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姜乔很大方。
种植协会会长方术到访，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一碗白米饭递过去。
方术捧着碗的手都在抖：“这……这……米饭……”
姜乔给四只机器人添了第二碗：“是的，种出来的水稻加工成的白米饭。”
方术满脸震惊：“你是说种出了可以加工成米饭的稻谷？”
星际三千年，白米饭这种主食早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进化水稻结出来的谷粒，根本就不能直接食用！
于是，迫不得已下，营养剂诞生了。
姜乔和四只机器人已经开吃了，闻言点了点头。
方术看看手上热气腾腾的米饭，又看了看吃的慢条斯理的一人四机器。
一时间，跟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姜乔友善建议：“方会长你可以尝尝，味道还不错的，有九成五原始种大米口感。”
方术浑身一震，恨不得将这碗米饭供起来。
紧接着，他见姜乔摇摇头又说：“放现实里种植，估计口感只有九成味道，还是差了点。”
轰！
现实里种！
方会长脑子里嗡嗡的响，脚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只觉手上这碗白米饭，重若千钧，沉如山岳。
他怀着十二分的敬畏心问：“种花兔先生，你为这种水稻取名了吗？有没有打算出售种植参数？”
姜乔表情立刻意味深长：“进化变种00号水稻，我种出来不是为了出售……”
“先生！”方术急了，“实不相瞒，我以种植协会会长身份，想从先生这里购买绿色系进化植物的种植模板。”
闻言，姜乔放下了勺子。
方术：“先生，数日前星际最后一株原始种植物死亡，所有返祖人类进入高速畸变期。”
“人类存亡迫在眉睫！”
说起这些大义大道理，姜乔垂眸，冷白侧脸清淡的没什么表情。
她挥手，方术手里那碗全息米饭，唰的就消失了。
方术看着空落落的手，表情呆愣。
姜乔淡淡的说：“方会长，我只是玩个游戏打发时间而已。”
方术对上姜乔的黑眸，深邃幽黑，像一汪古井深潭。
分明只是游戏默认角色，可他硬是有种被俯视的压迫感，不自觉就忐忑了。
“先生误会，”方术赶紧找补，“人类存亡这种事，自然是该上面的人操心。”
“不过，先生种植出的绿色系进化植物，目前也是联邦全民需求的。”
“先生可有意出售？”
姜乔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方术噼里啪啦又道：“先生，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是我种植协会能做到的，什么都好说。”
姜乔沉思片刻：“我第一次种植出绿色系进化植物，生态有点特殊，参数复刻现实，需要整个基因研究院一起研究。”
她一字一句：“所有的金牌研究团队，一起研究。”
方术怔了下：“基因研究院，主要研究方向是返祖基因……”
姜乔没接话，就那么看着他。
电光火石间，方术瞬息明悟。
他一拍大腿：“先生说得对利！什么基因不是研究，人和植物还不都一回事，我下线就去找秘书长发调令。”
不管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他一定把研究院的所有金牌团队都捆死在研究院里！
姜乔满意了。
姜仲请了金牌研究团队，试图将“种植”天赋贴她身上。
她就来个釜底抽薪。
没有金牌研究团队，这盘棋姜仲又该怎么下呢？
方术趁热打铁：“先生还有什么条件？”
姜乔斜睨他：“只要绿色系进化植物种植参数？
“啊？”方术脑子转的飞快，“先生还有别的？”
姜乔没说有，也不说没有。
方术眼里爆出精光：“都要！先生的所有种植成果，协会都要了！”
姜乔摆手：“也没什么，就是进化变异水稻00号……”
“我要了！”方术迫不及待。
姜乔表情无奈：“可以给你，就拿……”
她想了想，用很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听说军部每年都有淘汰战机，比民用的耐0操。”
在方术期待的眼神里，姜乔打了个呵欠。
“那就，”她意兴阑珊得很，“随随便便来个五六七八架叭。”
