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诗奕从来没有见过尹轩陌如此颓败的一面。
帅气的脸上?从容不再, 全身的力气像被无形的力量抽空。
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黯淡无?光，眼底的痛清晰可?见。
尹轩陌把头埋在她肩膀，深吸一口气, 缓缓闭上?双眼。
漂浮着?的身体终于找到了支撑。
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落在颈间。沈诗奕抬起双手, 轻轻回抱住身前的人。
不久之前, 书房内。
“臭小子, 你发什么神?经？”
听?了尹轩陌的话，尹立川大发雷霆。
“你去打听?打听?, 哪有做子女的劝自己父母离婚的？”
尹轩陌不为所动, 眼底发出幽深的光，淡定道:“你已经困了她半辈子了，就不能?让她自由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她现在不自由吗？”尹立川高声反问?道, “我什么时候限制过?她？”
尹轩陌红着?眼不说话。
半晌后轻声道:“那不一样，只有真正脱离这个家, 她才会真的开心。”
尹立川站起来，不可?理喻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着?眉问?:“你那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摆摆手, 不耐道:“行了, 我懒得?跟你解释。”
“少操心我跟你妈的事, 有那时间好好工作去！”
尹轩陌却?不放弃:“如果她想离婚, 你会成全她吗？”
尹立川沉默几秒，沉声道:“如果她真的这么想, 那我不会强留她。”
想起父亲眼里的伤感, 尹轩陌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注定有人会受伤。
尹轩陌闻着?鼻间的淡淡清香, 心绪终于慢慢从拉扯的痛苦中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慢慢收紧, 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着?温度。
沈诗奕的手掌轻轻抚过?宽阔的脊背。
她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宿命感。
良久后，尹轩陌才缓缓抬起头，眼里的情绪终于平复。
他抬了抬眼，有些不自然地说:“回去吧。”
刚下楼，两人碰见闻声而来的周欣雅。
“怎么了这是，又跟你爸吵架了？”
周欣雅无?奈道:“你说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一见面就吵！”
尹轩陌低声道:“没吵，就聊了几句。”
他说完看?向周欣雅，沉声问?:“哪天出发，我去送你。”
周欣雅柔声道:“周三上?午。到时候有司机送我，你就别折腾了。”
尹轩陌却?坚持道:“周二晚上?我回来。”
周欣雅笑了笑，知?道犟不过?他，无?奈地应道:“好。”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尹轩陌轻轻嗯了声，刚抬脚，又转回身，犹豫着?唤了声：“妈……”
“怎么了？”周欣雅疑惑地问?。
尹轩陌压了压唇角，沉默两秒，最后轻轻道：“没事，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各怀心事。
回到家，尹轩陌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仰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静静地躺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疲乏至极。
许久后，突然轻笑一声。
长这么大，他很少觉得?什么事情是难的，只有父母的事，让他力不从心。
想要两全，却?偏偏无?能?为力。
沈诗奕远远地看?着?一脸伤感的人，她想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入手。
也许这个时候，能?默默地陪着?他，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她回房间换了衣服，又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随后走到尹轩陌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轻声问?：“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尹轩陌抬起头看?她，沉默一会儿后，勾起嘴角嗯了声。
沈诗奕在他身旁坐下，熟练地开瓶，倒酒，将酒杯递给他，动作一气呵成。
尹轩陌若有所思地接过?杯子，抬头径直地看?着?她问?：“上?次问?你还没有回答，怎么最近这么喜欢喝酒？”
沈诗奕倾了倾酒杯，轻轻抿一口香醇的美酒，浓浓的香气弥漫在鼻尖，整个神?经都?跟着?舒缓下来。
她习惯性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缓缓道：“没什么，闲着?没事，练练酒量。”
她的身上?穿着?棉质的家居服，长发随意地盘在头顶，几缕轻盈的碎发落在耳边，有种慵懒的美。
尹轩陌不自觉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会儿，随即端起酒杯，仰头喝下一口，轻笑着?说：“酒不错。”
说完又接了句:“不过?还是要少喝。”
沈诗奕点头，声音含着?笑道：“你运气还不错，这是之前你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酒，这是最后一瓶。”
“……”
似是有些意外，尹轩陌微怔两秒，轻轻笑了声：“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朋友再寄一些过?来。”
