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如同暴雨,雨从天空中落下来了,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温度。
红色的,像是血。
利刃消散无踪。
那个目盲的少年倒地,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如此安宁。
“黎乡?黎乡!”
李白踉跄的起身,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可血色却从少年的身上侵染出来,将他的双手染红。
“李白先生,只要说谎可以活下去的世界真好啊。”少年失神的呢喃,哽咽:“可是,只能说谎的人生,好累……
谎言和痛苦,都太沉重了。
那样的人生,太过漫长。
早已经不堪重负。
“我已经……不想再做鹿角了……”
“我知道,我知道。”
李白用力点头,想要说什么,可是眼前却已经一片模糊,“坚持一下,黎乡,我一定会救你。”
黎乡艰难的笑起来,大口的呕出血。
他说,“谢谢你。”
就这样,那一双空洞的眼睛映照着月光,再无声息。
不论李白再如何呼唤,都不曾归来。
他死了。
漫长的呆滞里,李白看着那一张面孔渐渐失去色彩。
元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有医生上前为他诊治,注射了解毒的药剂,放上担架,严密保护,送进了奚车里。
狄仁杰在他身旁坐了很久,可他都没有说话。
狄仁杰说:“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我知道。”李白沙哑的回答。
“我们没有发现荀青,他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狄仁杰说:“乌有公没有在那里,卢道玄也失踪了。
还有,李伯卿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杀死他的是你的佩剑。”
在狄仁杰预计之中,李白或许会勃然大怒,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自始至终,李白毫无反应。
只是沉默。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以李伯卿的身份地位,一个有嫌疑谋杀他的人……”
“我知道。”
李白迟滞许久之后,平静的颔首,看向他,“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让我睡一会吧。”他疲惫闭上眼睛,轻声说:“一会儿就好。”
哪怕只有片刻。
请让我,暂时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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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暗
好暗。
这里是……地狱么……
在痛苦的窒息里,荀青睁开眼睛。
在冰冷汹涌的暗流中,什么都看不清晰。他本能的想要挣扎,升上水面,可是那些水草缠绕在他的身上,像是亡者们的苦痛纠缠,挣扎不开。
渐渐的,失去力气。
或许,这样死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去面对那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也不用再见到……卢公……
对不起,李白,对不起。
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可是,大家要怎么办才好?
他闭上眼睛,眼泪消融在水中。
那一瞬间,在黑暗的最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
有光亮起。
幽深湍急的暗流之中,有巍峨的身影缓缓浮现,脚踏泥沙,撞破了暗流,向前。仿佛从地狱的最深处走出。
巡行人间。
在钢铁锻造的庄严面目上,有冰蓝的光芒亮起,从荀青的身上扫过。
于是,他好像便听见了幻觉一般的声音。
【检测到生命状态衰微】
【症状溺水,鉴定完毕】
【救援模式启动】
燃烧着灵魂之光的勾镰斩落,将一切水草切裂。祂张开双臂,捧起了荀青的身体,破水而出,轻轻将他放在了荒芜的河滩上。
“机关……天师……”
荀青呆滞的呢喃,想要伸手,触碰眼前的幻影,可窒息的黑暗将他吞没了。只听见最后的声音。
【珍惜你的生命,凡人】
不远处的道路上,和同伴打闹追逐的兔耳少女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好奇的看过来,看到晕死过去的荀青,回头呐喊:“阿星阿星,这里有个人!”
脚步声响起。
黑暗中,机关天师最后看了一眼,无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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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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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梦
荀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颠倒迷离的长梦好像没有尽头。
梦里他认识了新的朋友,又将自己的朋友丢在原地狼狈逃离,体验到了安宁和幸福的生活,可那样的生活也在他的眼前分崩离析。
似乎得到了勇气,很快又失去了勇气……
那些尘世的梦太漫长了,长到他已经不堪重负,回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孤单长梦尽头。
在黄昏的夕阳下,空气中的尘埃簌簌落下,像是星辰的碎砂。空空荡荡的车站里,只有轨道奚车敞开着车门,静静的等待。
“荀青哥哥,你该走了。”
寂静中,长椅上的黎乡缓缓起身,告诉他:“不必再陪伴我,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那你呢?”
荀青不安的看着他:“黎乡,你要去哪里?”
“大概,是到下一站去吧?”
那少年抱着琵琶,回头,那一双眼眸不再空洞,被夕阳的光照亮,平静又清澈,充盈着某种荀青未曾见过的辉光。
最后,向着他轻柔一笑:“我想要去没有谎言的地方。”
荀青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可他的衣角从风中飘起。
捉之不及。
就那样,黎乡走进了奚车里,大门在他身后关闭,隔着窗户,最后向他摆手,好像微笑着说了什么。
可是却奚车行进的轰鸣所覆盖。
荀青听不清晰。
在剧烈的震荡和越来越耀眼的阳光中,他踉跄的后退,挣扎,从噩梦中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
映入眼中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简单又朴实。
房门微微开启,午后的阳光下吹来了轻柔的风。
外面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
寂静的室内,回荡着落子的清脆声音。
就在窗边的矮桌上,那个背对着他的少年跪坐在棋盘的面前,一手端着古老的棋谱,另一只手握着黑与白的棋子。
面对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沉思。
听到荀青发出的声音,他愕然回头,很快便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为他端了一碗水。
“慢点喝,不要着急。”
荀青喝了一口就开始剧烈呛咳,碗从手里落下来,那少年也只是平静的为他擦去了湿痕,没有任何不耐烦:“请别乱动,你现在还很虚弱,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
“我、我这是在哪里?”荀青想要撑起身体:“我睡了多久?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里是永平坊,老师他所开设的私塾,你是被我们从河边捡回来的,昏迷了很久,老师说你心力煎熬,不堪重负,本来以为你会睡很久,没想到才三天你就醒了……”
“三天?”
荀青失声,再克制不住,强行撑起身体来,扶着墙壁踉跄前行:“不行,我必须去找李白,找阿乡,我得……”
“不要出去,荀青先生。”
那少年说:“老师说,你可能会有危险。”
荀青的动作停滞一瞬,愕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无言轻叹,递上了一份今日刚刚送来的邸报:“都在上面写着。”
展开的邸报上,赫然印刷着荀青的头像,堪称妙笔丹青,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他的模样和神髓,难以认错。
除此之外,还有李白的面孔,乃至……黎乡!
荀青如遭雷击,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邸报,更难看清上面的字迹,一直到那东西掉在地上,他才隐约分辨出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