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在化妆间的时候, 夫夫俩已经下了必赢的决心，大有一种被找到就当场火化，为了偶像包袱豁出性命的觉悟，因此绝对不可能在公众面前暴露穿女装的事实。
抱着这样强大的心理建设, 两人出门。
可门还没拉开, 承渡舟突然：“稍等。”
他一手叉腰, 一条手臂横在墙壁上, 脑袋抵在上面静静。
段星野一听到叫停, 转身背靠在门上, 默默做着深呼吸。
士气就这么急转直下。
段星野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干什么，如此恍惚了片刻, 又很快想到五星级套间, 挺直脊背，振作精神：“承渡舟，你别给我萎了。”
“？”承渡舟偏过头看他, 安静两秒, 走上前把人抓住, “刚才不让爽, 现在让你感受一下。”
“承渡舟！”段星野推他的手, 腰上被捏了一把，刺激地提高音量, “快没时间了！”
“说谁萎？”
“我说你精神萎！”
“我精神上也硬梆梆。”
“爬！！！”
两人在化妆间门口一番打闹, 气氛却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连心理负担都没那么重了。
承渡舟渐渐停下, 对上段星野那双几乎要笑出眼泪而显得格外璀璨的眼眸, 心间不规律地跳动。
段星野女装很漂亮。
漂亮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的脸很小，齐刘海盖在眉上，就使整张脸显得更小，愈发突显了五官的明艳程度，尤其是刘海下方的一双眼睛，在眼妆的修饰下更加圆润，灵动得像猫一样，浓密的睫毛一掀一动，在眼睑下方扫落干净的阴影，他还特意点了一颗泪痣，凭添了妩媚性感的味道，因此笑得时候像甜妹，不笑的时候又很冷艳。
段星野察觉到承渡舟专注的目光，抿了下唇，收敛笑意：“看什么？”
“知道吗？”承渡舟降低视线，帮他整理歪掉的领带，道，“你能把我掰直。”
“……”
段星野承认自己好看，但这是女装！再好看也是女装！他一个大男人并没有女装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段星野拉住承渡舟的领带朝两边一勒：“信不信我能把你掰两段！”
“咳……”承渡舟连忙抓住段星野的手，免得真被勒死。
段星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跟观众之间的追逐战快开始了。
节目组规定十一点必须出现在动漫展上。
“走吧。”他说。
承渡舟却低下头，双手背在腰后，一边膝盖稍稍往内扣，身体左右轻晃了晃。
“…………”
段星野见他一米九几的大男人突然的娇羞感，一言难尽。
“你会觉得我奇怪吗？”承渡舟声音很轻。
段星野再次打量承渡舟，细看之下，脸上莫名有些发热。
承渡舟的脸型遗传了他妈妈，在少年时显得很清秀，长大后五官深邃了，更有男人味，但是脸型轮廓还是在，因此虽然身材高大，但穿上女装不会给人五大三粗的感觉，依旧斯文俊逸，套在宽松的制服里，有种超模的纤挑感。
是段星野承包了两人的妆容，他给承渡舟画了个偏欧美风的大地色系眼妆，很搭他立体的五官，营造出了混血感。
所以承渡舟现在不仅不奇怪，反而从脸到穿着都是成熟靓丽的御姐风范。
倒是他此刻忸怩的动作显得违和。
不过很快，段星野就从他的娇羞中看出了一丝不自信。
他不禁想到了幼儿园的文艺表演。
那年两人六岁，都在中班。段星野是整个幼儿园都出名的人气王，被老师挑选来演主角王子。承渡舟一直是个沉默的小孩，平常很少表现，因此获得了一棵树的角色。
文艺表演当天，后台所有的孩子都在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期待着上台表演。
只有承渡舟，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他套在一个大树形状的衣服里，树干上开了一个洞露出脸蛋，脸颊上涂了两团红坨坨，跟树上的红果果相映衬。
段星野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歪着头道：“你在干嘛捏~”
承渡舟抬头看到他，又低下头：“你们的衣服都好好看……”