沈诗奕谢绝道：“不用了，酒柜里还有很多。”
她停顿一下，道：“而且，我还是更?喜欢法国的酒。”
尹轩陌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懒洋洋道：“行，那就等都?喝完再说。”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交错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宽大的落地窗上?，渐渐连成一条条细线。
下滑，消失，又重新汇聚，周而复始。
客厅上?空的吊灯发出暖洋洋的光。
红酒入口，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
沈诗奕漫不经心地看?一眼窗外的雨滴，回过?头轻轻问?：“发生什么事了，方便跟我说说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沿着?杯壁滑来滑去。
尹轩陌低着?头，沉默片刻，低声道：“没什么，就是跟爸吵了两句。”
沈诗奕垂眸看?向手里的酒杯，心里弥漫出一股苦涩。
就像这酒，虽然看?上?去光泽诱人，喝起来却?泛着?淡淡的酸涩。
既然他不肯敞开心扉，那就由她往前迈出一步好了。
不管结果如何，她也算是为自己努力过?。
她把杯底的酒饮尽，一边重新倒上?，一边声音清澈地一字一句道：“其实?，爸妈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尹轩陌略显意外地看?向她，随即自嘲地笑了声：“是啊，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何况两家的关系那么好，她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沈诗奕小酌一口，缓缓道：“尹轩陌，其实?你不用自责。”
“妈选择留在这个家，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这不是你的错。”
她看?向他，语气认真道：“而且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疏远。”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经历过?人生的无?数个转折，困难欣喜的日子，都?是共同度过?的。”
“而且，他们还有你，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尹轩陌静静地盯着?手里的酒杯，似在思考她的话。
须臾后，他自言自语般地问?:“一起生活，就会有感情吗？”
沈诗奕轻轻眨了眨眼，淡淡道:“会的吧，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她眼神?专注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又或者在期待什么。
但就是，突然很想试探一下。
尹轩陌思忖片刻，摇摇头，声音有些无?力道：“我以前也这么想过?，可?是并不是。”
“不相爱就是不相爱，在一起再久也没有用。时间改变不了任何事，却?只会让两个人都?活在痛苦里。”
沈诗奕的心像被尖针一下一下刺过?，泛起没有规律的疼。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说：“你不是他们，无?法替他们做决定，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尹轩陌仰头把酒倒进口中，顿了顿，突然看?向身旁的人，沉声问?：“沈诗奕，你想不想离开？”
沈诗奕的大脑响起一阵轰鸣声，震得?她头疼，眼睛也跟着?泛起酸涩。
她忍住眼底的泪意，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尹轩陌被她的眼神?愰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微怔几秒后接着?说：“虽然原本说好两年，但如果你想，我可?以成全你。”
“两边家里，我会跟他们解释。”
沈诗奕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她从情窦初开就一直喜欢的男人，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就擅自宣布了他们之间的结果。
一直以来，她总是被动地被他的情绪左右着?，不自觉地去揣测他的喜怒哀乐，却?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意。
也许，她应该把主?动权放在自己手里。
沈诗奕的视线缓缓落在尹轩陌的身上?，语气坚定道：“从跟你结婚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离开。”
她的声音轻柔却?铿锵有力。
“尹轩陌，我们身上?有必须要肩负的责任，这是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所必须要面对的。”
尹轩陌低下头轻笑一声。
这个回答，的确是她的风格。
他看?着?她问?:“所以，这就是你接受联姻的原因？”
沈诗奕没有回答，只低着?头沉默着?，似是默认。
尹轩陌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沈诗奕，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冷静得?可?怕。”
沈诗奕轻轻闭了闭眼，又听?他道:“不过?……”
“这才是你。”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神?色又恢复到往常从容的模样，吊儿郎当道:“可?别后悔啊，错过?这次，可?就只能?等两年后了。”
沈诗奕轻笑一声，无?所谓道:“放心，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