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死遁 ,纵身跃下神台(1 / 1)

和亲草原之后 粟粟很酥 550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9章 死遁 ,纵身跃下神台

  呼延海莫出征后, 司露被圈在这一方宅院出不去,为了不让她觉得憋闷,他特意叫人放宽了对她的管束, 可以在整座城府中来去自由。

  只一点, 不得出府活动。

  而她身边,日日跟随的,除了巴鲁,还多了两名冷面刚毅的武士, 都是呼延海莫的亲随, 本事手段皆了得,却毫无人情味,铁血无情。

  司露与他们磨, 得到的只会是冷面相对、处处碰壁。

  这种情况下, 若想要逃走,难比登天。

  在一日日的磋磨、失败下,司露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她实在是想了解一些外界的局势,想知道如今城中的情势到底如何了。

  还有,中原朝廷和叛军对峙的情况,有没有发生什么转圜。

  她不想做这井底之蛙, 浑浑噩噩沉沦下去, 对外界一无所知, 这样她会逼疯的。

  此一日,她在府中散步。

  路过一处清幽的小院时, 被朱门之上的“泠泠堂”三字匾额所吸引, 走了进去。

  院内曲径通幽,布景格外雅致, 锦鲤池中,落了几簇紫丁花,遮住了游走的小鱼,在水面上流淌。

  司露穿过回廊,走入屋内。

  才发觉这是一间女子的闺阁,正入眼帘的,便是一把朱红木漆、螺钿精美的五弦琵琶,静静坐落在紫檀木的横几之上,古朴典雅,华辉淡淡。

  屋内因为久无人居,落了些许微尘,但满室的香馨犹在,家居摆设、各处装饰,都在秀雅中透着精致,让人很容易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当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司露不由心中浮现一个名字。

  郭兰儿。

  此处是太守府,她是太守之女,想必这便是她从前居住的屋子。

  似是寻着一丝希望,司露突觉灵台清明起来。

  遂将巴鲁叫了进来,与他道:“我突然想听琵琶了,你去城中寻个会弹琵琶的女子来,弹与我听,我想解解闷。”

  巴鲁稍愣,似在犹疑,毕竟先前司露让他着了数回道,经历惨痛,便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她提出一切要求,他都会深思熟虑盘算一遍,免得她又暗中计划着什么。

  但呼延海莫临去前,也确确实实交代了,只要司露不出府,一切要求都得答应的命令。

  正犹豫着,甫一抬头瞧见长几上的那盏琵琶,突然了悟过来,想着司露定是因此生致,便不疑有他,点点头应下了。

  “好,可敦,属下这就命人去城中寻名琵琶女来,为可敦解闷、助兴。”

  “嗯。”

  司露冷冷淡淡应了一声,将所有情绪掩埋心底,面上半点不显。

  虽不知巴鲁能不能这么凑巧,将郭兰儿找来,但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抓住这个机会,试上一试。

  *

  隔日,司露便等来了一人。

  当巴鲁领着那名女子走进屋内时,司露一颗心便激越地跳动了起来。

  隔着一道珠帘,依稀可见那女子窈窕俏丽的身影,头上乌发扰扰,长裙轻轻曳地,一柄五弦琵琶半遮容颜,秀丽端方、明艳多姿。

  她带着胆怯、盈盈在她座下福身,用极小的嗓音参拜道:“见过王后。”

  尽管那嗓音小如蚊讷,却在司露心头一波激起千层浪。

  确实是郭兰儿无疑了。

  为了不让巴鲁看出端倪,司露压制住满心的激动,只作寻常一般,嗓音冷淡道:“起来吧。”

  郭兰儿缓缓直起身,整个人拘谨僵硬得很,眼睫都不敢抬,连呼吸都是小意的。

  司露将目光投向巴鲁,似是将错推怪在他身上,用不满的口吻对他道:“你退下,这世间没有女子弹琵琶时,喜欢有男子在旁盯着。”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带着叱责。