方术：“？？？”
军部淘汰战机？
随随便便、五六七八架？
方术又听对方嘀咕：“民用定制的太不耐用了，种植星开个荒飞一圈就报废……”
方术了然，大佬就是大佬，随随便便就去开荒了，完全不在怕的。
如果联邦人人都有种花兔的精神，对种植有着坚持不懈的追求，原始种植物如何能灭绝？
方术无比感慨，再看姜乔时，一脸的钦佩。
姜乔：“？？？”
她演过头了？
“先生高义，”方术为难，“但是淘汰战机，军部很抢手，不如小型穿梭机如何？”
小型的星际穿梭机，速度仅次与战机，无法搭载热武器，在陨石带和陆地，机动更灵活。
姜乔没吭声，自然是不那么满意的。
方术一狠心：“四架去年淘汰的穿梭机，外加一套军用级别的纳米防护衣，可以短时间在宇宙真空里存活。”
姜乔不懂防护衣，她看向屠夫。
屠夫扭头看嘟嘟，保姆小机器人眨巴电子眼，又抬头看姜乔。
姜乔：“……”
成的吧。
她点头：“成交。”
方术高兴坏了：“先生，我代表协会，给先生准备了份奖金，金额不多聊表心意，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不嫌弃。”姜乔随口应着，心里还记挂着K9战机。
种植协会这条线走不通，她就需要准备三亿信用点购买。
短期内，她上哪去弄三亿？
方术在边上说：“奖金也不多，就只有一……”
“绿色植物，”姜乔忽的说，“真正的绿色进化植物，你出价多少？”
方术懵：“？？？”
绿什么绿？
姜乔抬了抬手：“一株真正的绿色系进化植物。”
方术瞳孔地震：“您您您真的种出来了？”
姜乔点头：“种出来了。”
方术捂住心脏，大口呼吸：“先生让我缓缓……”
惊喜来的太突然，小老头心脏撑不住。
姜乔面无表情，比划一只手：“五个数的价格，一株真正的绿色系进化植物龟背竹。”
方术轻疑：“五千万？”
姜乔睨他：“五亿。”
三亿拿来买K9战机，剩下的两亿拿来砸人脉和渠道。
方术赶紧又捂住心脏，张嘴巴大口呼吸。
五亿！
一株真正的绿色进化植物龟背竹！
方术浑身血液都在倒流，但一想到真正的绿龟背，和原始种同样翠绿的龟背竹，每个细胞又兴奋得很。
种植参数有了。
真正的绿色系进化植物也有了。
以后，绿色系进化植物会源源不断种出来。
即便是饮鸩止渴，那也是多少能缓解返祖基因畸变的。
于是，方术一咬舌尖：“买！”
五亿就五亿，反正这钱不能种植协会全出，其他人也要一起分担。
姜乔心满意足。
“方会长，”她伸出右手，勾唇笑了，“合作愉快。”
方术嘴角抽了抽：“合作愉快。”
一时间，买卖双方达到目的，心情都很好，连关系都更亲近了呢。
“先生稍后发下个人账户，我尽快筹齐信用点。”方术一身轻松。
姜乔卡了下：“个人账户啊……”
她倒是忘了，星际不存在现金，一发个人账户，身份就暴露了。
姜乔皱起眉头，怎么都没想到，临到头竟被这个问题卡住。
仿佛看出姜乔难处，方术提议道：“如果先生不方便，我也可以换成高纯度能量条支付，就是筹措时间至少半个月。”
高纯度能量，在哪里都是稀缺硬通货。
姜乔摇了摇头：“晚点回复你。”
揭过这茬不谈，方术有意拉进关系，遂说起游戏论坛里的事。
姜乔听了一只耳朵，捕捉到“华夏、南棒、星盗”等字眼，便留心上了。
等到方术一走，她直接切到论坛。
游戏论坛里，南棒族高在元嘲讽姜乔的帖子，还挂在首页。
姜乔点进去，一眼就看到高在元发的图片——
那张蓝星古籍残页！
模糊零星的墨迹里，姜乔当真看到了“华夏”字样。
一时间，她整个人呆立当场。
咚咚咚。
心脏在猛烈的跳动，汞压出滚烫的热血，叫全身都沸腾起来。
她一把捂住嘴巴，生怕下刻就会尖叫出来。
“老师……”
倏地，她笑起来，黑瞳褶褶辉光，眼尾映出一抹胭红的水色。
她就知道，华夏五千年历史，一定会有踪迹留下。
她就知道，早晚她定会找到的！
她就知道，她也一定会找到老师，找到其他的火种同胞……
姜乔抬手，抹掉眼尾水光。
她将那张古籍图片保存下来，加密隐藏到光脑。
她不能急，也不能慌，只有保证了自身安危，才有更多机会找寻到华夏。
一步步的来，一步步的走……
姜乔深呼吸，眼底逐渐弥漫出坚毅。
隔了会，情绪平静了，姜乔点开“食铁兽竹贰”账号，发送好友申请。
星盗竹贰刚好在线，立刻就发了消息过来。
【竹贰：大佬？种花兔大佬本人？】
姜乔多看了两眼食铁兽头像，黑白色的毛茸茸大熊猫。
她失笑，当年的华夏国宝啊。
【种花兔：干星盗的大熊猫？】