段星野立马骄傲了，站起来，展示一身金光闪闪的白色王子服装，甩了下飘逸的红披风。
他高高昂着头颅，迈着小短腿踢高正步，来回走了一圈，道：“当然，而且我是王子，我是最好看的！”
承渡舟没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段星野看了他一会儿，小脸渐渐困惑，又蹲过去：“你怎么了？”
承渡舟问：“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段星野看了看他。
确实很奇怪，就算是小花小草，也有自己颜色的服装，不必套在一个圆筒里。
段星野伸手拍了拍他褐色的树干，声音脆亮：“承渡舟，如果你能演好一棵树，我就会觉得你很棒。”
……
段星野移开目光，语气有些生硬：“刚刚跟你开玩笑，没觉得你奇怪……”
他转过身，道：“你走不走？我不等你了！”
段星野按住门把手，正要开门。
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一道高大的身形笼罩了他。
承渡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起往下旋转门把。
段星野偏头看去。
承渡舟同样在近距离间看他，黑眸里带着极浅的笑意，说：“只要你不对我抱有异样的目光，我都可以。”
段星野因为他忽而变得轻松的状态，微怔。
什么都可以？
承渡舟拉开门后，率先走了出去。
他心里最后的那点放不开，彻底抹平了。
小时候，他演好了一棵树，后来长大，他努力演好每一个剧本赋予他的角色，警察、会计师、市井小人物……无论扮相如何，甚至自毁形象，他都不在意，因为有人说过，只要演好了，就很棒。
所以今天，他也会演好一个女高中生。
承渡舟出了化妆间，戴上口罩，走向商场出口，所经之处仿佛都成了T台，而他连台步都变成了模特女步，还带着少女特有的节奏感起伏。
他仰头，撩了下肩上的黑发往后甩，风拂过他的鬓角，背后的黑长直随着步伐弹性跃动，他的眼神朝左边看了下，又朝右边盯了下，充满生人勿近的进攻性。
就像美高里又拽又婊的啦啦队队长。
“……”
段星野走在一旁，跟上了承渡舟的台步。
不曾想过承渡舟一旦放开了，自信得令他头皮发麻。
但不得不说，这股自信气场也带动了他。他之前对于女装的那一点点不适感，都抛在了脑后。
两人走到商场门口，立即吸引周围人群的目光。
虽然承渡舟和段星野都戴着口罩，但他们从妆造到气质，都散发出自信美女的光芒，因此丝毫没让人看出端倪。
在众人眼里，他们一个是一米九几的飒爽女孩，穿着裙装校服，肩宽，腰细，腿超级长，疑似混血超模。
另一个稍矮一点，但是肤白貌美，露出的一双美眸尤其摄人心魂，双腿笔直修长，好像是初恋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而两位美女对沿途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方向明确地朝广场上的动漫展入口走去。
夫夫俩并肩而行，越走越放得开，越走越自信，心里都觉得稳了。
五个任务点罢了，十分钟内搞定，对他们来说连挑战都算不上。
——“你好！你好！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
突然一个话筒伸到面前。
承渡舟和段星野投去冷淡的一瞥。
对上了反光的摄像头。
“……”
“……”
下一秒，正如见到了猫的耗子，他们低下头躲避，反复确认口罩有没有戴好，内心如扎破的气球，慌得一批。
承渡舟拉住段星野的手，朝动漫展反方向走去。
段星野没思考太多，坚持进到里面再说。
两人在慌不择路间互相扯了一下，又撞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摄像头也追上来了。
主持人气喘吁吁，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你们嚎！我是bilibili动漫频道的萌仔，看到两位小姐姐实在是太漂亮了，想采访一下你们，耽误一分钟可以吗？”
承渡舟和段星野好不容易站稳了，低着头，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怕声音露馅，结果被主持人抓住了空隙，抛出问题：“请问你们是闺蜜吗？”
