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拿岗楼
冬天到春天,
环境大改变,
白洋淀的岗楼,
端了多半边。
——民歌
一
刘双喜这一伙,在冰上坚持了七天七夜。鬼子“讨伐队”
“讨伐”不出什么结果,反倒受惊、挨打;没奈何,只好撤走了。
干部们又藏到村里,活动得更欢啦。
有一天晚上,双喜到程平、黑老蔡那儿去开会,到的同志
很多。分区的首长报告目前形势:敌人占了这么多的地方,兵
力不够分配,许多村的岗楼只能用伪军把守,正好各个击破,
打开局面,……双喜回来以后,大伙儿讨论了党的指示,就活
动开了。
据他们掌握的伪办公人反映:伪军小队长周斜眼坏得不
行,天天要这要那,打得老百姓和保长们飞蹦乱跳;好容易给
他找了白面,他嫌少不要,把白面全撒在地上。有两个村干部
藏在家里,给他抓去毁了。有一天,他还强奸了一个十四岁的
小闺女……。老百姓都恨得他牙痒痒的。高屯儿派一个小队
员,到他岗楼附近侦察情况,又给周斜眼抓去,大卸八块,说:
“他妈的,优待八路军,叫他睡水晶被子!”就把七零八散的尸
首,扔到冰窟窿里了。
这天,周斜眼带着个伪军,又到一个村诈财。回去的时
候,向村里要了两个冰床,两个民夫送他们回去。冰床一前一
后,在冰冻的白洋淀上溜得挺快。周斜眼忽然看见一片苇塘,
回过头来问:“咦,这路怕走得不对了吧,怎么走到这儿来啦?”
那瘦个儿老乡笑着说:“周队长,你放心吧。我们一年三百六
十天,天天在淀里来来去去的,就是闭着眼儿也走不差。”后面
冰床上那个高个儿老乡说:“着哇!这是条近路,一会儿就送
你到家啦。”
周斜眼看见冰床溜进苇塘的濠里了,正想问,忽然觉得后
脑上一个什么东西凉冰冰的,听见背后说了声“别动!”就伸过
来一只手,把他的盒子枪提走了。周斜眼知道后脑瓜儿上顶
的是什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后面冰床上那个伪军,早也碰
上了一样的运气。
冰床停下了。他两个给押进苇塘里。那高个儿老乡——
高屯儿,把周斜眼拉到一边,用枪指着他,粗声粗气的说:“狗
汉奸,你糟害老百姓,杀咱八路军,咱们县上批准了,今天执行
你,你把脸背过去!”周斜眼脸上没一点血色了,还想说话;高
屯儿把他一推,照后脑瓜嘡的一枪就打死了。
旁边那个伪军,吓得浑身打哆嗦。瘦个儿老乡——刘双
喜说:“你别怕!咱们只杀最坏的;只要你以后不给敌人做事,
就放了你。”那伪军愿意回家为民。双喜、高屯儿教育了他一
顿,叫他先帮著作一件事,再放他回去。
当天晚上,同志们带了枪,暗暗把岗楼包围了。刘双喜
穿了周斜眼的军装,由那个伪军引着,到岗楼底下。伪军
喊:“快放下吊桥,队长回来了。”里面的伪军不提防,连忙放
下了吊桥。双喜一声不响的走进去,突然拔出枪来,把他们
比住了;高屯儿一伙人冲进去,一枪也没打,就把岗楼拿下
了。
伪军缴了枪,都放回家去。岗楼一把火烧掉了。
呀,八路军多会儿来的呀?怎么见也没见着,就把岗楼端啦!”