  呼延海莫临走前交代让他将功折罪,这第一条就是要让可敦心情愉悦,是以巴鲁没有违抗,退了出去。

  确定巴鲁走后。

  司露用素手撩帘而出,对上怯生生立在原地、无所适从的郭兰儿。

  郭兰儿瞧见她,登时哽咽而泣:“公主。”

  上回两人见面时,便互相亮明了身份。

  郭兰儿知晓了她和亲草原的昭乐公主身份,也知道她当下艰难的家国立场。

  此刻脱口而出唤她一声公主,完完全全是发自本心。

  司露警觉地瞧了一眼门扉处,确定四下无人后,拉着郭兰儿的手,走至阁内,相对而立,与她认认真真道:“兰儿,我们长话短说。”

  “公主请说。”

  郭兰儿的目光亦变得灼灼,来之前,她便猜到了,或许公主是有什么需要,才会命人在城中寻找琵琶女,所以便不管不顾地前来了。

  司露面带焦灼,问她:“城中的情况如何了?请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郭兰儿想起这些,气愤填膺,眼圈都红了,嗓音哽咽。

  “胡人将领暴敛、掠夺,百姓不堪其负,流离失所、无室可归,更有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郭兰儿说着说着,满腔悲愤,落下泪来。

  “城中义士集结在一处,暴.乱已生数回。”

  司露大受其感,亦满腔悲愁,红了眼眶。

  “那结果呢?”

  郭兰儿咬牙切齿,“次次都被胡人镇压了。”

  “我还听说,如今掌管全城的胡将达鲁纳,似不堪暴民所扰,要趁北戎王不在。”

  “屠城。”

  屠城!

  这二字宛如千斤顶,在司露的心中重重砸落,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消息可属实?”

  “八九不离十。”

  郭兰儿嗓音压下来,说道:“公主,所以我今日来,也是为了全城百姓,求您相助。”

  说此话时,她眸中光彩烁烁,格外坚定。

  “如今能救全程百姓的,只有您了。”

  *

  郭兰儿走后。

  司露心中的激荡久久未平。

  她攥紧了手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叫来了巴鲁,让他替自己传一封家信,给出征在外的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若是在,绝不会让那些胡将自作主张地屠城。

  她要让他尽快知道这件事,及时赶回来阻止这场屠戮。

  交付完信件后。

  司露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方才稍稍缓释。

  回到灯下,司露凝神静思。

  巴鲁是否知道这一切不好说,不过就算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能如何呢?

  如今全城的兵马执掌权非在他手,而是在那个名叫达鲁纳的胡将手中。

  而巴鲁对呼延海莫忠心耿耿,是以,达鲁纳十有八九故意对他隐瞒了此事。

  于是,司露命人将达鲁纳将军想要屠城的消息,偷偷传递给了巴鲁。

  果不其然。

  巴鲁是被他们蒙在了鼓里的,因为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当即闯到了议会堂,当着众人的面,与达鲁纳大吵了一架。

  彼时司露假借路过此处,偷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冲突。

  巴鲁气急败坏地怒斥,“达鲁纳,你这是公然违抗可汗的命令,可汗回来定不会饶恕你。”

  达鲁纳却是丝毫不惧般,固执狂傲,目中无人。

  “巴鲁,你可知那些流民暴.乱,伤了我们多少北戎兵,早已镇压不住了,我也是不得已才想到屠城,等可汗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明原委,领罪的。”

  巴鲁气急叫骂,“达鲁纳,你若敢这么做,可汗定会杀了你。”

  达鲁纳毫不在意,“北戎可汗自有公允。”

  巴鲁气得诅咒他,“达鲁纳,你会遭天谴的!苍神不会饶恕你的!”

  北戎人最忌讳被诅咒,达鲁纳被他激怒了,竟不管不顾地命人将他押解。

  “来人,给我将巴鲁副将拉下去,关起来!”

