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舅舅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在大河里乘凉时,半夜里有人喊狼来了吗?
孔太平说,记得,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舅舅说,还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洪塔山。洪塔山自己成了狼。人是从小看大,小时候大人都说洪塔山不是块正经材料。
孔太平说,大人们说过我吗?
舅舅说,说过,说你能当个好官,可就是路途多灾多难。
孔太平轻轻一笑。这时,从旁边的稻田里爬起来一只大甲鱼。舅舅上前一脚将其踩住,再伸手抓起来,一挥臂就扔到围墙那边去了。
孔太平说,这儿经常有甲鱼?
舅舅说,这畜生厉害,叫它王八可真没错。过去除非病急了,医生要用王八做药,人才吃它,不然就会遭到大家耻笑的。真没料到世事颠倒得这么快,王八上了正席,养的人当它是宝贝,吃的人也当它是宝贝。
孔太平说,事物总是在变化。
舅舅拍拍胸脯说,这儿不能变。
这时,瞭望塔上出现一个人,大声问谁往水池里扔东西了。
舅舅没有好气地说,是我,我扔了一瓶农药。
孔太平忙解释说有只甲鱼跑出来,被扔了回去。
那个人认出孔太平,客气两句后又隐到围墙背后去了。
舅舅说围墙里的那些家伙,总将周围村子里的人当贼,其实他们自己是强盗,将最好的土地强占去了。
孔太平还在想着那个喊狼来了的少年,他突然意识到,怎么现在没人喊狼来了呢?
舅舅在自家田地里摸索了一下午。孔太平不能从头到尾地陪他,四点半钟左右就离开了,太阳太厉害了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孔太平在舅舅家等了四十多分钟,为的是等出门到朋友那里借美容杂志的田毛毛。舅妈不在场时,他郑重地提醒田毛毛,如果她执意将棉花地的三分之一转给洪塔山,很有可能会亲手毁掉自己的父亲。
天黑后,小许开车送孔太平回县城休假。
一出西河镇,一辆桑塔纳就从背后追上来,鸣着喇叭想超车,小许占住道死也不让。孔太平只当没看见,仿佛在一心一意地听着录音机播放的歌声。压了二十来分钟,桑塔纳干脆停下不走了。小许骂了一句脏话,一加油门,开着车飞驰起来。这时,孔太平才问小许为什么与养殖场的司机过不去。小许振振有词地说,他这是替镇领导打江山树威信。孔太平要他还是小心点为好,开着车不比空手走路,一赌气就容易出问题,心里却认同小许这么做,有些人不经常敲一敲压一压,就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腰里别一只猪尿泡就以为可以平步青云。
进县城后,小许主动说,只要不忙他可以隔天来县城看看,顺便汇报一下别人不会汇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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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艰难 4
孔太平不置可否,叫他自己看着办。
孔太平进屋后,妻子和儿子自然免不了一番惊喜。随后,一家三口早早开着空调睡了。儿子想同孔太平说话,却被他妈妈哄着闭上了眼睛。儿子睡着以后,孔太平才同妻子抱作一团,美滋滋地亲热了半个小时。事情过后,孔太平仰在床上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任凭妻子用湿毛巾在身上揩呀擦的。接下来妻子将半边身子压在他的胸脯上,说起西河镇发生泥石流后,自己心里不知有多担心,还说她的一个同学的父亲,当年到云南去支边,遇上了泥石流。同行的五辆汽车,有四台被泥石流碾得粉碎,车上的一百多人都死了,一具尸体也没找到。孔太平听说妻子天天打电话到镇委办公室去问孔太平是不是平安,同时又不让小赵告诉他,心里好不感动,两只手也在妻子身上抚摸起来。不料妻子话题一转,忽然问起镇里是不是有一个从地区下来的年轻姑娘。孔太平就烦她像个克格勃,想将自己的什么事都查清楚。他一推妻子说自己累了,想睡觉,一翻身,就真的睡着了。
孔太平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才醒,睁开眼睛时,见妻子坐在自己身边,还以为自己只迷糊了一阵。听妻子说儿子已上学去了,连忙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是红日高照。孔太平自己睡得香,妻子却一直在担心,怕他睡出毛病,连班也不敢上,请了假在屋里守着。他瞅着妻子笑了一阵,忽然一弯腰将她抱到床上,飞快地将她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
恩爱一场,再吃点东西,就到了十一点。孔太平也懒得出门了,索性开了空调坐在屋里信手翻着妻子喜欢看的那堆闲书。午饭后,孔太平又开始睡午觉,直到下午四点半才爬起来,一个人在屋里说,总在盼睡觉,今天算是过足了瘾。
傍晚,孔太平在院子里捅炉子,住楼上的邻居同他搭话。邻居说,从昨晚到今天,他们总感到这屋里有个男人,却又不见露面,还以为是什么不光彩的人来了哩。孔太平的妻子笑嘻嘻地将邻居骂了几句。孔太平则说现在找情人挺时髦,不找的人才不光彩哩。这话邻居没听进去,妻子却听进去了,晚饭没吃两口,就撂下筷子坐到沙发上一个人暗自神伤。
孔太平一个人喝了两瓶啤酒,趁着儿子在专心看动画片,他对妻子说,如果她总是这么神经过敏,他马上就回镇上去。这一招很灵,妻子马上找机会笑了一阵,接着又里里外外忙开了。
孙太平看完中央台、省台和县台的新闻节目后,换上皮鞋正要出门到县里几个头头家走一走,电话铃响了。孔太平以为是镇委会哪一位打来的,一接电话才知道是派出所黄所长。
黄所长说,你托我问的那件事,我已问过,你判断得很对。
孔太平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他迅速想起来,自己托他问的是洪塔山的事。他说,具体情况如何?
黄所长说,其他该要的东西都有了,只是还没有立项。
孔太平见黄所长将立案说成是立项,马上意识到他现在说话不方便。一问,黄所长果然是在公安局门房给他打电话。孔太平就约黄所长上家里来谈。十几分钟后,黄所长骑着摩托车赶来了。进屋后,免不了要同孔太平的妻子说笑几句。
孔太平叮嘱妻子不要进屋,他们有要事要谈。
黄所长告诉孔太平,有人联名写信检举洪塔山,借跑业务为名,经常在外面用公款嫖妓,仅仅是在县城里,那几个在公安局挂了号有前科的小姐,都指认洪塔山是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