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纵火 弱水千流 7449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3章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程菲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这位大佬,连眉心都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不是。

  我这厢急得团团转,各种想借口找理由,您老人家说自爆就自爆了?

  一时间,程菲只觉两眼发黑双腿发软,被惊得彻底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抬起一只手,扶住旁边的墙壁,防止自己在过度惊吓中直接给槐叔和周清南表演一个原地瘫倒。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和周清南差不多,对面的陈家槐也是满脸的淡定和从容。

  他人依然站在电梯里,为了防止电梯门自动关闭,甚至还抽空腾了一只手把电梯的开门键给摁住。眉眼凉凉目光探究,不露痕迹地在周清南身上打量起来。

  这年轻人的外貌相当出挑。五官、轮廓、身形、气质,样样都当得起“万里挑一”四个字。

  而在那副尽显优越的五官中,第一眼被陈家槐注意到的,是周清南的眉和眼。

  的的确确,和记忆深处的人有几分神似……

  陈家槐看着周清南,眼眸很轻微地眯了下,恍惚之间,竟像是透过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容,看见了二十年前的那位故人。

  不过陈家槐的失神仅仅只持续了两秒不到。

  很快,他便勾起嘴角,朝周清南露出个笑容,没摆出长辈姿态,而是很自然地招呼:“你好,周清南先生。”

  说完这句,陈家槐稍顿了下,又轻轻抬了下眉梢,随意问道:“周先生知道我?”

  “程菲一直很敬重您,偶尔会在我面前提起,说您对她疼爱有加。”周清南淡笑着答。

  “小丫头还挺懂事嘛。”陈家槐一直打心眼儿里把程菲当做自己的亲闺女,听见这话,表面上淡定,心里却颇为欣慰,转过头,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点程菲的脑袋,“在男朋友面前都不忘说你槐叔好话,不枉叔大半夜披星戴月给你送夜宵。”

  程菲微怔,看了看槐叔,又看了看自家新上任的正牌男友,眼睛半是迷茫半是惊讶地眨巴两下,心道:本来以为,这一老一少两位大佬在这种情境下初次碰面,肯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没想到会这么平静。

  瞧这叔友侄恭的状态,居然还蛮和谐?

  程菲心里琢磨着。虽然疑惑,但也没怎么深思,旋即便朝槐叔绽开一抹灿烂笑颜,回道:“其实我已经点了外卖的,正说下楼拿,早知道就提前给你打个电话,不让你跑这一趟了。”

  “你啊,少吃点儿外卖。”陈家槐语气严肃了些,跟教育三岁小朋友似的,“没看新闻天天报,那些外卖店卫生状况差得很,当心吃坏肚子,进医院挂水。”

  程菲和槐叔亲得像父女,知道槐叔是关心自己的健康,眼底笑意更浓,口中压低声,撒娇似的说:“知道了叔,我点的外卖都是有堂食业务的,没那么糟糕。而且……”

  程菲说着,似乎难为情,眼风悄悄瞟了眼身边的周清南,声音更小:“我男朋友还在旁边呢,您给我点面子呀。”

  陈家槐很轻地笑出声,满眼宠溺,淡淡地说,“知道了,给咱们程导面子。”

  程菲:“对了叔,我点的炸鸡还挺多的,你先进我家坐会儿,等我们把外卖拿回来我们再一起吃。”

  “不了,你们两个吃。”陈家槐没有同意程菲这个提议,只是说,“我一会儿还得回医院找你顾姨,就不留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程菲闻声,脸不争气地又是一红。听槐叔说还要去医院,点点头,表示理解,“好吧。”

  陈家槐和程菲聊了两句,随后视线微转,又看向了小姑娘身旁的冷峻男人,静半秒,忽道:“周先生明晚有空没?”

  话音落地,楼道内蓦地一静。

  程菲有点诧异,眸光动了动,显然没料到槐叔会忽然问周清南这样一个问句。

  周清南神色倒是如常,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直视着陈家槐,平静地回问:“槐叔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陈家槐自然而然地回答,“我一直把菲菲当我女儿看待,周先生是这丫头领给我见的第一个男朋友,我这个做长辈的,要是连顿便饭都不请你吃,岂不是显得抠门?”