  司露听至此处,匆匆离去。

  看来,以达鲁纳的固执,若是呼延海莫不能及时赶回来,这场屠戮便在所难免了。

  思及此,司露心急如焚。

  *

  巴鲁被关押后,司露在府中的行走倒是更加通畅无阻了。

  她常常借故路过议事厅,偷听里面胡将的谈话。

  一日,她附耳在门口。

  听得里头达鲁纳与另一将帅的密语。

  “达鲁纳将军,昨日城中再生暴.乱,末将平乱,又死伤了大批人马,在这么下去,恐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声沉吟,尾调悠长,旋即话锋一转,变得狠辣。

  “正好神台已建成,三日后,便借口观礼,将百姓赶至那里,献祭给苍神。”

  司露在门口听得胆战心惊,手脚冰凉,脸色发白,身子几乎站立不住,踉跄着要倒下去。

  三日后——

  呼延海莫能否来得及赶回来?

  若是不能,那整个平阳城势必会成为一座人间炼狱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手脚都是凉的。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焦灼。

  不成,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三日后,不管呼延海莫能不能赶回来,她都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

  翌日。

  她再次以要听琵琶曲为由,叫来了郭兰儿,与她密谈。

  郭兰儿得知了三日后要屠城的消息,吓得面色惨白、惊恐万状。

  司露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坚毅镇定的眼神安抚着她,交代她去做几件事。

  “兰儿,呼延海莫三日内是赶不回来的,眼下若要阻止这一切,我非得你的帮助不可。”

  “我?”

  郭兰儿瞠大了眸子。

  “是。”

  司露郑重颔首,眼神坚毅。

  “眼下有几件事,我需要拜托你去做,你认真听好,每一桩都要办妥,方才可破解这一危局。”

  郭兰儿神色变得凝重,临危受命般重重颔首,“我郭家所有女眷,皆愿听公主号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家国面前,她与她那为节而亡的父亲一般,都有着不屈不挠的风骨。

  郭氏满门,不论男女,都是铮铮铁骨、热血英杰。

  *

  三日后,静室内。

  巴鲁被困此地,不见天日。

  那日按捺不住的冲动行事,最后付出的代价,是被达鲁纳派人监.禁了起来。

  他不难想到,先前达鲁纳对他的故意隐瞒,定是因为他对呼延海莫的忠心,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违背呼延海莫立下的军令,做屠城这件事,才会独独隐瞒他。

  可后来故意透露此消息给他的人,又底是谁?

  巴鲁始终没有想出来。

  直至他等来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司露。

  那一刻,仿若所有的一切,都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开朗了。

  而司露将他救出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巴鲁,带我去神台。”

  *

  城郊,艳阳高照。

  高耸巍峨神台已经落成,数丈高台,雄浑壮丽,直直伫立在岷江之畔,在日色下无比庄严。

  神台之上,彩飘带舞,经幡烈烈,祭祀们粉墨登场,穿着各色长袍,手中铜铃清脆,正在上演着迎神舞。

  城中的百姓皆围聚在神台之下,万顷广场之上,挨挨挤挤,人头攒动,数以万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无神的。

  他们是今日一早就被北戎士兵,拿着刀枪棍棒,从城中赶至此处的。

  城楼上,北戎兵林立,铁甲阔刀,军容肃肃,而城楼之下,守备就更严密了,四周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兵将他们包围着、看守着。

  中原的百姓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就像是一群困兽,被人赶至此处,即将拿来开刀一般。

  司露到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悲惨的一幕。

  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悲悯,眼眶尽红,眼瞳湿润。

  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遂敛去眼中的悲悯,变得平静。

  她在侍从的搀扶下,从容下了马车,一步步,在众人簇拥下,仪态端庄,朝达鲁纳所在棚亭走去。

  今日她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

  穿着雪色拖地的复丽霓裳,裙摆上布满了洁白长翎,纤尘不染,裙身白玉琳琅,行走间,步步清响,宛如仙音绕声。

  墨发用大颗的东珠点缀着,在日色下熠熠生辉,耳铛佩戴的亦是素洁珠玉,额间的花钿是手绘的一朵纯白格桑花,栩栩如生,浑身上下除了白还是白,圣洁到了极致。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万千、步履从容穿过人群时。

  在日辉耀熠下,洁白神圣好似天神一般,让人晃了眼,失了神。

  误以为是天界掉落凡尘的神女。

  不少北戎兵发出了感叹,“是中原神女。”

  更有甚者,见此一幕,被她的美丽打动,情不自禁欢呼起来。

  “神女来了,神女来了!”