他们安静两秒。
几乎是同时。
承渡舟摇头，段星野点头。
主持人：“……”
弹幕好像懂了：塑料闺蜜。
主持人连忙切换话题，道，“请问你们今天来这儿参加动漫节的感受如何？”
承渡舟清了清嗓，声线低哑得不正常，又好像感冒了，似乎不方便说话。
段星野担心这么遮遮掩掩下去只会诱发怀疑，进而引起大家注意。
他按压下心中忐忑，干脆大大方方抬起头面对镜头，一开口，是细腻温柔又带点清朗感觉的女音：“今天看到很多喜欢的动漫角色，很开心。”
承渡舟心尖一动，看段星野一眼。听着那声音，骨头都酥了。
弹幕疯狂了。
“啊啊啊啊啊！她好漂亮！好像富江！”
“声音好好听！姐姐是声优吗？”
“跪求两位姐姐摘口罩！”
变声对段星野来说没难度，只是作为一个正常男性，平时不会夹着嗓子说话。
主持人道：“请问你们方便摘一下口罩吗，bilibili的小伙伴们很想认识一下二位呢。”
两人摇头。
“……”
主持人还想问什么，这时承渡舟拉了拉段星野的手，有催促的意思。
段星野趁机道：“还有事，先走了。”
主持人和身后的摄像头只能遗憾地望着两人走远。
直播间有人发现了两人手上戴着的戒指，看不清款式，却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弹幕：原来姐姐们是一对！
……
进入动漫展场内后，夫夫俩暗暗松了口气。
里面的人比外面多，虽然他们照样惹眼，但是混在一堆奇装异服之间，不会显得突兀。
他们朝着第一个打卡点走去。
路上段星野还在问：“没发现吧？”
承渡舟道：“你声音都变了，不可能发现。”
他们聊天时，没看到旁边的人群里，跟他们逆向而行的老徐端着摄像机走来。
[旅夜书怀]直播间里，观众们专心致志盯着每一个入镜的行人。
“没想到比想象中难上一点。”
“你俩快出来啊！现在出现就能住五星级大酒店了！”
“承总身高是个大BUG，在人群里找最高的就好了，他们可能还在外边。”
“慢着！刚才有一个超级高的人走过去了。”
“人家是妹子啦！”
“妹子有这么高的吗？”
“维密超模人均身高一米九，了解一下。”
“再回去看一眼！”
老徐一边走一边还要观察弹幕，应观众的要求，他转过身，把摄像头对向了刚刚经过的两个人。
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高得出类拔萃，一个背影纤挑，两人长发披肩，穿着制服裙装，都是腿玩年的类型。
弹幕：
“爱了爱了。”
“漫展里的女孩子都好漂亮~”
“不要开小差！赶紧找承总和段老师才是正事！”
***
打卡的时候，需要在照片里把手也拍进去，这样才能证明是嘉宾自己在现场拍的。
段星野拍了一张指定摊位的照片，又拍了一张场内装饰物的照片，还剩最后三个地点。
他跟承渡舟朝着外边走。
深市气温更高一点，虽然还是三月，但是近正午的阳光已经有点强烈的感觉了，照在室外的地面上白花花的。
他们要去拍广场中央的那个地标性建筑物，也就是红色的礼盒。
前面就是舞台，刚才是有人在上面打碟，现在进入了正题，在举办商场落成的剪彩仪式。
主持人被音响扩大的声音飘得满广场都是：“欢迎江南集团总经理莅临现场，欢迎~”
接着站在台下的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承渡舟和段星野在舞台的背面，那个地标性的红色大礼盒前，两人正凑一块儿，对着手机上的照片讨论拍摄的距离，要把景给拍全。
他们谁都没注意旁边三个背着书包的女孩走过。
女孩们都是高中生，衣着很朴素，目不转睛看着两个穿日韩系校服的人，眼神里满是对耀眼夺目之人的赞叹和羡慕。况且在她们看来，两个美女就是同龄人，青春貌美，全然没有被学业压垮的样子。
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女孩被美女们手上折射的戒指光芒刺了下眼。
她看去，就见两人戴着同款的钻石铂金戒指。
有点眼熟。
高中生愣住，接着想都没想就走上前，小心翼翼：“那个……你们是承总和段老师吗？”
承渡舟和段星野同时一愣，看向一旁，对上女孩求知探索的目光。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不由自主朝后方退去。
段星野用变声的嗓音道：“认错人了。”