  听完槐叔的这番说辞,程菲抿唇,眉宇间神情微变,不知在想什么。

  她本以为周清南会拒绝槐叔的邀约,却没想到,紧随其后的下一秒,那人竟唇畔懒牵,回话说:“槐叔太客气了,于情于理,都应该是由我做东邀请槐叔。”

  “……”程菲讶异地略微睁大眼。

  接着,又听见周清南继续道:“只要菲菲没意见,明晚我一定赴约。”

  击鼓传花抛绣球,决定权莫名其妙就到了程菲手上。

  得知周清南的态度后,槐叔便看向程菲,问她:“菲菲,你怎么说?”

  程菲默了默,心想人大佬都放话说要赴约了,她难不成还要阻拦一下不成?当即笑笑,道:“那就说好了,明晚一起吃饭。槐叔你来选地方,我们俩请客。”

  “都是自家人,谁请谁都无所谓。”陈家槐也笑了下,随后便松开了摁住电梯开门键的指,目光深沉隐晦,定定看向周清南,“周先生,明晚见。”

  周清南淡漠地勾了勾唇:“明晚见。”

  约定好,陈家槐便准备将就这架电梯又折返下楼。

  程菲面上笑容乖巧,冲槐叔挥挥手,槐叔见了,朝她抬抬下巴作为回应,两扇电梯门缓慢朝中间合拢。

  忽地,程菲长睫轻扇两下,想起什么,又忙颠颠伸手扒拉住了电梯门,探出颗脑袋望向槐叔,窘迫又迟疑地挤出几个字:“叔,今晚的事……”

  陈家槐看着程菲长大,对这妮子了解得很,见程菲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瞬间明白她想说什么。

  陈家槐:“放心吧,今晚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不会告诉你爸妈。”

  程菲点头如捣蒜,双手合十朝槐叔促狭地揖了揖:“谢谢叔。”

  电梯门关紧,槐叔走了。

  程菲悄悄呼出一口气,瞧着显示屏上规律跳动的数字发了两秒呆,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周清南。

  “欸。”她手还牵着他,指尖习惯性蜷起,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小声狐疑道,“刚才电梯打开忽然看见我槐叔,你怎么那么镇定呀?还直接自爆,说是我男朋友……”

  周清南注视着她,静默半秒后,开口:“离开兰贵之前,我答应过,一定会回来找你。今晚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再欲盖弥彰。”

  程菲微怔,呼吸也滞了一瞬。

  周清南眸色沉暗,嘴角一丝笑也显得格外淡,“以前瞻前顾后考虑得太多,现在跟你告完白之后,倒是轻松不少。”

  程菲心里有青橙的味道泛滥开,三分酸涩七分甜,剩下那些难以用语言形容,说也说不清。

  “你能觉得轻松就好。”她也朝他笑。

  “所以这段日子,”周清南边说,边把玩掌心里那只小巧柔软的手,心念微动,低头去吻她细白的指尖,“还要劳你多担待。”

  程菲有点没明白,好奇地问:“多担待什么?”

  “让我肆无忌惮一次。”周清南低声说,“肆无忌惮地爱你,肆无忌惮地拥有你。”

  他语速平缓,带着点慵懒的不紧不慢,但那字里行间的热焰却灼得程菲心尖震颤。

  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她胸腔内蔓延,翻涌,像是涨潮时分的海浪滚滚袭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电梯便从顶楼降下来,徐徐开启电梯门。

  程菲将槐叔送的餐蛋面先放回了家里,而后便跟周清南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关紧。

  程菲摁亮数字摁键“1”,看着显示屏上滚动跳跃的数字,数值变化,从大到小,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预感般的念头。

  那些数字,像极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倒计时。

  心海的潮水涨起又褪去,短暂的甜蜜与羞涩过后,程菲愣神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再次望向周清南。

  “……这段日子?”程菲眨了眨眼睛,想起他话里那句明明很寻常、又不太寻常的前缀,带着些迷茫,“这段日子,是指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她稍顿,又莫名笑了一声:“你这人怪有意思的。一边跟我告白,一边还设个时间限制?”

  周清南眼底有一丝灰色闪瞬即逝。

  下一瞬,他便侧目看向她,一扬眉,痞里痞气道:“毕竟我在程小姐心里,连吻技都只能排个区区第三,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玩腻我,一脚把我踹了?”