【竹贰：哈哈哈是的，大佬你好啊，你好牛逼啊！】
姜乔莫名生出好感来，和对方随意聊了几句，互加了社交光脑号。
她十八年都生活在首都星，对外界的认知浅薄。
但是，星盗竹贰不一样。
@
隔日。
金牌研究团队，预计到达首都星的当天。
早上十点，姜仲亲自到港口迎接。
白色西装，齐肩的金发，胸口别着金色细链的鸢尾花领带夹。
他转着食指的宝石戒指，笔挺的立在港口停泊广场。
身边的管家低声看了眼时间：“先生，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姜仲面无表情：“去问问。”
管家应是，朝后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去联系。
片刻，管家回道：“先生，研究员们的星舰，正在外太空，准备降落泊位。”
姜仲薄唇抿成直线，专注的眺望港口。
管家不解：“先生，您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请研究院的金牌团队过来？”
他斟酌字词：“您的返祖能力特殊，这个乔小姐不行，完全可以培养下一个。”
姜仲转宝石的动作一停：“其他子嗣可以，但姜乔……”
他顿了顿，半空中一艘带研究院标志的星舰出现了。
“她是唯一。”姜仲说出这四个字。
管家还没懂这话的意思，那艘星舰轰的一下，泊入了港口。
姜仲脸上表情松了松：“去接人。”
管家立刻扬起微笑，抬脚带人上前。
然而——
轰隆！
星舰动力拉满，原地直升掉头，一个加速咻的就消失在大气层。
管家等人：“？？？”
姜仲皱起眉头，光脑通讯响起。
他接通，身穿白大褂的全息投影弹出来。
对方说：“姜先生，研究院下发通知，要所有团队回院，我们的合作取消。”
姜仲表情沉了：“合作取消，你需要赔付我违约金。”
星舰都停到港口了，还能临时变卦？
对方脸色难看：“赔！”
话罢，通讯断了。
紧接着，姜仲光脑就收到了信用点到账通知。
他盯着灰白的天空，脸上闪过阴狠：“给我查研究院是谁下的通知。”
管家默默递上光脑：“新闻刚报，种植协会即将有一株绿色进化植物，秘书长主持，要研究院所有团队一起研究。”
姜仲一目十行看完新闻，五指用力一捏。
咔嚓。
管家的光脑稀巴烂。
“绿色进化植物，”姜仲声音森寒，“找到种植之人，我要对方的所有资料。”
种植天赋，应该出现在姜家！
与此同时。
“金牌研究团队失约，你是不是在偷着高兴？”姜清曼双手环胸，倚靠在房间门口。
姜乔努力压下嘴角：“没有高兴。”
姜清曼不懂她的想法：“还有五天，距离你强制服劳役，只剩五天时间。”
金瞳沉寂深邃，带着明晃晃的担忧。
姜乔往营养液里丢进化稻谷：“我知道……”
某种意义上，她要逃离首都星，服劳役何尝不是个下策。
但不到万不得已，姜乔不会冒劳役风险。
她还是倾向，自己选个适宜的星球。
进化稻谷生长迅速，分分钟就抽苗。
姜乔准备种变异00号，游戏里吃了白米饭，现实没有总是不美。
只是，没有原始种水稻影响，单靠绿萝变异的速度会很慢。
啪。
姜清曼双手撑种植台，俯视着姜乔。
“姜乔，服劳役不是儿戏，”她苦口婆心，“你这样的身板，熬不过三天。”
她冷声质问：“为什么不想重测？”
姜乔抬眸，黑瞳圆乎沉静，像是一汪宁静的秋水。
“曼曼，”她手落她手背，微凉柔弱无骨，“不管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们面对现实好不好？”
“不好嘶！”姜清曼竟是急的嘶出声。
姜乔无奈：“那你相信我吗？我说我不会有事，你信吗？”
姜清曼定定看着她，随后退开半步站直身。
她揉着眉心：“信你。”
末了，她又说：“我后天要去地面勘测，最多呆两天，最后期限前我一定回来。”
姜清曼心里在做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到那天她带人跑路算了。
凭她的身手，去中立区也行……
“地面？”
姜清曼低头，对上矮个头的姐姐。
乌发蓬松，还有一撮小呆毛翘着，湿漉漉的黑眼睛，苍白而精致的脸，看着就像软糯乖巧的布娃娃。
姜清曼恍惚，跑路吧跑路吧……
姜乔抓住她袖子：“有土吗？曼曼你能帮我带点泥土回来吗？”
闻言，姜清曼脱口而出：“一起去。”
姜乔：“？？？”
