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体力应付明天的手术,他们不能住这儿。
他的脸灰了一些,小香的脸也灰了。
姜总又说:手术后可以让你爱人陪你,那没问题。
小香和孩子在姜总的护送下还是走了,儿子招着手跟他再见,他此时真想冲出去,拥抱一下他娘俩,结果他没有动。他看见小香挂在眼角的泪水。
第二天一早,他被护士推进了一间手术室,隔壁也是一间手术室,董事长在那一间。他刚开始还能听见医生护士准备手术器械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麻药已经起作用了,他没有了感觉。
二十天后,他出院了。A城的春天到了,已经有了些热度,小香和孩子陪在他的身边。十万元钱在手术的第二天就让小香存进银行了,换成了一个小小的折子揣在怀里。银行的人说,拿着存折在全国各地哪儿都能取出他们的十万元钱来。
听姜总说,董事长的手术也很成功,已经过了排斥期,董事长的身体正在一点点适应他年轻健康的肾,用不了多久,董事长也会活蹦乱跳地出院。
他一直到出院也没有见到那个用他肾的董事长,无所谓了。他用自己的肾换回了十万元钱,这已经足够了。
走出医院大门,用手扶了一下腰,左腰那儿有些空,以后他就是用一只肾生活的人了。以前有两只肾的时候,他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少了一只肾,才发现腰下有些空。
他很气派地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大声地冲司机说:去火车站。
在出租车里,他拥抱了老婆和儿子,最后他说:咱们回家!咱有钱了。
泪水从他眼角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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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血黑
血红血黑
逃兵
1934年11月,湘江。
这是红军离开于都根据地后,最惨烈的一战。一军团的阵地上狼烟四起,哀鸣声,喊杀声,扯地连天。天空中,数架敌机在狂轰滥炸,敌人的炮弹如蝗虫般飞来。
一军团的阵地上沸腾了。
红军战士张广文伏在战壕里,不知杀退敌人多少次进攻了。士兵们都杀红了眼,烟熏火燎的,都让人分不出本来的面目了。身边的战友一批批躺倒了,有的受了伤,蜷缩在那里,一声接一声地哀叫着。
湘江,是红军长征通过的第四道封锁线,而前三道封锁线,红军并没有经历到更多的抵抗,一路喊着就过来了。湘江是湖南的地界,湘军唯恐红军占领湖南,他们拼死抵抗,誓死要把红军源源消灭在湘江两岸。
一军团、三军团担负起阻击湘军的任务,掩护大部队过湘江。十万红军,肩挑背扛着整个国家在迁徙。
已经一个星期了,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过着江。
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张广文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好端端的一个人,刚才还和他喝着一壶水,转脸间,一颗炮弹落下来,人就随着一声巨响、一缕硝烟,消失了。眼前的敌人,也是成片地倒下去,敌军官舞着枪在后面督战。他眼睁睁地看见,敌军官一连射杀了好几名溃退的士兵。士兵们被军官的威慑镇住了,又一窝蜂地拥了上来。红军长枪短炮的,只有拼了命地打,否则阵地难保。双方的拉锯战,使红一团的阵地成了一片焦土。
张广文是第四次反围剿之前参加的红军。那天,他正在山上放牛。村苏维埃妇救会主任于英来了。于英是附近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一条粗黑的辫子在腰间一甩一甩的。她见人就笑,说话的声音就像在唱歌儿。她见到张广文就笑了,唱歌似的说:广文,放牛呢。
张广文一见于英的一双眼睛就定在那里,呼吸都不正常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于英。于英迎面站在他前面,高挺的胸脯一耸一耸的。他干干涩涩地说:啊——
于英笑眯眯地说:广文,参加红军吧,建立苏维埃,过好日子。
张广文的哥哥张广开是去年参加的红军,此时正在前线打着仗。他记得那天晚上,于英去了他家一趟,把哥哥叫出去。很久,哥哥才回来。第二天,哥哥就参加了红军,戴着红花,敲锣打鼓地上了前线。
想到这儿,他有些口吃地说:俺哥都当兵了,俺要去,俺爹娘就没人照顾了。
于英又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拉过张广文的手,瞬间,他似触了电,浑身颤抖着。然后,于英看着他说:你爹娘有我们苏维埃**呢,你放心走吧,以后你爹娘就是我爹娘,有我一口干的,就不让二老喝稀的。
她的眼睛像一道闪电,说话间击中了张广文。他似呻似唤地说:俺还没有讨上媳妇哩。
于英又说:等革命胜利了,人人都会成家的,女子们都喜欢革命郎呐。
张广文听得口干舌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美丽的于英在刹那间定格了,永远地印刻在张广文的脑海里。
不久,他当了红军,和哥哥在同一个连队里。第五次反围剿的战斗中,敌人的一个机枪手的子弹射穿了哥哥的胸膛。哥哥牺牲在他的怀里。他抱着哥哥,哥哥咽气前,脸上没有一丝的痛苦,他气喘着说了一句话:告诉于英……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哥哥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哥哥要告诉于英什么,张广文猜不出,这成了哥哥留下的一个谜。
不久,根据地越打越小,红军时刻被动着。
又是个不久,长征开始了。刚开始,他们管这次行动叫转移,到别的地方开辟新的根据地。但究竟去哪儿,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关于长征的叫法,那是后人总结出来的。
队伍踏上了征程,越往前走离根据地越远了。红色根据地,那是红军士兵的家啊。张广文和所有的红军战士一样,越往前走,心里越空,越觉得没有底。不分昼夜地行军,让他们身体疲惫,可他的神经却灵醒着。他想到了爹娘,想到了战死的哥哥,爹娘现在只剩下他这棵独苗了,自己这一走,他们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想起爹娘,他就想起了半山坡上的那两间茅草房,心就火烧火燎的。
在这期间,连队有士兵开始溜号了。夜晚的部队就宿营在山野里,第二天集合时就少了几个兵。越往前走,这种情况就越严重。干部就开始做工作,讲革命和革命成功后的美好。张广文想到了于英说过的话。部队出发时,于英代表村苏维埃**来看他们,一年多没见,于英瘦了,但还是那么精神。于英说:这次部队转移是胜利的转移,等红军回来了,我要站在村口接你们。说完,扑闪着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