二
这天,黑老蔡来了。他们县委分了工,几个委员深入各
区,直接领导对敌的斗争;黑老蔡就分配在这儿。
晚上,他了解情况以后,就跟大伙儿商量,要拿大杨庄的
岗楼。在西部白洋淀,这是最大的一个钉子,非拔掉不行,恰
巧那儿的伪队长就是张金龙,李六子在他手下当班长。同志
们愤恨的说:“张金龙坏透了,咱们先拾掇这家伙!”许多人主
张,把张金龙抓来,给牛大水报仇。
可是,张金龙这小子很刁滑,人少不出村,提防得很紧。岗
楼又造得挺严实,外面两道铁丝网,站着双岗;天一黑就下锁,
还有恶狗守着;楼上房上都有放哨的。村里办公人也给勾结
得紧紧的,没法掌握。大家商量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办法。
杨小梅说:“我的姥姥家就在那儿,我先进去看看怎么
样?”牛大水不放心的说:“这怕不行,听说你舅在岗楼上当差,
你去,他不把你毁了?”旁人也怕出错,不叫她去。小梅坚持要
去看一看,说,就是不成也坏不了事儿。黑老蔡叫她小心些,
当天晚上,送她到大杨庄村外,小梅就偷偷突进去了。
小梅去了三天,还没有回来。同志们很担心;秀女儿急得
哭了。黑老蔡也怕这事儿不大把稳,说:“今天夜里再不回来,
明天我们突进去看看。”牛大水也愿意一块儿去。几个人在小
屋里直等到半夜,小梅可回来了。
她脸蛋冻得通红,一边鬃发上结着冰花,两只灵动的大眼
睛望望大伙儿,喜洋洋的笑着,一边撩开棉袄的大襟,一边对
秀女儿说:“快拿把剪子来!”秀女儿拿了剪子,笑着问她:“你
出什么花样儿呀?”小梅手冻僵了,叫秀女儿把她底襟的角儿
拆开,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黑老蔡。
几个人连忙凑在油灯跟前看,那是一张麻纸,上面用铅笔
画的横一道,竖一道,小方块儿,小圆圈儿,乌七八糟,不知道
是些什么。大家笑起来,“你这是闹的什么玩艺儿呀?”小梅笑
着说;“有了这玩艺儿,岗楼准拿下啦。”大家都莫名其妙。
小梅用手指头点给他们看:“你们瞧!从南往北数:这是
淀,这是堤,这是平地,这是深沟;上面一顶吊桥,过了桥,这两
道曲里拐弯的是铁丝网,有一人多高,满是铁蒺藜;铁栅栏门
上一把大锁,门里边这几个小圈儿是五条狗。再往里是大门,
钥匙张金龙拿着;进大门头一进院三间北屋,住一班人;北屋
顶上这个小三角几,是抱角楼,日夜都有岗。第二进院,这个
大圆圈是个大岗楼,一共四层,有三丈高;最高一层也是日夜
都有岗;第三层上住着李六子,第二层上住一班人。第三进
院,这两个方块儿是东配房,一明一暗,张金龙这王八蛋就住
在里间,迎门搭的床铺,护兵在外间睡;西配房闲着;北屋是两
层楼房,楼上也住一班人。这三进院子,四周围的墙又高又
厚,就跟城墙似的……”
秀女儿忍不住打断她说:“嗨,真腻歪人!你说了这么半
天,可到底怎么进去呀?”牛大水也说:“真他妈的难搞!”
小梅笑着说;“你们别着急,听我说下去么。这一所房子,
原来是朱百万的宅院,后面还有三进院子;中间的过道门是堵
死了,没法进去。前面第三进院的二层楼上,东西两间房的后
墙,都有窗户,很高,都用砖垒住了……”秀女儿气闷的说:
“唉,说来说去,还是个进不去么!”
小梅心里可有个底儿,含笑的眼睛望了望大伙儿,说:“这
就进去啦!这两个窗户,堵了砖,可是没勾泥,能拆下来哩!”
双喜寻思着说:“这二层楼上不是还住着一班人吗?”小梅
说:“人在那两间住,东边这一间是个过道,有楼梯,不住人。”
牛大水问:“窗户后面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过去呢?”小梅指着
她的地图说:“这不是画得挺清楚啊!你们瞧:北边这个大门,
原是朱家的后门,前面修了岗楼,朱家就从北边这个门出入,
咱们要从朱家这个门进去,左首有个小门,里面是个大跨院,
闲着的,挺长,一直能通到二层楼的背后,要是贴着西墙根走,
四层楼上站岗的也看不见。”
到这时候,谁的心里也都豁亮了。黑老蔡的眼睛快活的
闪着光,望着杨小梅,说:“哈呀,小梅,真难为你!这次要拿下
岗楼,首先是你的功劳!”大家都很兴奋。小梅笑着说:“开头
我舅不敢说;我好容易跟他谈通了。他什么都告诉了我,就是
不敢给我们引路。这也不碍,以前我到朱家去过,这条路我还
熟。”
大家商量好怎么打,天不明,秀女儿和牛小水就出发,给
同志们送信去了。
四
晚上,同志们集合了。天阴得很沉,对面不见人。一伙人
