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1 / 1)

石钟山自选集 石钟山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家门,果然看见了一队一队的队伍走进城里,以及道路两旁欢天喜地的人群。

春芍不知道解放军进城是好事还是坏事。接下来,事情就有了变化。

谢伯民回到家后,叹着气说:药店怕是保不住了。

不久,谢伯民又说:咱家以后就没药店了。

春芍不解地问:咋了?

谢伯民就平平静静地说:交公了。

于是,一切便都交公了。

那些日子,谢伯民天天出去。又有一天,谢伯民回来冲春芍说:城里怕啥也没有了,我不想在城里待了。

春芍就茫茫然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谢伯民说:咱们回北镇吧。

春芍无法驾驭眼前的生活,这么多年的日子都是谢伯民当家。谢伯民说回北镇,她只能回北镇了。

这时,春芍又想起了北镇的戏班子。

于是,一家三口人便回到了北镇。

十四

北镇自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北镇的戏班子也烟消云散了,牤子早就和十里香相好了。当年在谢家大院,十里香小产的那个孩子,就是牤子的。他们竟瞒了这么多年,直到戏班子解散,他们才公开过去的秘密。

春芍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没有成为角儿时,她曾经暗恋了牤子许多年,那时牤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没想到,她正在暗恋牤子时,牤子早就和十里香相好了。此时想起这些,她觉得自己当年真傻。

回到北镇以后,谢伯民当起了教师。

谢伯民脱去了西装,换上了中山装。

春芍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那时,小地方女人很少出门工作。于是,春芍只能在家里等待着。

每天一大早,丈夫去教书,儿子谢奉去上学,家里就只剩下春芍。

有时她也到街上去转一转,有许多当地人仍认得她,于是和她热情地打招呼。北镇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有一次,她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她当年和宋先生住过的小院,此时的小院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她走到那儿,心动了一下,最后她转过头,快步地离开了那里。

后来她听说,在她和马占山走后不久,宋先生也在北镇消失了,消失的宋先生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时,她的耳畔又回响起宋先生当年的呼喊声:春芍呀,我的春芍呀——

她抬头望了望北镇的天空,天空依旧是以前的老样子。过去却恍若隔世,她自己觉得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如以前。

回到北镇以后,她更多的时候,想到了从前,从前的事情,过电影似的,一一在她眼前闪过。她想到的更多的自然是在戏班子里的那些日子,往昔的一切,都一件件地涌现在她的眼前。

现在牤子和十里香就住在距她家不远的一条胡同里,不再唱戏的牤子,当起了商店的售货员,每日也早出晚归的。

她来到牤子和十里香家里,看到戏班子里那些行头还在,却蒙上了一层灰尘。三个人凑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戏班子,牤子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他们自然地提到了牤子和春芍唱对手戏时的种种情形。不知为什么,提起这些春芍的脸就红了。几个人说兴奋了,牤子就提议唱一段,久不唱戏了,浑身都憋得发痒。于是,牤子和十里香就唱,虽不是在舞台上,但他们的举手投足还是那么有味。春芍坐在一旁看着看着,她竟突发奇想:要是此时,站在牤子身旁的不是十里香,是自己将会怎么样呢?清醒过来之后,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从那以后,只要她一有时间,便往牤子家跑。哪怕她只听到牤子哼上几句,心里也是妥帖的。

丈夫谢伯民照例早出晚归,每次丈夫回来都要和她说上好大一会儿学校里的事。刚开始她还觉得新鲜,渐渐地,她就有些厌倦了,丈夫再说时,她就没好气地打断谢伯民的话头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谢伯民说不上别的,于是就沉默着。

这时,她就愈发地想见到牤子,只有见到牤子她才有许多话要说。

每到傍晚,丈夫和孩子回来了。这时她早就做好了饭菜,她估计牤子也该下班了,她精心地把自己收拾一番,头梳了,衣服换好了,然后冲丈夫和儿子说:我出去一下呀。

她匆匆地走出家门,仿佛已经听到了牤子正在字正腔圆地在唱那曲《大西厢》。她又一次义无反顾地朝着牤子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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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武将 1

文官姓胡,叫胡伟岸,当然这是他参加工作后才起的名字。胡伟岸是作家,享受军职待遇。作家不是什么官衔,人们就都叫他胡作家。胡作家现在已经离休,住在干休所里,享受着军职待遇,房子是五室两厅。人们看到胡作家的房子时,才想起人家是享受着军职待遇。

胡作家很普通,在职时是文职军人,肩章上的金豆银豆是没有的,只有一朵花,象征着文职和武职的区别。文职不像武职区分得那么细,从排职干部到军职干部,肩膀上都扛着一朵花,分不出个大小来。因此,人们就不知道胡作家的级别,胡作家也不想让人们知道这些,部队的作家嘛,是靠作品说话的。从年轻那会儿到现在,他一直笔耕不辍,写来写去的就成了作家。这在当初他放牛时,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武将是军区的副司令员,姓范,叫范业。以前参加革命前叫范勺,这名字不好听,当时的八路军领导听了先是皱眉头,然后就笑了。于是,就给他起了范业这个名字,“业”意味着革命事业的意思。

范业将军在职时是中将,正儿八经的将军,肩上的两个金豆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范将军走在营院里,下级军官和士兵都眯着眼睛给他敬礼——将军肩上的金豆太耀眼了。

范将军人很威武,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做将军的料。行伍出身,出生入死,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又到抗美援朝、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他都参加过。战斗把范业历练成了职业军人,就是脱了军装,穿上背心短裤往那儿一站,人们也一眼认得出他是军人。

范将军也离休了,不穿军装的范将军住进了干休所。他是大军区副职待遇,住的是二层小楼,有专车和公务员。范将军虽然不穿军装了,但那栋将军楼代表着一切,像他曾经扛在肩上的金豆一样醒目。

小楼周围的环境很静,人们路过小楼时,都不由得放慢脚步;就是忍不住的咳嗽,也在嗓门深处给处理了。人们知道,这里住着范将军,弄出了大动静,就是对将军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