  司露的出场,让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凉棚之下,高坐之上,正在悠闲喝酒的达鲁纳见她走向自己,更是瞠目,“神……”

  继而改口。“王后怎么来了?”

  达鲁纳约莫四旬上下,倒是并不显老,浓眉卷发、穿着短打的胡装,一身腱子肉,身形健硕,只是面上那一双鹰眼,显得格外阴鸷。

  他刚刚差点说错话,是因为司露今日这一身打扮,沐在日光下时,浑身都散发着光彩,实在是太像神女临世了,让他失神不已。

  司露含笑,唇靥似花。

  “达鲁纳将军,今日神台建成,我作为北戎王后,理应是要来观礼的。”

  达鲁纳愣了一愣,旋即笑起来,聊表歉意道:“是……此事确实是末将疏忽了,还请王后上座。”

  司露微微颔首,“多谢达鲁纳将军。”

  *

  而此时,平阳城的密林中,一队金甲骑兵势如破竹,宛如利箭,快马加鞭,穿行而来。

  为首的男子眉眼俊朗,身形高大挺拔,器宇轩昂,一席玄甲、披风烈烈。

  但他此刻眉宇深锁,面上焦急之色尽显,心中不知为何,还隐隐生出不安之感。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呼延海莫。

  他前几日收到了司露的信后,便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务,带着人马,星月兼程,快马加鞭赶来了。

  达鲁纳先斩后奏的屠城之举,引得他强烈不满,怒不可遏,等回去后,他是定要将此人军法处置的。

  此刻,他带着数百骑人马穿林而过,气势如虹,马蹄铎铎,惊起群鸦掠林,落叶漫天。

  如此马不停蹄地奔驰。

  大约今日下晌,他就能赶到平阳城了。

  不知为何,他有些担心司露,非要快些见到她,才能安心。

  *

  观礼仪式进行到下晌时,突然天色大变,阴沉起来,江边阴风怒号,浪潮翻涌而上,一浪高过一浪。

  似是老天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天怒人怨的无边杀戮,所以变得躁动起来。

  达鲁纳看天色如此作怪,又见时辰不早了,等不及了,大步走出凉棚,抬手示意将领们开始行动。

  也就是一刹那间的事,所有的北戎兵都依指令行事,齐刷刷亮出了刀剑。

  城楼之上,更是有无数的弓弩手,张弓开弩,对准了城楼之下的中原百姓。

  刀剑寒芒烁烁,万箭待发。一下子搅乱了全场百姓的秩序。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令人不寒而栗。

  恐惧开始蔓延,百姓们知道要被屠杀,自然是慌不择路,推搡着想要四散而逃,可无奈路口皆被封锁,一时间混乱开始弥散。

  尖叫、吵嚷、哀嚎响彻遍野。

  昏暗的天色下,混乱的骚动中,无人看到——

  神台那头。

  满身素白的司露,正在一步步,镇静坦然地踩着台阶,徐徐往上走,登至最高处。

  神台依水而建,此刻阴风掀起巨浪,浊浪翻涌,拍打了横木和栏杆,冲力十足,蔚为壮观。

  因为北戎人突然地刀剑相向、弓弩相对,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惊恐声、求救声、哭喊声,响彻云霄

  直到那清越亢丽的嗓音从高空传来,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中原的百姓们,你们听着!”