带了梯子、铁锉和叫做“软收子”的小锯……摸到大杨庄西边
苇子地里。
小梅提着小油瓶儿,说:“你们等着,我去了。”双喜说:“你
一个能行吗了还是我跟着你去吧。”小梅说:“我一个就办了,
人多了怕给发觉。”
小梅独个儿闪进村,到了朱家北门,门还没有插上,她轻
轻儿推门进去,藏到右手的一间厨房里。等了一阵,里面有个
妇道出来,把大门插上了;进了二门,又把二门插上了。小梅
等到深更半夜,悄悄走出来,仔细的用鹅毛在大门上下的转轴
上抹了油,一点没声音的拉开门;又把跨院的小门也开了,就
出来,把大门轻轻带上;急忙回到苇子地里,说:“门开了,快去
吧。”
大伙儿跟着小梅走。天很黑。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转弯
抹角,来到朱家大宅,进了跨院。院里的荒草半人高,大家贴
着墙根溜过去。到了二层楼后墙东窗户下面,搭了梯子上去,
用铁锉和“软收子”,抹了蒜——这样可以没有声音,就悄悄的
卸开窗棂,把里面垒的砖,轻轻儿抽出来,一块一块往下传。
窗户弄开了。双喜先进去,在过道里听听房里的伪军都
睡得呼噜呼噜的。他轻手轻脚摸下楼梯,院里张金龙住的东
配房黑着;闪到第二进院,看见大岗楼的中间两层有灯光,没
有声音,听得见顶上一层,那哨兵正在吹口哨玩儿;再往前
去,第一进院,抱角楼上没有动静,北屋里伪军也都睡得死死
的……
双喜探明了情况回来,头一拨赵五更五个就进去,溜到院
里埋伏起来;第二拨黑老蔡、刘双喜五个,到大岗楼下隐蔽好;
第三拨牛大水、高屯儿五个,到张金龙住的东配房门口守住;
第四拨牛小水五个,留在二层楼。大家都准备好,静悄悄的,
单等黑老蔡到大岗楼顶上,解决了哨兵,一齐动手。
黑老蔡带了四个人,轻轻摸上第二层岗楼;看见桌上点着
几个灯,伪军都睡得跟死猪似的。留下三个人,他和双喜又上
了三层楼;灯光里,枪套子挂在墙上,李六子光着脑瓜儿,枕着
盒子枪,下巴朝上,张着个嘴,正在打呼呢。又留下双喜,黑老
蔡独个儿提着盒子枪直往上走。顶上那哨兵听见楼梯响,问:
“谁?”黑老蔡沉住气,低声说:“是我。”一面跨大步子上去。哨
兵问:“你是谁?”黑老蔡笑着说:“哈,是我么,还有谁?”哨兵
说:“你换岗来啦?”黑老蔡已经上了楼,一眼瞧见,黑暗里闪
亮着烟卷儿的火光,那伪军抽着烟,怕冷的拢着手,一支大枪
在怀里抱着。黑老蔡抢上去,一手攒住他的套筒枪,一手用盒
子枪顶住他,喝一声:“别动!好好儿待着,没你的事儿!”就
听见这儿也喊:“别动!”那儿也喊:“别动!”前前后后都动作开
了。
那哨兵吓得不敢作声,乖乖儿的缴了枪和子弹,黑老蔡押
着他下来。双喜已经把李六子的盒子枪,从他脖子底下抽出
来,正在用枪拨拉他说:“醒醒!醒醒!”
李六子眼也不睁,吧咂着嘴儿说:“别闹喽!闹了一宿啦,
还闹什么!”双喜扭住他的耳朵,拉他起来。李六子嘴角上挂
着一溜粘沫子,翻了翻白眼儿,瞧见双喜、黑老蔡拿枪对着他,
好象是在梦里,越发的糊涂了。黑老蔡喝了一声:“快穿上衣
裳走!”李六子才吓醒过来。两个人押着他们往下走。
二层楼上,三个同志身上都背了几支大枪,看守着俘虏。
伪军们衣冠不整的挤在一块儿,瞧见黑老蔡、刘双喜,有些认
得的,忙点头哈腰的说:“大队长,区长,你们来啦,正盼着你们
咧。”黑老蔡笑着说:“好么!你们把东西拾掇拾掇,把包袱、被
子背上,咱们一块儿走!”
黑老蔡忙着要下楼,正碰见牛大水、高屯儿急急忙忙的跑
上来问:“这儿有张金龙没有?”黑老蔡吃了一惊,可镇静的问:
“怎么了他不在屋里?”大水说:“屋里光有一个小护兵,我们从
后院找到前院,那两拨子都得了手,抱角楼上的哨兵也叫下来
了,可就是找不到张金龙!”
高屯儿见大岗楼上也没有张金龙,急得跺脚,说:“这可怎
么着?他妈的,护兵那小子也说不知道!”双喜把李六子带到
这边来,很和气的低声对他说:“六子,你一定知道,张金龙到
底上哪儿去了?”李六子搔搔脑瓜儿,胆小的望着他们,说:“啊
呀,这我可说不清!”气得高屯儿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骂道:“你
这王八蛋!还想当汉奸吗?不说出来我揍你!”李六子忙说:
“别揍别揍!我说给你!”高屯儿放了手。李六子小声说:“他
准是玩娘们去了,我就是不知道他在哪一家。你们只要问他
的护兵王圈儿,就问出来了。王圈儿送他接他,还能不知道他
在哪儿吗?”