姜清曼心思活络了：“这次地面勘测异种痕迹，任务轻松没危险，你想要土我带你去。”
姜乔反倒犹豫了：“合规矩？”
姜清曼一扬下颌：“我的小队任务，我就是规矩。”
那就是可以的！
姜乔笑了：“好，我和曼曼一起去，我不给你拖后腿。”
姜清曼眼底也有笑意：“没腿，蛇尾巴倒是有一条能拖。”
姜乔作势去看，姜清曼一只手抵着她脑门，任她张牙舞爪就是靠近不了。
两人又聊了会，姜清曼心里装着跑路的事，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她也不好现在就和姜乔商量。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先行置办跑路装备去了。
姜乔心里也装着事，姐妹两人一背离转身，脸上的笑双双凉薄下来。
她在门口站了会，神色变换莫测。
保姆机器人嘟嘟欲言又止：“乔乔……”
姜乔回神：“有事？”
嘟嘟老实交代：“屠夫送了乔乔小礼物，但只能通过嘟嘟来实现。”
姜乔拔出秧苗，丢到绿萝花盆里。
嘟嘟：“嘟嘟现在可以对乔乔的个人账户信息进行保护，游戏里没人可以查到乔乔……”
“等等！”姜乔动作一顿，“你可以保护我的账户信息？”
嘟嘟电子眼biubiu的闪：“对的，屠夫传嘟嘟的小插件是保护信息用的，屠夫说乔乔会用到。”
“小插件是屠夫帮人类工程师做任务的酬金，屠夫有自主处置权。”
“这个插件很小，不占内存，嘟嘟可以运算。”
姜乔忍不住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后，她目光炯炯的问：“嘟嘟，这个小插件可以帮我弄几个账户小号吗？能信用点交易，别人还查不到的那种？”
嘟嘟：“可以建，在乔乔的主账号下，可以关联N个子账户。”
“不过，屠夫说，小插件对军部高权限用户没作用。”
换而言之，如果有军部高权限用户特意查，轻松就能顺着子账户找到姜乔的真实信息。
姜乔脑子转的飞快，不自觉开始咬指甲。
她问：“多高的军部权限？”
嘟嘟：“将级以上。”
将级以上的军部高官，寻常也见不到几个。
姜乔抹了把脸：“干了。”
拿到信用点，就用最快的速度花掉，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首都星！
主打一个反应时间差。
姜乔摸出光脑——
“方会长，地面交易。”
@
另一边，首都星研究院分院。
马修看着隔离室的半人半蛇异种，对着手上的数据皱起眉头。
“老师，畸变数值不对。”马修对身边老者说。
头顶秃光的老者，操纵着机械臂，将一只受伤的兔子丢进去。
“是不对，”老者见森蚺异种毫无反应，“太稳定太冷静了。”
马修扶眼镜：“这种半人半动物的中度畸变，性情应该暴躁易怒，并对猎物充满攻击性，对鲜血有敏锐反应。”
但那条森蚺，腰部以下的蛇尾盘踞着，上臂环胸，冷冷的看着他。
冷静、稳定，还依然具备人的理性。
“太不可思议了。”马修惊叹。
老者猜测：“他和其他畸变异种唯一不同，就是在分化中心，接触过进化绿萝。”
“但这么稳定的畸变值，只有原始种植物的抚慰才能达到。”
老者越说越兴奋：“所以，他要么接触过原始种，要么是能代替原始种植物的东西。”
马修想起姜乔，眉头皱了起来。
老头还在自言自语：“不管是原始种绿萝，还是替代品，根据当时的视频信息，都和……”
“姜乔有关！”
马修提醒道：“老师，我测试过姜乔了。”
“不够，根本不够！”老者激动的挥舞双手，“绿色的进化绿萝新叶，森蚺异种，稳定的畸变值。”
“这些，这些的中心都是——姜乔。”
“科研就是要重复无数次测试，失败也要继续。”
啪嚓。
老者丢过来一小袋种子：“这是原始种，如果她真具备种植能力，会对种子和土地没抵抗力。”
马修皱眉：“老师……”
老者严肃了：“可靠消息，姜乔会和妹妹下到地面，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闻言，马修一把抓住袋子：“我去。”
畸变森蚺露出了嘲讽表情，好似在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倏地，马修生出几分恼意。
他狠狠瞪对方一眼，抓着水稻种旋身离开。
然而，森蚺阴冷的视线，如芒刺背。
马修心往下沉，每走一步都是凝重。
姜乔，你对那条森蚺干了什么？
以及——
华夏姜乔，你还隐藏了什么？