  程菲被呛到,暗道这男人也真够小心眼的,一句随便说来气他的话也要记这么久。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男朋友。”她轻哼了声,两手抓紧他的大掌用力捏捏,眼眸晶亮,“我这人最没良心了。信不信,哪天我要是真想跟你分手,就绝对不会再回头一次。”

  周清南听得轻笑出声,淡淡地说:“信啊。”

  程菲见状,有些惊愕,睁大眼睛瞪着周清南,道:“听见我这么洒脱决绝没良心,你居然无动于衷?”

  “早跟你说了我心理变态。”周清南懒洋洋地回了句。

  “……?”程菲呆住,一时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图。

  紧接着,周清南便伸手捏住了她下巴,弯腰俯身,在她唇瓣上重重咬了口,沉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对,就是疯魔了一样喜欢你,没条件,也没下限。程菲,你越没良心,我就越喜欢。”

  

  虽然是夏天,气温偏高,但程菲点的炸鸡毕竟已经在门卫室里放了一个多小时,当她取到这份外卖时,炸鸡已经凉透。

  秉承着浪费可耻的原则,程菲没有嫌弃她的炸鸡全家桶,而是将炸鸡带回家。

  先把餐蛋面吃完,垫了垫肚子后,又把烤鸡放进烤箱里加热。

  噼里啪啦。

  烤箱里亮着光,随着箱体温度达到一百八,金黄色的炸鸡开始滋滋冒油,香味儿飘遍整个厨房。

  周清南斜靠灶台站着,手里把玩着一根白色香烟,眼神直勾勾的,一瞬不移盯着烤箱旁的姑娘。

  她微弓着身,眼睛定定看着烤箱里的炸鸡,一会儿捣鼓一下温度旋钮,一会儿摸摸烤箱顶部试手温,一会儿又拿毛巾擦擦烤箱侧面的油渍,一副明明找不到事干又努力瞎忙的样子。

  几缕黑色卷发从她脸颊一侧垂落下来,像是搔得她脸蛋痒,又被她伸手随意地缕到耳后。

  大片浓密乌黑的发丝捞上去,露出来的耳朵小巧可爱,耳朵尖呈淡粉色,猫耳一般,底下牵连着的脖颈也白花花一片,纤长而又柔美。

  周清南神态懒散,耷拉着眼皮观察那小姑娘,还没几分分钟,心里那股燥热的火气就又窜上来。

  底下跟座山似的,顶得难受。

  周清南眼神更幽暗一分,玩烟的食指痒意愈发浓,抽动着跳两下,想玩儿点别的。

  又盯着那道纤细身影审度几秒,周清南开口,声音低而沉,透着点儿哑。

  他淡淡唤了声:“媳妇。”

  “……”程菲这头刚摘下左手的隔热手套,听见边儿上传来的这道嗓音,惊得手一抖,手套直接“啪”掉在了地上。

  程菲窘得脸色泛红,侧头看他一眼,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能不能别这样喊我?我听着怪别扭的。”

  还没结婚没领证呢,谁是你媳妇。

  而且……

  这位大佬叫媳妇的那个声调,那个语气,实在太骚了。

  招架不住。

  “行吧,换一个。”

  周清南瞧着她,眼底若有似无挑着丝玩味儿,难得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改口:“宝贝儿。”

  “……”万万没想到,这男人喊“宝贝”的样子更骚。

  程菲被呛到,脸蛋更红,默默道,“你还是叫’媳妇’吧。”

  周清南被她逗得低嗤一声,长指夹着烟转了几圈,又说:“别管你的炸鸡了。”

  “……不管怎么行。”程菲像是有点心虚,清清嗓子,“烤箱温度这么高,很容易糊。”

  “过来。”

  “……你还不回家吗?”程菲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回头看他一眼,“已经很晚了。”

  “我明天又没事干。回去也是躺床上想你,还不如跟你待一会儿。”

  “……”程菲无言。

  周清南见这小东西半天不往自己来,有点儿没耐心了,把玩香烟的动作倏地顿住,嗓音微沉:“过来,坐会儿休息。”

  程菲心跳莫名变得急促,故意转动眼珠在厨房里打量一圈,回他:“这里又没椅子又没凳子,坐哪里?我就在这儿守着炸鸡,你不用管我。”

