道,“拉得越紧,时间越长,崩裂的危险也就越大。现今的政策,短时间内无所谓,只是怕时间一长,王国子民忍受不了这般紧张地状态,纷纷跳出来反对将军的一系列政策。那时,只怕将军苦心建立的次序会瞬间崩塌,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啊。”
“所以,我将开战地时间缩短到了三至五年后,”慕颜赤骑在马上,英武的侧脸果决刚毅,“十年地时间太长,足够封国组建起一支实力强劲地大军,尤其是封国又有君可载和公子无双这样的人物,我们不给自己偷懒地机会,同样也不能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方振洲一愣,“三至五年?”他转头望向慕颜赤,“只用这么短的时间来准备,将军可有把握一口吞掉封国,不再像上次那样无功而返?”
“只要君可载和公子无双开战,就完全有把握。”
“将军得到了他们即将开战的情报么?”
“你似乎管得太多了。”慕颜赤转过头来看着方振洲,目光锐利如刀。
方振洲低头不再言语,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有资格过于插手西丹权力中枢的机密。
两人默默策马走了一段,突然远处远远出现一抹瘦小的白色人影,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朝他们疾驰过来。
那匹黑色骏马想必是上好的良驹,不过眨眼功夫,那抹白色人影已经如一阵风般奔到了他们近前。
马上的女子一身白色男子装束,发髻在头顶扎成髻,马背上的瘦小身躯挺得笔直,举手投足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方振洲微眯起了双眼,敛去眼中一抹光芒。
“将军,昨天说了要带我一起出来转转,今天却只带着这老家伙就跑了出来!未免太不够意思了!”白衣少女从马上一跃而下,跳到慕颜赤马前,愤愤说道。
慕颜赤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手臂伸到女子面前,“上来吧。”
女子将手搭在慕颜赤的手上,瘦小的身子被慕颜赤抱上马,坐在他身前。
“今天是一时兴起,不算,下次再好好带你出来转转。”慕颜赤将一只手臂横在女子腰间,放柔了声音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最近将王城大营闹得鸡飞狗跳的易骁将军了。”方振洲将两人的亲密举动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说道。
“没错,就是我,”女子傲然点头,打量了方振洲一眼,语气中带上一丝讥讽,“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在白牛峡中用十万封国士兵的性命换来如今地位的方将军了?”
方振洲闻言微微一笑,望向慕颜赤,“将军,这位易骁将军举手投足间的英姿,实在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个人哪。”
慕颜赤面上阴了三分,他刚欲张口,却被易骁抢了先。
“我让你想起了谁?”
“一年前被将军从封国边境带回来,在西丹犯下滔天罪行之后,又被将军偷偷放回封国的明末明将军。”方振洲静静的注视着慕颜赤越来越僵硬的侧脸,“明将军阵前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气势,至今仍让许多从封国边境上回来的士兵印象深刻不已,易骁将军难道没有听说么?”
易骁摇摇头,“一个敌国将领,与我何干。”
“哦……”方振洲状似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原来易骁将军还不知道啊!我所说的明将军,也如易骁将军一般,是女子披甲上战场,而且战功显赫,更重要的是,她手下的兵,全部将她奉为神明,唯她的命令是从!”
联想起今日军中士兵们对她胡作非为的反感,易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跟她长的很像么?”
“很像,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明将军站在眼前一般……”
“够了!”慕颜赤冷冷的打断方振洲的话,“回王城。”他抓紧手中缰绳,调转马头。
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易骁仰头看着他,“将军,那个明末是谁?”手指深深抠入慕颜赤的手臂中,“我是不是因为长的像她,所以才入了你的眼?”
慕颜赤低头看着易骁略显苍白的脸,竟让他恍惚想起沧州城外高高的塔楼上,那名女子同样高仰着头,面上带着刻骨的恨意,对他说,“你还不肯停手么?”
那样一张倔强清瘦的面容,竟让他如此蚀骨的思念……
放在女子腰际的手突然收紧,眼睛起卷起阴鸷的暗蓝,“回王城。”他吐出简短几个字,声音已经是冷硬如铁。
易骁奋力挣开他的怀抱,一跃下马,“将军,我易骁就是易骁,不是任何人的傀儡!那个明末到底是谁,请将军给我一个交待!”
慕颜赤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扬起手中长鞭,重重的甩在马臀上,骏马立刻腾起前蹄,疾驰而去。
高高抬起的马蹄扬起一阵沙粒,方才还亲密温柔的那人,如今只留给站在地上的易骁一个决绝的背影。
易骁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看着越来越远的高大身影,又急又怒,用力一跺脚,泪水夺眶而出。
方振洲骑在马上,慢慢的经过易骁身侧,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如果是明末,这时候已经骑着马,举着刀,咬牙切齿的追杀慕颜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