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夜景,抬起的手指,微微的画了一个弧。
他说,“我的诗,就在那里。”
明月之下,远方焰火的光芒再度升起。
他捧着酒壶,细嗅温热的桂花芬芳,已经心满意足:“那可真是一首旷古绝今的杰作啊……”
同样的明月之下。
长街上的血色和惨烈景象已经被洗净。
可在明月的映照之下,却有无数剑痕自街道之上,纵横交错,宛如云端落下的无形大笔,自铁石之上留下了深邃的刻痕。
行云流水的,写下了比铁石还要更加恒久的诗篇!
骄傲放肆的向着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当那一辆朴实低调的机关马车停留在长街之上时,所见证到的,便是这以剑为书,写在长街之上的诗篇。
“诚然是激怀壮烈之诗。”
马车中的贵客轻叹,忽然笑起来:“不想长安竟然还有如此人物,之前说他是无名之辈,到底是小看了天下人。
如此风骨,称之为当世谪仙,也不为过了。”
鸿胪寺的清理者战战兢兢的站在马车下面,鼓起勇气:“在下,在下这就去清理掉……”
“不必,就这么留着吧。”
车中的贵客淡然吩咐:“虽然失之草莽,但瑕不掩瑜,也让天下碌碌之人和白首之辈也都一起看看这一份骨气和侠义。”
就这样,马车缓缓而去。
明亮的月光之下,只剩下那壮烈的诗篇,与群星映照。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便是,《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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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安乐不再
黯淡的灯光下,帮主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向病床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家伙。
“帮主,都是荀青,都是荀青那个狗东西……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王安六躲闪着他的视线,颤抖:“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尽力?”
帮主苍白的面孔浮现出一丝冷笑,难掩狰狞:“一个两个的都说尽力,事到临头都他妈的是一帮草包!尽力有用么?我要看的是成果!”
再难压制胸臆中的怒火。
他愤怒咆哮:“成果,懂吗!”
王安六颤抖着,不敢出声。
“倘若不是为了乌有公的大事,怎么可能将这件事交给你这个废物!”帮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问道:“七指呢?”
“……还没回来。”
“杏眼和王一呢?”帮主的双眼遍布血丝:“还有我他妈撒了大把的钱请来的徐州七雄呢?我养的游侠和剑客呢?!”
“都……”
寂静里,下属冷汗淋漓。
都已经,败了。
败在一个叫做李白的人手中。
“如今竟然只有一个废物回下来了?”帮主气急而笑:“可我留着一个废物有什么用?”
无人回应,只有后王安六惊恐的喘息。
“送去上路吧。”
帮主冷漠的挥手,下达了命令,立刻就有几个人走上来,按住了王安六的手脚,掏出了绳子和利刃。
王安六奋力挣扎,惊恐尖叫,可是已经来不及。
可紧接着,门外却有警示的锣鼓和尖叫声响起,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扩散。
帮主猛然回头,神情骤变。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啊帮主……忽然出现了一群官差,杀过来了。”从最前面赶来的下属踉跄的倒在地上,哭喊:“一定是有内鬼!有内鬼的!是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来了!”
帮主愣在原地,许久。
忽然,遍体生寒。
在这一座长安边角不引人注目的破落古宅之外,此刻已经被明火执仗的大理寺暗卫们包围,火光不断的扩散,随着颓唐殿堂的坍塌之后,所显露出来的竟然是深藏在地下的复杂结构,还有四通八达的密道和数之不尽的暗门……
只不过,往日这些救命的良方,此刻却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在暗卫无孔不入的渗透之下,早已经对大理寺门户大开,令他们再无任何防守的可能,一触即溃。
“抓紧一点,别把高层放跑了。”
而在机关战车的旁边,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的狄仁杰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冷眼凝视着远方的行动。
许久,揉了揉熬黑的眼眶,忽然问:“追了好几个月的季献就算了,跟了半年的青衫会也忽然得提前收网……
每次好不容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挖出深层的网络,结果偏偏就功亏一篑。
你说,我是不是和某个姓李的家伙犯冲了?”
在旁边,元芳无奈的看向其他地方,耸肩。
幸灾乐祸。
然后,就察觉到狄仁杰的目光看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干活儿。”狄仁杰说:“记住,要活的!”
“好嘞。”
少年退回影中,消失不见。
只有狄仁杰揉着鼻梁,长叹一声。
闭上眼睛想要休息片刻,可是眼前却浮现了长街之上那一道刻入铁石之中的诗篇。
“侠客行么……确是好诗啊。”
狄仁杰轻声呢喃。
侠客?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那样的角色会比自己这样的“朝廷鹰犬”正义许多吧?
可侠客有用的话,还要律令法条做什么?
他无声叹息。
这个叫做李白的家伙,能懂得些许他的苦心么?
“李白,我能相信你么?”
他重新抬起了眼睛,再无任何犹豫,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处处起火,浓烟涌动。
下属们的哀鸣和惊恐喊叫不断的响起。
帮主狼狈逃亡,奋力的爬上了最后的孤塔,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沉默老人。
“鸦老!鸦老!”
他扑上去,抓住了老人的袖子,“如今该怎么办?乌有公的援军呢?我为乌有公做了这么多事情……乌有公不会放弃我的!赶快传讯啊,传讯啊!”
牧养鸦群的老者没有说话。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自己亲手折断的长笛。
“时候到了,帮主。”他说,“你要看开一些。”
帮主僵硬住了,难以置信。
“十年前,乌有公许诺了你荣华富贵,代价是有一日你要为他死于非命。”鸦老重复着往日的诺言:“如今,该你实现了。”
“可、可我……不,还没有……”
帮主语无伦次的辩解,到最后,用力的摇头,转身想要逃亡,可是却看到高塔之下升起的烈火,还有被鸦老浇遍各处的火油。
火光熊熊升起。
“救、救命啊!!”
帮主嘶哑的尖叫,向着塔下大理寺的人呼喊:“救我!救我!我可以配合你们,我什么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救救我就好,救……”
他的神情忽然僵硬在原地。
呆滞的回头。
阴影之中,奋力向上攀爬的元芳也愣在原地。
看到他胸前穿出的匕首,贯穿心脏,血色喷涌而出。
帮主倒下了,艰难想要说什么。可握着匕首的鸦老却猛然割开了他的喉咙,斩碎了最后的话语。
再然后,鸦老平静的倒持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可巨大的飞镖呼啸着,破空而来,将他手中的匕首斩碎。
那个不顾火焰焚烧的少年自高塔上狂奔,猛然跳起,突破了火光,将老人按倒在地,愤怒的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