  话刚说完,就看见周清南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踏着步子神色懒漫,近身以后直接握住她的腰,大掌收拢,微一用力,便将她提溜小鸡似的提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料理台上。

  程菲被男人的举动惊了惊,正要说什么,便感觉到一只大手裹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

  沉沉的眸笔直望进她眼睛里,逼得她无处可躲。

  “取完外卖回来,你说饿了,我就帮你把面条加热。你吃完面条说还饿,我又陪着你进厨房热炸鸡。”周清南低声说,“然后你就全程关注你的炸鸡,随时离我五步远。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程菲心虚极了,硬着头皮说,“我真的只是想吃炸鸡而已。”

  周清南挑眉:“你在躲我?”

  程菲:“……”

  “是怕我又吃你么。”他轻声问。

  “……”

  轰一下,程菲的脸蛋彻底红了个底朝天。她终于破功,涨红着脸瞪他,嘟囔着说:“大半夜的,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很危险。加上你又有……前科,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

  听完姑娘的话,周清南似乎觉得有点儿好笑,嘴角一勾便轻笑出声,盯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又想对你干坏事?”

  程菲身子一僵,没等她做出反应,男人的唇便又压下来,将她的呜咽和低呼全部吞噬。

  两只手也不规矩,溜进后背,无阻无隔,竟然一下就勾住了她脊背位置的扣结。

  程菲脸更红,两只手试着挣了下,抗拒却无果,只感觉里头的束缚感骤然消失,起伏雪景铺满地,又被恶劣地捻住粉莓,提高又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

  程菲脸红到要滴血,被欺负得泪眼汪汪喘个不停,靠在周清南怀里大口大口呼吸,汲取久违的氧气。

  等缓过劲,她又羞又恼,抬手用力打了他一下,斥道:“你下流。”

  周清南捉住她的拳头,送到唇边亲了亲,又低头吻她汗湿的眉心,哑声轻嗤:“真要下流,可以弄到你一周下不了床。”

  程菲:“……”

  周清南其实才真难受得很。

  他打心底怜惜她,怎么都没舍得做太过,磨她半天,看起来是解馋,其实不过是取悦她讨她欢心,最后遭罪的是自己。

  半晌,等程菲完全能自己站稳后,周清南将她抱下了料理台。

  “你要回去了吗?”程菲小声问。

  周清南指腹抚了下她的唇瓣,对那柔嫩的触感意犹未尽得很,“舍不得我走?”

  “……赶紧走吧您。”程菲脸烫得已经失去知觉,为了赶紧送走这尊大佛,甚至还直接上手,拽着他的胳膊往大门口推,“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周清南眼底笑意清浅,任由她推着往外走,出去后站定身子,回头瞧她,问道:“你爸妈什么时候回?”

  “老家那边还有点事情,说是还要三四天。”程菲下意识老老实实答他话,答完歪了歪脑袋,有点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清南垂眸,脸色沉静地思索了会儿,然后才说:“之后你去我那儿录个指纹,来的时候方便。”

  程菲呆住,都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懵懵地问:“录指纹?我上你家去干什么?”

  周清南直勾勾瞧着她,反问:“不上我家,难道以后要我当着你爸妈的面,跟你亲嘴?”

  程菲:“……”

  程菲脖子根都要烧着了,无语,忍不住抬起一只脚轻踹他一下,羞愤:“周清南,你能不能别这么色?你跟我在一起就为了亲嘴吗?”

  周清南平静地回答:“还有跟你睡觉。”

  程菲:“…………”

  程菲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了,黑线脸,用尽全身力气把人往外一推,送出了大门,“走走走。”

  周清南:“明天早上七点,我准时过来叫你起床。”

  程菲眼珠子都瞪圆了,想也不想地就说:“不要!我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不要那么早起来。”

  周清南闻声,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会儿,对她说:“你睡觉,我亲你,其实不影响。”

  程菲:“?”

  程菲额头滑下三道黑线,又说:“我们这个小区,左邻右舍之间全都认识,你大白天过来,一下就被人看见了!我爸妈这么保守,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把地下恋男友领回家里,我会挨揍的!”

  听见这话,对面的大佬瞬间眉心微蹙,像是陷入了犹豫。

  见状,程菲眼睛一亮,觉得有戏,赶紧再接再厉,伸出一根小指轻轻勾了勾周清南的手背,软软地撒娇:“所以你白天就别来了,我等槐叔把吃饭地点定了再告诉你,我们直接晚饭再见,好不好?”