  那嗓音朗朗如歌,铿锵有力,让陷入惊恐中的人们,稍稍平静了下来。

  司露立在神台上,努力让局面稳定。

  “我是你们的神女,请你们不要怯懦,不要害怕,振作起来!”

  话音高亢,似有划破苍穹的力量,所有人都被感召了,停下了推搡、奔跑,而那些北戎士兵们,亦停住了手中刀弓、箭弩。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神台的方向。

  只见漫天阴云之中,只余一束天光照耀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那位圣洁无暇的神女身上。

  她静静立在那束日光下,白衣翩然,神圣不染尘埃、光彩夺目,仿若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只见西风烈烈,吹动着她衣袖和裙摆,让她看起来,宛如就要乘奔御风的天神。

  她在风中高喊,嗓音穿透力十足,声声入人心腑。

  “苍神在上,我以我身,前来献祭!”

  她张开双臂,素白的衣袂在风中翩飞,似是一只即将展翅欲飞的蝶。

  “信女愿以己之身,换满城百姓性命!”

  “求您庇护苍生,使他们不受屠戮之难!”

  神台之下,所有人皆为之一幕震撼了。

  却听得高处的神女,再次一字一顿朗声道:

  “倘若有人敢违背您的旨意,必要让其受九世雷罚!”

  话音甫落,神迹顿显。

  众人皆震惊瞧见,神女真有通天的本事,引来了天雷——

  顷刻之间,只听得天际似有闷雷隆隆响起,雷声震天。

  而后,刹那之间,无数的火石从天而降。

  似无数流星落下来,带着极强的冲力,纷纷砸落在滔滔岷江之中,滚滚火焰撞入江中,瞬间炸裂,如惊雷爆响,发出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

  百姓哪里见过这样漫天神火的场景,震惊之下,皆跪伏在地,连声高呼:“是神女显灵了!神女福泽万民!”

  无数的北戎兵亦惊骇有加,不住地喊起来:“这是神迹,是神迹!”

  “如果违背神的旨意,定会受到神罚的!”

  神台之上。

  漫天神火司露在身后激起千重浪,光焰冲天,她缓缓将身转向台下的达鲁纳,朗声警告:

  “达鲁纳,我已与苍神做了约定,你若敢屠城,必将受到严厉的神罚!”

  达鲁纳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眼眶不住地颤抖,腿脚一软,竟生生瘫倒下去。

  无数的北戎兵见状,皆丢盔弃械,跪拜下来,在漫天烈焰中,惊骇地喊着:

  “神女息怒,神女息怒!”

  “苍神在上!”

  而此刻,神台上的司露再次对天呼喊,长袖随风舞动,像即将展臂腾飞的神女,将要奔赴天界,羽化登仙。

  她缓缓往后退,一直退到神台边缘,无路可退。

  身后,是滔滔翻滚的岷江水,阴沉沉的天色下,怒浪翻滚,奔腾不绝。

  据说,风浪下的岷江水之湍急,连水性最好的水手,若是不慎掉下去,也是难以保全性命的。

  可神女,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扬唇微笑着,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信女,特来献祭!”

  一声高呼,衣袂翻卷,宛如化蝶。

  失重之下,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扎入滚滚奔流的岷江之中。

  “不要——”

  彼时,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响彻云霄!

  那是司露重重跌入水中前。

  清清楚楚听到的,呼延海莫悲痛欲绝的呼喊。

  顷刻,江水淹没了她的视野,眼前涌现的最后一幕。

  是呼延海莫翻身下马冲向她时,那惊恐万状、支离破碎的目光。

  渐渐的,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朝着下游奔腾而去——

  那是希望重启的地方。

  时间在流逝,意识在离散。

  当冰冷席卷全身,她只觉万分疲累。

  缓缓阖上眼眸,心中默念着断舍离、清心诀。

  与过去的一切,做了道别。

  从今往后,前尘尽断,了却残念,开始新生。

  高歌乱世人间怨,涅槃重生度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