可女孩作为铁粉，认得他鼻子侧边的那颗小痣，立马发出高分贝的尖叫：“段老师！！！”
段星野头皮一炸。
承渡舟反应快，拉着他的手朝另一边跑去。
他们肯定不能当着粉丝的面承认身份，先避开了再说。
然而三个小迷妹在后面穷追不舍：“旅夜书怀——！承总！段老师！”
她们的声音又被舞台前面的热烈掌声所淹没。
三个人追着承渡舟和段星野绕到了建筑物的侧边，就一下子丢失了目标，她们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的观众，立即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而在她们经过的舞台侧边，没注意到有一扇狭窄的小门。
里面空间狭长，光线很暗，两个男人扶着横杆气喘吁吁。
段星野很热，把口罩摘了。
还好承渡舟机灵，看到了旁边的暗门。
他们现在就在红色礼盒和舞台的夹缝间，有幕布遮着，所以很安全，除了音响有点吵。
承渡舟这时也把口罩摘了，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被发现的时候都很惊慌，但是逃脱过后，好像还有点刺激。
“休息一会儿吧。”承渡舟后腰往后靠，同时抬起一脚朝后踩在下方的横杆上。
一直藏在这儿不被发现是不现实的，他们还得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打卡任务，所以过一会儿就走。
幕布前方影影绰绰，不知道台上的人在干什么，只能听到经久不息的掌声。
段星野脸颊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捋得有些不耐烦。
承渡舟把人拉到面前，帮他打理有些凌乱的假发。
音响的声音太吵，他们都懒得说话。
但是两人在帮忙整理头发的过程中，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承渡舟将头发拨到段星野的耳后，没有立即收回手，若有似无地捻了下他白嫩的耳垂。
段星野颈后无端升起颤栗。
两人的眼神不断交锋试探，可能是此处空间太狭小，呼吸都开始变得不畅。
“祝贺恒源商场开业大吉！”
舞台上，随着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几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红色的绸带后面，一人拿着剪刀，把中间的红花铰断。
台下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接到通知，把舞台上方的幕布松开，为大家展示后方完整的地标性建筑。
承渡舟低头，即将要碰上段星野的玫瑰色红唇。
突然，数米高的幕布发出猎猎响声，垂直滑落下来，光线刹那间大亮。
承渡舟抬眸。
前方舞台上站了几个领导，台下站着乌泱泱的上百个观众。
“……”
“……”
心跳骤停。
台下看到幕布后方出现的两个“女高中生”，不少人发出惊呼，表情疑惑。
然而劲爆的音乐在这时响了起来，领导们正沿着一侧台阶往下方走，早就准备好的舞蹈演员们欢快地高举着手打节拍，一路跳上了舞台。
有演员以为台上两个高中生打扮的人是舞台策划提前安排好的，于是热情地跑过去，把两人拉到队伍中间，然后自己开始随着节奏跳舞。
承渡舟和段星野此时还没来得及戴口罩，周围都是跳舞的人，台下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他们跑不掉，只能将计就计，把头埋得低低的，僵硬地比划起双手，试图跟上节拍。
老徐正好经过舞台前方。
弹幕极力要求：
“别走！看一会儿表演！”
“是刚刚在会展里的两个小姐姐！”
“原来她们是来表演的，不过跳的是啥？宅舞吗？”
“导演再靠近一点，太远了，看不清！”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高中妹子从老徐身旁风一般跑过去，冲着舞台上声嘶力竭：“承总！！！段老师！！！承总！！……”
[旅夜书怀]直播间安静片刻：？？？
作者有话说：
承总：还不如在采访时就自爆身份，你觉得呢？
段老师自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