  周清南本来还在想事情,让这妮子用指头一撩,酥麻的痒意顿时从手背扩散开,直冲头皮和下腹。

  念头又动,他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背从她指下撤开,回道:“好。”

  “OK,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白天暂时躲过一个大劫,程菲心情放松几分,又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连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走吧,你开车来的吗?我送你到楼下停车场。”

  “不用了。”周清南冷静地说,“你进屋睡觉。”

  程菲费解:“为什么不让我送你?”

  “你如果送我上车。”周清南更加冷静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把你拖进车里再亲一顿。”

  程菲被哽住,面红耳赤,道:“满嘴骚话。那你自己走吧,拜拜。”说着就跟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个箭步便闪现回家,反过手,关上了大门。

  周清南站在楼道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才过去摁亮了电梯按键。

  咬着烟,他高大身躯慵懒靠在墙壁上。

  对面就是电梯的镜面门,里头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像,他试图看清,却怎么都看不清,仿佛隔着瘴气迷雾。

  里面的人就是周清南自己。

  片刻,周清南忽然自嘲似的勾唇,无声笑起来。

  其实梅凤年有句话说得对,干这行当的,哪个不是人不人鬼不鬼。

  在梅家的这些年,他看遍人间炼狱,历经生死磨难,这副身体早就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沾满了无数的血污和泥泞。

  有时照镜子,周清南甚至都认不出自己。

  唯有今夜,唯有在那个姑娘面前,唯有在向她袒露心扉的瞬间。

  周清南终于听见了自己真实的心跳。

  让人如何不沉迷,如何不眷恋?

  我污秽,阴暗,伤痕累累,置身深渊,唯有一颗爱你的心,鲜活温暖,还干净得像二十年前的初雪。

  我冲破重重枷锁,翻越千山万水,来到你身边,只为让这个故事有一个开头。

  即使只是黄粱一梦,即使短暂如流星消逝,即使代价是粉身碎骨。

  我也绝不后悔。

  我深爱一个姑娘。我要拼尽全力,给她一个故事。

  

  送走周清南,程菲进浴室洗了个澡。

  直到回到卧室躺回床上,她的脑子都还处于一种有点眩晕的状态。

  今晚的一切都很突然,惊喜,幸福,梦幻,甚至是有些失真。

  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程菲握着手机发起呆。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眨眨眼,回过神,指尖微动触亮手机屏,开始编辑消息。

  【我恋爱了】

  敲下这四个汉字后,程菲心口莫名一阵发紧,轻咬唇瓣,迟疑了会儿,才又轻轻点了下对话框旁边的“发送”键。

  咻的声,信息发送成功。

  没一会儿,对面的回复便来了。

  温舒唯:???

  看着好友发来的这串硕大问号,程菲抿了抿唇,正准备回复,一通语音电话却直接拨了过来。

  程菲接起来,笑笑说:“夜猫子又不睡觉,当心明天黑眼圈。”

  “不是。”听筒里,温舒唯的音量比平时直接高出两个度,像是惊讶到了极点,“你跟谁恋爱了?到底什么情况!”

  程菲有点不好意思,沉默半秒,回道:“就我一直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呀。”

  温舒唯:“……你们正式确定关系了?”

  程菲:“嗯。”

  温舒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就刚才。”程菲正色,“我真的是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

  “……”听筒对面的温舒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数秒后,只能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如果你脱单的对象是个正常帅哥,我这个时候肯定开心死了,会非常真诚地祝你们幸福。可是菲菲,你这个对象……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个黒社会头目?还是像你说的,是个卧底警察?”

  程菲笑意不减,回道:“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跟他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什么事?”温舒唯低声,“如果他是个黒社会,哪天黒帮火拼就没了,如果他是个卧底警察,哪天任务失败,也就没了,你以后会一直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明白吗?”

  程菲静默须臾,说道:“唯唯,你后悔过和沈寂在一起吗?”

