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1 / 1)

刘醒龙自选集 刘醒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地。我们谈得热火朝天,要不是老赵说句话,似乎不存在刚才汪总和王婶吵架的事。

老赵说:“她要同你离婚,你就答应下来。”

汪总说:“我们的老板是日本人,他不喜欢手下人闹离婚。”

老赵说:“别犹豫,不然就够你受的。”

总的说来,三个男人的谈话气氛是轻松随意的。不比隔壁,王婶的哭泣不时可闻。

因为这件事,三家六口人都上老赵家去吃晚饭。

老赵的女儿到深圳工作去了。老赵的屋里却还像年轻人喜好的那样,鲜花、干花和假花混杂着摆了许多。钱主任特地让我和汪总参观她和老赵的卧室,重点是床头柜上的那枝红玫瑰。她要我们向老赵学习,经常向妻子表示一下爱心。

夜里,我同沙莎睡在一起时,沙莎说她觉得汪总有对王婶的不忠行为是真的。我不能告诉她,我看见汪总领着小黄进屋。这是天下男人的秉性,外面的事尽量不同妻子说。女人天性好怀疑,说不定就会由他人联想到自己头上来。我只能对沙莎说,我相信是王婶多疑了。

沙莎说:“你们男人总是偏袒男人。”

我说:“女人还不是这样。”

沙莎又说:“你们一定觉得王婶这样做太过分了。有句话我要先告诉你,你若是像汪总这样对待我,我就杀了你!”

沙莎的语气很平静。

我摸了摸她的脉搏,速率很均匀。

半夜里,沙莎将我弄醒。我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提醒她别忘了医嘱。沙莎要我进去后别动。她心里慌,想这样,不这样就不踏实。我本想就这样依她。但后来我们还是完成了整个程序。

沙莎说了句很有意味的话:谁叫我们正年轻哩!

事实上,沙莎的蜜月病并没有恶化。包括大夫的吩咐,世上很多前人的经验之谈,其实是危言耸听。

第二天早上,我们听见王婶在自家门外说了句类似的话:“趁我们还没有老,赶紧从头再来!”

王婶将门摔得山响,整栋楼都颤抖起来。

王婶下楼的脚步声就像有一次送煤气的工人,不小心将煤气罐掉在楼梯上,轰隆隆地滚落的动静。

连续吵了几天几夜后,王婶和汪总终于协议离婚了。

他们办完离婚手续,我们的蜜月也度完了。

上班的第一天,师思就同我吵了一架。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校样上我将一处“唯妙唯肖”圈出来,改成“惟妙惟肖”。师思将它复原后,我又改过来了。旁边的女孩帮忙查字典,证明是我对。师思硬说这是约定俗成。后来我想“惟妙惟肖”这词在特定心情下是很敏感的。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师思就同我红了脸,还将几本杂志朝我摔过来。好在这时我已意味到这中间还有别的因素,我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时,自语了一句:“谁叫我是男人哩!”

我们刚吵完,沙莎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是专门来告诉我,王婶和汪总离婚了。

沙莎的神情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烦愁。问起来,她又没有东西可说。

杂志社的男女都说我变憔悴了。他们隐去另外一句话:我纵欲过度了。对于我的记忆,新婚这一段,除了纵欲实在没有别的可说。

我抽空往“猫头鹰”那边打了个电话,感谢他们对我的祝福。然后约了去拿美元的时间。这天中午,主编老莫在圣诞酒店宴请从北京开完文代会的几个人。主编老莫被几两酒灌得红光满面,整个下午都在师思对面架着二郎腿,吹嘘刚刚听来的北京方面的故事。他说朱副总理在人民大会堂给文艺界的人做了形势报告,要大家将手头的钱管紧点,包括银行在内,许多人其实是在挥霍老百姓的存款。我忍不住插嘴说,他今天中午请客也是在挥霍全杂志社人的存款。

师思出其不意地说:“不同他们联络感情,谁给我们写文章!”

我被师思冷峻的神色震住了。

主编老莫得以继续侃下去。

我看得出师思是在装模作样地倾听。

师思不仅在编辑们的大办公室里倾听,还不时跑到主编老莫的小办公室去倾听。据同事们私下议论,这种情形从我请假度蜜月时就开始了。有人听见他们似乎是在谈一家房地产公司在杂志上做广告的事。

没几天,一九九七年第一期杂志的样刊出来了,除了封底全部印着黄鹤山庄的房产广告以外,在八十一页和八十二页的征婚广告前面的七十九与八十页上,还登着这家房地产公司的报告文学,作者的名字是莫思。这个笔名很容易让人想到是主编老莫与师思合作写的。杂志社的人在议论,这个广告将占据杂志一九九七年所有的封底。

大家心里像是有话,但说不出来。

按照约定时间,我从武汉关坐轮渡过江直奔“猫头鹰”而去。“猫头鹰”办公地点在胭脂路一带,我们总是讥笑他们选了个风水宝地。在这个“娼盛”的年头,杂志上任何一点有关色情的暗示,都是潜在的卖点。只有我们杂志还这么笨,连老赵那五好家庭的事迹都敢刊载。接待我的是他们的副总编。我一直瞧不起这人,从前他是一个县里的兽医,业余时间写了大量的新闻稿,后被人揭发其中大部分是假新闻。没想到聘任到“猫头鹰”后,反倒如鱼得水,成了“猫头鹰”这几年大发展的头等功臣。他坦言告诉我,按照规定,这样的贺礼是给自己的员工或者是编外的秘密通讯员。他将一张百元美钞放在一份空白协议书上,希望我签约,成为他们秘密网络中的一员。他还告诉我,只要我签约,今后无论我有没有为他们做事,每月都可以领到一百美元津贴。我突然觉得这像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在招募雇员。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半刻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久我才表示,这种事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我空手走到门口,忽然看见韩丁正往台阶上爬。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好像都在回避什么,我们点一下头,就各自走开。三天前,我还在街上碰见过韩丁,那时他的神情很正常,此刻却瘦得厉害,见人连眨眼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回到轮渡上,听到几个人在议论,今天早上股市一开盘,便狂泻不止,深圳那边已有人跳楼自杀了。由此,我判断韩丁是去找董博士做心理咨询。否则,以他看重手中那笔钱的程度,很难熬过此关。

沙莎对我没有将美元拿回来大为不满,她是那么渴望能见识一下美元。她认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