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呢?
他冲吴老汉说:不,我还要去找队伍。
吴老汉不再说什么,弄灭了烟,躺在那儿不动了。他知道吴老汉没睡着,他们各自想着心事,就那么静默着。
突然,吴老汉说:你是看不上俺家小兰?
他答:不。
吴老汉又说:那你看不上这个家?
他说:不,我是独立团的人,这时候我不能离开他们。
吴老汉不说什么,叹了口长气,翻转过身去。
辛集四周的山都绿了的时候,王青贵的伤彻底好了。那天他在院子里试着跳了两步,又蹦了两下,伤口处还隐隐有些疼,但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在那次吴老汉和他谈过话后,他提出要走,但那时他还得拄着棍子。
吴老汉一听就急了,急吼吼地道:说啥?你这样就想走,你是怕留下担着情分是不?别忘了,我儿子也是队伍的人,这点觉悟我还有。
从那以后,他没再提走的事。
小兰还是那么细心地照料他。这些日子,小兰望着他的目光和眼神已经有了变化,小兰的目光水水地望着他,没说话先脸红了。他看到小兰这样,心里也一跳一跳的。
那天,他又站在院子里向远方张望。小兰在这之前,把他的军装拆洗了。他是穿着棉袄、夹裤来的,现在天暖了,这些已经穿不上了。小兰替他找出了哥哥的衣服,做完这些事的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站下了。她也和他一同向远方张望着。
他能闻到小兰身上散发出的兰草一样的味道,半晌小兰说:那天晚上,你和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回过身望着小兰,小兰红了脸,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衣角。
他说:对不起。
她说:不怪你,你是队伍的人。
他看见有两滴泪顺着她的脸颊爬了下来。
他的心疼了一下,一抽一抽的,眼睛也有些湿。他说:等不打仗了,我一定回来找你们。
小兰低着头回屋去了。那一刻,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现在他的伤终于好了,他要上路了。
那天,小兰起了个大早,烙了一摞饼,用一个包袱皮仔细地包了,这是带给他路上吃的。
吴老汉一直蹲在门口吸烟,轻一口重一口的。像以往一样三个人吃完早饭,都明白他就要上路了。吴老汉说:我和小兰送送你,反正我也要去放羊。
三个人、十几只羊就离开了家,向山坡上走去。东西南北,他没有个目标,他说不清部队去哪儿了。一个月前,他亲眼看见部队向西走了,他决定首先选择向西走。三个人和羊默默地向前走,来到他受伤的那条沟旁时,吴老汉停住了,用手往前一指道:往前走是雁荡山了。
他也立住脚,小兰把那包袱递给他,他接过来,手里感到了饼的温热。他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人都望着别处。
他终于说:等我找到部队,不打仗了,我就回家。
他说完这话时,泪水已经涌出来了,他向吴老汉和小兰敬了个礼,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很远,他回身去望时,吴老汉和小兰仍在那里伫立着,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了。他的泪水又一次涌出,心里暗自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会回来的。
留守处
王青贵又走了许多村庄和山梁,以前独立团经常活动的地方他都找遍了,没有一点关于独立团的消息。他也问过许多人,那些人也说好久没有见到独立团的人了,就连暂三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春天一直找到秋天,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了。
在这期间,东北和华北战场上发生了许多变化。辽沈战役已经结束,平津战役也已接近尾声,天津解放后,北平也和平解放了。最后,王青贵找到了县委,以前他在县委开过会,也送过通知。暂三军在的时候,县委也一直在打游击,这个村子里住一阵,那个村子里停一下。最后,他想到了县委,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他在一个镇子里找到了县委,接见他的是位书记,姓周。当得知他在寻找独立团时,周书记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好半天,他就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掉队的原因。周书记叹口气道:独立团半年前就被整编了。
这时他才知道,不仅独立团被整编了,许多地方军都被整编了。暂三军也被蒋介石的部队征调去参加了平津战役。独立团已经被正规军整编了,现在是什么编号,驻扎在哪里,县委也不清楚。最后周书记还是告诉他,地方军有个留守处在省城,到那里去问问,也许能打听到独立团的消息。
王青贵步行了十几天,终于来到了省城。省城早就解放了,到处都是自由的人们,墙上贴满了红色的标语。
他走走问问,终于在一个胡同里看见了留守处的牌子,全称是:地方军改编留守处。他推开留守处的大门时,发现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子用疑惑的目光把他迎了进来。那人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要找独立团。眼镜同志又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他看出对方的怀疑,就又一次把自己掉队的经过讲了一遍。眼镜同志吁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找了半天才说:你们原来那个团被整编到一八二师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一八二师现在在哪儿呢?我要去找他们。
眼镜同志摇了摇头说:这是机密,部队上的事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部队又要南下了。
在留守处他还算有收获,他知道独立团现在在一八二师了。有了这样一个番号,他就有可能找到独立团了。
他又一次来到街上,这才发现大街上有许多军人,他们唱着歌,列着队,在向一个地方行进。也有一部分军人,在一块空地上练习刺杀、格斗,场面热火朝天。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些军人的服装和自己的军装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在独立团时穿的是灰布衣服,现在的军人都是土黄色的,不少军人都很怪异地看着他。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脸感到有些红。在一列军人的队伍里,他看见一个首长模样的人,他立即上前,敬了个军礼道:首长同志,我想问一下一八二师在哪里?
那位首长就把他打量一下,说:不知道,我们这是七十三师。
那位首长又要走,他扯住首长的衣袖道:首长告诉我吧,我是独立团的人,独立团整编到一八二师了,我要找自己的队伍。
首长似乎认真了一些,又道:我真的不知道,部队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