这时候,赵五更、牛小水都跑上来了,问:“找到没有?”黑
老蔡叫大家别着急,先把前前后后的俘虏和缴获的东西,一齐
集中到后院,不许声张;自己就和大水、高屯儿,带着李六子,
去问王圈儿。
王圈儿可低着头,挂着两行眼泪,还是说不知道。黑老蔡
看这孩子的神气,知道是害怕着呢。他一只大手搭在孩子的
肩上,自己坐在他旁边,问:“小兄弟,你是哪儿来的孩子呀?”
王圈儿头也不抬,噘着嘴说:“我是王庄的。我替我爹来当夫,
他扣住,就不叫我走啦!”老蔡说:“是这么个事啊!嘿,看张金
龙这汉奸王八蛋,尽跟鬼子一个心,欺负咱中国人!你快告诉
我,这家伙在哪儿,咱们抓住他,救了你,还给百姓除一个害,
你看好不好?”
王圈儿侧转脸,望了老蔡一下,又哽哽噎噎的说:“我……
我不敢说,他……他知道了,我就没命啦!”老蔡说:“我们马上
就去抓他!以后你跟着我们,有我们护着你,不用害怕。”王圈
儿松心了,擦干眼泪,说:“行,我领你们去!”
老蔡他们走到院里,人已经集合好了,他安顿了一下,就
带着一部分人,赶忙去抓张金龙。
五
杨小梅在二层楼的窗户下面,等得很心焦。黑老蔡几个
从梯上下来了。小梅问情形怎么样,张金龙抓住没有。黑老
蔡说:“楼拿下来了,张金龙不在,我们抓他去。这边由双喜负
责,你到他们那儿去吧。”说完,一伙人跟着王圈儿走了。
他们出了朱家北门,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姓陈的小寡妇
家门外。老蔡先派赵五更、牛小水把住前门,又派牛大水、高
屯儿守住后墙,黑老蔡亲自带着王圈儿几个人上房。
张金龙这会儿没睡着,正和小寡妇耍笑呢;听着房上仿佛
有脚步声,仔细一听,他就知道不好,心里一急,就对小寡妇低
声说:“坏了!有人来抓我们了!快穿上衣裳,我保护着你走!”
小寡妇吓昏了。两个人急忙穿了衣掌,张金龙提了盒子枪,拉
着她就走。
对面房上已经压了顶,黑老蔡他们正预备下来。张金龙
轻轻儿抽出门闩,猛的开开门,照对面屋顶打了一枪,随手把
小寡妇往门外一推。房上的人听见开门,瞅见屋里有个人影
儿跑出来,只当是张金龙,就一个排子枪打下去,那小寡妇打
死在院里了。
枪声一停,张金龙箭似的窜过院子,开了大门就想跑。门
外赵五更正要开枪打,可是牛小水扑了上去,想捉活的。赵五
更不敢开枪,也抢上去抓他。张金龙会拳,一闪身把小水摔在
地上就跑。赵五更跟屁股就追。张金龙钻进小胡同,赵五更
也追进小胡同。赵五更一枪打去,枪子儿飕的从张金龙头皮
上擦过。张金龙回头一枪,也没打中,就转弯抹角,拚命往村
外跑。赵五更死死的追,跟住不放。
到了村外,张金龙在冰上跑。赵五更也在冰上追。他一
面追一面喊:“张金龙!别跑了!你也是个中国人,缴枪就不
杀你!”张金龙一面跑一面喊:“赵五更!你放了我,往后有你
的好处!”赵五更恨得咬牙,跪下一条腿,瞄准那黑影打去,张
金龙左肩膀中了一枪,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站住脚,转身
就是一枪,赵五更正要放第二枪,可就给张金龙打中了……
黑老蔡一伙不知道他们往哪儿跑了,听到枪声,很着急,
忙跟着声音找。找了好一会,才发现冰上有个人影,拿着大枪,
跪在那儿;喊了几声不动,跑过去一看,正是赵五更。牛小水
把“化学”的牙刷把子点着,青白的光照见精瘦的五更,一只眼
儿闭着,一只眼儿向前睁着,仿佛还在瞄着敌人。他可是已经
死了;胸口淌下来的血,流在冰上一大滩,冰化下去一寸多,鲜
红的血水,连人冻住了。黑老蔡流泪说:“五更真是好样儿的!”
牛小水忍不住放声大哭。同志们一个个低下头,泪点儿掉在
冰上。
他们发现前面的冰上也有血,那血迹一路过去,朝申家庄
那一面去了。谁都咬牙切齿,发誓要给五更报仇。这时候,岗
楼烧着了,是双喜他们和大杨庄的老百姓在烧楼,火头很大,
窜得挺高,在黑暗的夜里特别亮,冰上映红一大片。老蔡他们
忽然看见:东边,远远的一个村子里,也窜起了火头;靠南,又
有一个村子里,也起了火;把那边天都照红了。同志们知道,
东部白洋淀,也在烧岗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