  听筒那头,温舒唯没有半秒的犹豫,回答道:“当然没有。”

  程菲:“所以你应该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温舒唯一怔。

  程菲声音轻几分,道:“唯唯,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做这个决定,早就深思熟虑过了,我喜欢他,喜欢到不在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只想把握当下,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真的不太明白。”温舒唯感到困顿,“你和他之前又不认识,只是去了一次兰贵,为什么忽然就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这一回,程菲捏着手机的指收紧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而后才平静地说:“因为,我怀疑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话音落地,听筒对面的温舒唯瞬间大惊:“你说什么?你怀疑那个坏男人,是你的小哥哥?”

  程菲:“对。”

  “……菲菲,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太累了?”温舒唯言辞间尽是担忧,“你怎么会有这么无厘头的联想。”

  “他有一本画册,还有跟他相处的很多细节,甚至是我对他那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感、熟悉感……我就是觉得,他是。”程菲说。

  温舒唯倍感无奈:“感觉?光凭感觉,怎么能断定呢。”

  程菲微抿唇,又道:“今天,槐叔看见他了。”

  温舒唯闻声反应过来什么,道:“……对。槐叔当年和你们一起生活在桐树巷,他肯定是见过那个小哥哥的。”

  “不止见过。”程菲道,“槐叔和余叔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对小哥哥的记忆不比我少。”

  “那……”温舒唯试探地问,“槐叔见到了这个黑老大,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程菲回答:“槐叔没多说,只是约我们明晚一起吃饭。”

  听筒对面的温舒唯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温舒唯又低叹出一口气来,苦涩地笑了下:“菲菲,在我心里,你一直就像个灿烂的小太阳,无惧任何风雨。无论如何,我由衷希望你和你爱的人,都能幸福。”

  程菲弯唇,哽咽道:“温老师金口玉言,一定成真。”

  

  陈家槐是个糙汉,向来不喜欢什么太精致太高档的场合,因此,他约两个年轻人吃饭的地方,是城西夜市的一家大排档。

  夏季白天长,晚上七点多,滨港的太阳都还没完全落山,残留半轮悬在城市的边境线,光芒柔和,将西边的晚霞染成深橘色。

  几只飞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去。

  大排档这一带人声鼎沸,桌子就摆在露天,食客们大多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喝酒划拳吹牛皮,个个情绪高涨。

  不多时,一辆黑色越野驶入大排档附近的地下车库。

  副驾驶里,姑娘正掰落座位上方的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抹口红。

  开车的男人停车熄火,扭头往身旁看了眼,只见女孩儿浓密的黑色卷发柔顺披在肩头,略施淡妆,明眸皓齿,身上穿件浅绿色碎花吊带裙,一双胳膊瓷白如玉,细而圆,一点也不柴,充满了一种健康又粉润的肉感。

  看着莫名撩人得很。

  “槐叔酒量很好。”程菲边涂抹口红,边随口说,“今晚第一次跟你吃饭,很有可能会灌你酒,到时候我们两个见机行事,你要是喝不了了,我就假装有什么急事把你救走。OK?”

  周清南在旁边直勾勾盯着她,闻声,眉峰微抬,回了句:“我酒量也还可以。”

  “那你也不能喝太多。”涂好口红,程菲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这才转过视线看他,正色道,“反正我先告诉你,今晚你要是喝大了,我是不会照顾你的,最多帮你叫一下陆岩。”

  她皮肤白,红色唇膏一抹,整个人显得又娇又艳,故意板起脸说话也毫无杀伤力。

  周清南被那红艳艳的小唇勾得心痒,倾身贴近她些许,低声道:“当媳妇儿的这么嫌弃自己男人,合适么姑娘?”

  “不是嫌弃。”程菲脸微红,声量弱几分,小声嘟囔,“是我觉得……你清醒状态下都老是对我不规矩,我怕你喝醉了酒更可怕。”

  周清南扬眉:“在你嘴里,我都不是人了。是禽兽。”

  “……也没禽兽那么夸张吧,就是你以前比较冷淡,现在突然这么……热情似火。我还有点不适应。”

  程菲顿了下,又想起什么,红着小脸提醒他:“对了,槐叔是个长辈,一会儿在他面前,你千万别又动不动就摸我手亲我脸。保持点距离。知道吗?”

  话刚说完,忽觉下巴一紧,被两根长指捏住。

  “保持距离?”

  周清南视线牢牢锁住她,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懒洋洋道,“一见你就来火,恨不得死在你身上。程小姐倒是教教我,怎么跟你保持距离?”

  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